第13章 一縷野火
黃昏時。
夕陽西下,天邊一片紅霞。
幽靜的小院門被推開,牧青臉色蒼白走進院子,轉身推上院門后,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從南海堡壘回到亞洲軍事學院,這一路上他幾乎沒有任何休息,直到回歸住處。
眼前一片天昏地暗,腦袋疼痛欲裂。
使用初級能量液的後遺症爆發,精神力枯竭,身體像被撕裂過,渾身疼痛直入骨髓。
靜站了幾分鐘,牧青艱難的邁起腳步,踉踉蹌蹌的走了兩步,然後他突然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屋門口的那道身影。
四目相對,那道溫婉的身影站在屋檐下默默地注視著牧青。
「你什麼時候來的?」牧青忽然笑了起來,步伐平穩的向屋內走去,只是他面若金紙,強笑起來的樣子很難看。
姜慕蘭默不作聲的上前,抱著牧青的手臂,扶著他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
她又默默地脫下牧青的緊身外套,動作輕柔無比,低下身體又準備幫牧青脫鞋。
牧青連忙制止了她的動作,有些尷尬的說道:「我自己來吧!」
說著,自顧自的迅速脫下淋濕透的作戰皮靴,換上她拿過來的棉布拖鞋。
「你的心是鐵做的,」姜慕蘭解開牧青的襯衫,看著他胸膛上成片的烏黑髮紫的傷痕,淡淡的說道:「可是你的身體好像還不是鐵打的,原來地球第一的異能者竟然也會受傷。」
「……」牧青一陣無言。
他身上的傷勢不輕,全是與阮雄生戰鬥時,被拳勁所傷,已波及五臟六腑。
再加上使用初級能量液,狂暴的能量衝擊,體內的傷勢幾乎是亂七八糟的,要不是強大的意志強撐著,恐怕真的在路上倒下了。
作為能量控制型的異能者,其實身體並不比常人強大多少,別看牧青的身體速度接近音速,若是沒有風系能量的加持,身體早就在加速的過程中分崩離析了。
「九州這片天,若是塌下來了,你想自己一個人扛著,你扛得動嗎?」
姜慕蘭手中凝聚著一縷濃郁的生命能量,緩緩的滲入牧青體內,為他修復體內接近支離破碎的五臟六腑,聲音悠悠。
牧青深呼了一口氣,感受著體內那股溫暖的力量,怔怔的望著窗外的天空。
三年了。
他的意識,這一百年經歷了四個身份,或者說,現在是四道意識融合控制了這一具身體。
他的身後,牽絆著的人,太多了。
無論是一百年前東湖郡的東家大公子,還是六十年前的那個冷酷殺手,亦或是五年前的留下妻兒的季青。
還有如今的牧青。
猶如亂麻的牽絆,斬不斷理還亂。
牧青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道:「總得有人去扛的,時間不多了。」
至於是什麼時間不多了,只有他心裡知道。
星空神塔一日不降臨地球,他的時間都是緊迫的,那些異獸背後的文明,它們的強大程度,沒人會願意麵對的。
「寧願像丟下林婉清和兩個剛剛呱呱落地的嬰兒一樣,哪天再次丟下身邊的所有人?」姜慕蘭突然幽幽嘆道。
這一刻,她就像一個幽怨的小女孩。
她本來是個性格溫婉文靜的女子,平時都很體貼,可是看到牧青一次次走在生死邊緣,她難免會多想一些。
牧青深呼了一口氣,伸手揉了一下姜慕蘭的腦袋,將她的頭髮揉的亂糟糟的。
「丫頭,你這是在咒我!」牧青笑了笑,繼續說道:「你知道嗎?換做是夏瑤,她就不會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嗎?
牧青搖了搖頭,或許是因為他這三年來特意的疏遠了姜慕蘭與林婉清的原因吧。
本就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他既有林婉清的丈夫季青的記憶,也有夏瑤的哥哥牧青的記憶。
但是這句身體確實是牧青的身體的,至於季青的身份什麼時候暴露出去的,誰知道呢!
可是,他壓根都不是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
牧青突然認真的說道:「其實,世人所說的重生異能者,呵!」
「世上哪有什麼重生,不過是一個人的意識記憶的另類寄託罷了,人死如燈滅,無非是一堆篝火剩餘最後的一點星火,被狂風吹散,意外的點燃了另一堆枯草而已。」
牧青看著姜慕蘭白凈的臉龐,問道:「你說另一堆被點燃的枯草,算不算是那堆篝火?」
算嗎?
畢竟是來自篝火的火種。
不算嗎?
原來那堆篝火最後殘存的一縷星火,或許沒有這堆枯草早就熄滅了。
不等姜慕蘭回答,牧青就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就是那一道火焰,燒完了這裡,又被狂風吹著燒了那裡,一次又一次,薪火相傳。」
「不一樣的,你是涓涓細流也好,是奔騰大河也好。」姜慕蘭忽然搖頭說道:「沒有最開始的叮咚泉水,就不會有江河湖海,這一切追根溯源還是你。」
牧青有些好笑的說道:「你的意思是,我白撿了一個漂亮的白富美當老婆,還順帶了一對可愛的龍鳳胎孩子唄?」
林婉清無論是容貌還是身家背景,都不是普通人,但是面對這麼荒謬的事,牧青可不認為對方就是毫無理智的女人。
或許是對他有一種特殊的親近感,但絕不是想象中的那樣。
姜慕蘭冷不丁的說道:「那你繼承了人家老公的全部記憶,從兩個人認識到結婚生子,洞房花燭什麼的都一清二楚,你就沒有點想法?」
林婉清那可是個絕世美人,二十八九的年紀,最是動人的年齡。
「想啥呢?」牧青忍不住又扒拉了一下姜慕蘭的腦袋,這腦袋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麼呢。
「不是,姜慕蘭你行啊?」牧青突然看著一臉清淡的姜慕蘭,嘖嘖稱奇的說道:「都說你跟林婉清關係很好,然後你又在我面前編排人家,你這樣做太卑鄙了吧?」
啪~
胸口突然挨了一巴掌,一股劇痛傳來,牧青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知足吧,你一個人在外面生生死死的,背後有三個女人牽挂著你的安危。」姜慕蘭淡淡的看了一眼牧青,幽幽的說道:「哪天要是熄火了,指不定又到哪裡燒去了。」
她這個「燒」字,咬的特別重。
牧青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丫頭在外面溫婉體貼,外表文靜。
可是在他面前,一直是那個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有時候也會耍小性子,又愛記仇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