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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相濡以沫

  林伯耐心的解釋,不知是可憐老劉夫婦,還是在給林滄做講解。

  老劉夫婦聽得雲里霧裡,雖然一句沒聽懂,但是不妨礙他倆覺得厲害。

  老劉夫婦齊齊點頭,說道:「求大人相救!做牛做馬,在所不辭!」

  「但,你們可曾想過,林府做事,何須爾等指手畫腳!」

  林伯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起來!

  「你們可知,你們這麼做是在逼迫林府,也是在挑釁林府的威嚴?」

  「今日若應允了爾等所為,那麼人人都覺得林府可欺,何以鎮壓一方?」

  聽了林伯的話,林滄恍然大悟,這才明白此事的為難所在。

  劉嬸和小劉都是無辜的,但是對於自己來說,劉嬸究竟是善是惡?駱駝倒下的時候,哪根稻草是無辜的?無知是一種惡嗎?

  立場不同,不是沒有能力幫,而是不能幫,在劉嬸的眼裡這件事對林府來說不值一提,但是對於林府來說卻並非舉手之勞,這種帶著脅迫意味的幫助會打破規矩,後患無窮。

  就好比有一群乞丐圍著你向你乞討一百元,半乞討半勒索,一百元,九牛一毛而已,但是卻會讓別人認為你軟弱,於是他們今天也來,明天也來,甚至其餘的人也會群聚而攻,那麼該如何抉擇?

  你笑我不近人情,我卻笑你不通世故。

  老劉夫婦聽到林伯的話,一下子面如死灰,止不住的作揖請求。

  但是林滄知道,這種無意義的哀求是最無用的,要麼手握足夠的籌碼談判,要麼自力更生。

  林滄心有不忍,有心幫助劉嬸,又怕自己一時不又慎做了錯誤的決定,只好靜靜地站在那裡,聽林伯決斷,知曉始末利害,才好相助。

  那麼,他倆的籌碼除了小劉還算不錯的能力,還有什麼呢?林滄疑惑。

  林伯看到夫婦倆的苦苦哀求,不為所動,繼續說道:「不知你們受了誰人指使,但還算聰明,事先得到了少爺的首肯,事已至此,林府自然不會出爾反爾,但是罪責總得有人站出來承擔,你們能付出什麼代價?」

  林滄的臉色頓時黑如鍋底,籌碼,原來那個籌碼是我!我那天已經答應了劉嬸的請求!

  感受到林伯的恨鐵不成鋼,林滄表情訕訕。

  聽到林伯的話,夫婦倆又看到了希望,相視一眼,「大人,無論什麼代價,只要能做到,我們都願意付出!」

  林滄瞥了他倆一眼,「無論什麼代價」,這句話他們已經說了好幾次了,做父母都這樣,只要能做到的,都義無反顧,可是,一無所有的他們,還剩下什麼呢?難道他們真的準備用自己的命來填?

  林伯深深地看了夫婦兩人,耷拉著眼皮,面無表情地說道:「雞叫三聲之後,你們順著東方的小路,一直向前走,直到看到河面,踏入水中為之,從此一筆勾銷。」

  聽到林伯的話,兩人匍匐在地,喜不自勝,似乎沒意識到天明后冒著太陽行路,或許就是生死兩茫茫!

  「多謝大人相助!」

  「不要謝我,如果不是少爺仁善,誰會管你們兩個孤魂野鬼!」

  兩人又向著林滄拜謝。

  林滄閉上眼睛,覺得有些酸澀,忽然,林滄想起了周羽當日在書房看到的那副畫,這人間和地獄真的有區別嗎?地獄至少善惡有報。

  劉嬸一家人走到這個地步,究竟是誰的錯?

  老劉吃苦耐勞,劉嬸性情堅韌,小劉懵懵懂懂,就是這樣的一家人,最後卻落得生離死別,不人不鬼。

  勤勞真的能換來安定與幸福嗎?

  林滄覺得心裡有些堵得慌,林滄不後悔答應劉嬸,只是不知道事情走到這一步錯的到底是誰。

  「阿巴阿巴阿巴…」林滄轉過頭去,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劉被帶來了,看到熟悉的劉嬸在,他伸出手,一抓一抓的,口中不知在囈語著什麼。

  看著小劉眼距寬泛,雙目無神的樣子,顯然他已經很久沒清醒過了,面容鬆弛,呈現出獃滯的樣子。

  林滄忽然有個奇怪的疑問,小劉他,現在真的算是個人嗎?

  沒有感情,沒有意識,這樣的生物難道不是長著人形的牲畜嗎?而且這幅模樣繼承著劉嬸的因果,毀了劉嬸的半輩子,以至於最後要用自己的命來換他的命。

  悲從中來,林滄想到了一個有趣的想法,原來,沒有感情的人叫做禽獸,而既沒有感情,也沒有意識的叫做牲畜。

  林滄理解劉嬸的感情,卻不知道這種犧牲是否值得。

  劉嬸聽到小劉的聲音,抬起頭來,眼神里滿溢著溫柔,目光明亮得嚇人。

  而老劉對小劉卻是眼神複雜,不知道在想什麼,林滄看見他喉嚨滾動了一下,便看向了劉嬸,他伸出手,握住了劉嬸早已變得粗糙臃腫的手。

  老劉的靈魂保持著青狀的樣子,劉嬸卻飽經風霜,不是當年那個苗條清秀的女人了

  林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一個成語,「相呴以濕,相濡以沫。」

  「相呴以濕,相濡以沫。」指的是兩條魚擱淺在岸上,忍受著太陽的煎熬,於是兩魚互相用口水濕潤著身體,維持生命,攙扶前行。

  林伯說劉嬸二人都是水命,倒是恰當!

  事實證明,兩人在這苦難的世間,確實用生命互相攙扶,走到了盡頭!

  那,相濡以沫這個成語最後的結果到底是什麼?兩條魚最後是乾渴而死,還是等到了潮水呢?

  忽然,林滄感覺到兩人爆發出了非常強烈的精神波動,林滄想起了當日在周羽屋子時候的情形,於是將精神力湊了過去,一幅幅幻境一般的畫面頓時浮現出來。

  「「嗚哇」,老劉用鬍子扎得嬰兒哭出聲來,嬰兒出生不久,還在卧床的劉嬸剮了老劉一眼,心裡卻高興得很,這時候劉嬸還是個眉目傳情的年輕女子呢!」

  「坐月子的時候,劉嬸看著圍著自己轉來轉去的老劉,抱怨他不出去幹活,老劉不善言辭,摸著頭嘿嘿地笑。」

  「劉嬸和丈夫揮著鋤頭賣力的幹活,年幼的孩子蹲在地頭上捉蟲子,明明只是平平淡淡的,回想起來卻又充實又幸福,只是一去不復返。」

  「小劉不聽話,老劉用鐵拳狠狠地錘了他一頓,聽著孩子嚎啕大哭,劉嬸覺得活該,卻忍不住心疼,偷偷在晚飯里給他加了一小把黃豆,娃兒吃到好的又高興了起來,劉嬸不知不覺地笑了。」

  「鄉親抬著老劉的屍體回來,正在做家務的劉嬸頓時渾身冰涼,劉嬸把娃兒鎖進屋子裡,才開始抱著丈夫痛哭,看到丈夫手掌里攥著一頓被泥土污髒的花朵,劉嬸用力地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老劉走的當晚,劉嬸哭幹了眼淚,然後像往常一樣,一邊幹家務,一邊對老劉傾訴,不過這次乾的家務是幫老劉擦乾淨身子,再換上新衣服。」

  「回魂夜當晚,劉嬸不知道這回魂夜的傳說是否真實,不過還是點起白燭,怔怔地對著焰火發獃。夜深了,劉嬸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卻不知道老劉真的回來了,老劉用力地想擁抱她,卻撲了個空。夢裡,劉嬸又回到了曾經平淡的日子裡。」

  「隨著時間過去,呆在陽間的老劉覺得越來越痛苦,他知道,該走了。忽然,睡夢中的劉嬸哭了出來,她帶著哭腔夢囈道:「老劉,我怕…」老劉心裡像堵了塊石頭,他摸了摸口袋,卻不能掏出煙斗抽兩口。」

  「老劉決定留下來,漸漸地,這個男人學會忍受那種留在陽間的痛苦,學會變得兇狠,獵殺其他弱小的靈魂補充自己的消耗,他還從別的鬼魂那裡聽到,這樣下去自己會魂飛魄散。」

  「為了救下被河童抓住的小劉,與河童角力許久的老劉決定以身飼魔,死了的人能派上用場也好,總歸都會魂飛魄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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