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念
「那天，我無意間發現師娘居然不是人！我驚呆了，我跑過去質問師父，師父不像平常那樣嚴厲，冷漠的告訴我，我們這一脈的功法，就是這樣的！為了功法的完整與強大，一部功法必須要由兩個人來修，在時機合適的時候再重新融合，融合的方法，便是兄弟相殘！這便是師娘不是活人的原因！」
「我知道，師父是對的，我們這一脈叫做人偶師，如果沒有本命的同屬性功法人偶，便不能控制別的人偶，因為人偶是有靈的，只能由本命人偶來控制。人偶師用功法與本命人偶聯結為一體，本命人偶與普通人偶聯結為一體，我們這一脈就是如此殘酷，我們這一脈不配談論感情。」
「師父說，過幾天會給我收一個師弟，師父會讓他無意識地修鍊功法，會讓他把這個當成普通的做糖人的基本功。我同意了，我安慰自己，即便是我殺死了他，他也可以如同師娘一樣，以另外一種形式活著。」
「果然，師父收了個小孩子，我努力的討厭他，我是不能夠有感情的，我還有屬於自己的復仇要做，我沒有選擇，我不能死。」
「師父對這個小孩子很好，但是我知道，就像農夫養豬一樣，農夫總是事事都順著它的，因為這是它應該有的補償。我冷眼看著這一切，我是不能有感情的。」
「今天，我發現師弟真的很笨，連一些簡單的技巧都學了很久，為了不讓他太差影響到以後的計劃，我耐心地教他，花了我很長時間，今天過得有些累。」
「今天，師弟又把師父安排的事情搞砸了，他跑過來找我，要我教他。他臉上因為傷心搞得髒兮兮地，我給他擦洗乾淨，這才開始教他。」
「今天，師弟很高興，原來是他終於第一次通過了師父的考驗，他把他做的糖人送給了我，這個糖人做的真的很爛，但是我發現他笑的真的好純凈！要是所有人都這樣就好了，包括我。於是我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對他說，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今天師兄帶你去掏鳥蛋，開開葷！」
「我發現師父對師弟越來越嚴厲，這是因為師父開始把他真正當做徒弟了，不再是用來完善功法的工具。我很高興，師弟是個純凈善良的男孩兒，這是最好的結果！我一定能找到別的解決方法！」
「最近，我發現我對師弟忽然產生了別樣的情緒，貪婪，渴望，甚至想吞下他！這是來自功法情緒，我感到恐懼，我知道，我該走了，這種感覺總有一天會超越理智。」
「師父！師娘！師父對我嚴厲，因為他在意我，師娘對我溫柔，因為她關心我，他們是我活在黑夜裡那盞亮著燈的屋子！我有師娘，有師父，有師弟，有師妹，該有的幸福我全都有了，我感覺很滿足。今天我要走了，對外面的人，我不期待，也不恐懼，卻有些噁心，因為我清楚的知道，人們總是期待著吞掉另外一個人，和我的功法帶來的情緒一樣，卻和我不一樣。」
「從今晚后，我要學會冷漠對待一切，我是不能有感情的。」
「我加入了一個皮影戲班子，他們總是從這裡跑到那裡，從這個地方演出再到那個地方演出，我很喜歡這種形式，因為我要尋找解決我功法隱患的方法。」
「越是思考，越是尋找，我越是絕望，甚至懷疑是不是真的能找到解決方法。怎麼會有解決方法呢？這本功法不知道有多少人修鍊過，我不覺得我是裡面最聰明的那一個。那麼，用什麼方法，可以讓師弟殺死我？」
「今天，我遇到一個小孩，我驚呆了，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天賦如此強的人？他的靈秀幾乎要逸散出來！我承認，我動心了，我是不能有感情的，你的身體，給我吧！我會好好對待它的，我會善待你的身體，善待你的天賦，這是我的承諾！我會蘊養你的靈魂，你不是真正的死去，只是被分離了而已，我會給你找個最好的方法，讓你擺脫怨氣的折磨，甚至更能發揮你的天賦的方法！對了，原來身體和靈魂並不是完全意義上的統一，我好像發現了什麼，我應該搞懂它！」
「按照我的計劃，師弟和小童一起進入了林府，是完成了我的心愿。按照我的調查，林府應該是這片地域的鎮守家族，真是低調的可怕！不過好也好在低調與寬容，這讓我不用太過小心翼翼。林府家裡有個小傢伙，這讓整個家族的氣氛都變得寬容活潑，這很可愛，我很喜歡。」
「我回到了師父家，因為在隱居了這麼久之後，聯盟還是找到了師父，師父師娘已經老了，不應該再去經歷腥風血雨了，我不想哪天看到師父師娘一大把年紀了，還客死他鄉，人老了，就應該安安穩穩的度過餘生。師父不願意給我他的聯盟印信，我該怎麼做？」
「師弟回到了家，好久沒真正見到師弟了，他變了很多，已經不是那個小孩子了，我很高興。功法的貪婪越來越劇烈，我只敢躲在門後面觀察他，害怕讓他看到我的另一面，好在師弟的功法還沒到那一步，他的狀態還算正常。」
「師弟見到我，詫異了一下，便釋然了，我知道師弟發現我了，卻選擇相信我，師弟還是那麼純凈天真，如果事情能一直保持現在這樣就好了，但是師弟的功法在進步，聯盟又一步步緊逼，我要加快行動了，我要記住，我是不能有感情的。」
「我被居然一個大嬸說動了，他的兒子在很多年以前被水鬼扯去了魂魄，變成了痴傻。她明明知道我殺過很多人，雖然大都是交易，但是人的確是死於我手，我不會狡辯。她知道我殺過很多人，我感受得到她的恐懼，但她還是顫抖著身體來找我了。她說她願意付出一切，只為了她的兒子。我想到了我的父母，為什麼同樣是父母，他們卻如此冷漠無情？小魁跟了我很久了，最近他變得越來越極端，越來越瘋狂，幾乎要壓制不住怨念了。我知道，當身體陰陽分隔的時候，便會促生另外一種『孤獨』，它將一而再地激發怨氣，這是無解的，我覺得應該給小魁一個家，這樣他就不會那麼孤獨了。這件事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也許會改變我的計劃，但我還是決定這麼做，我不喜歡這種變數，但還是被情感左右了判斷，我沒辦法拒絕一個母親的請求，她是一個好女人，師弟一離開，我便行動吧。我是不能有感情的，要不是為了小魁，我不會破例。」
「我能夠解救出小劉的魂魄，但是我卻沒辦法穩住魂魄長久分離的排斥，這個方法最後還得落在林府上面，一旦被林府針對，那麼我整個計劃便失敗了，我很喜歡林府的人，如果這是我的家就好了，希望他們也喜歡我吧！」
「今天又遇見了那個小鬼，他叫二娃，他很可愛，和小時候的師弟很像，都是那麼純澈，忍不住多觀察了一會，不過他可比師弟調皮多了。那隻狗應該快成精了，很有靈性，它似乎記住了我的氣味，我以後要多注意。」
「那女人回來了，她發現我了，不過那又怎樣，我們堂堂正正一戰就是，我已經很強了，我能夠保護所有我想保護的東西，我要記住，我是不能有感情的。」
「我沒想到，我會在我決定動手的前一天，見到師弟師妹。這更像是命運的安排，就在我決定親手毀掉我擁有的、我珍愛的一切的時刻，再讓我重新品味，給我一個後悔的機會，這真的非常溫柔，但我沒有回頭路了。」
「在那一刻，我忍不住擁抱了他們，忍不住回憶過去，忍不住握著他們的手叮囑。我有滿心的話相對他們說，我想告訴他們，一定要修鍊，卻千萬別捲入紛爭，一定要珍惜彼此，卻千萬別獨自承擔，一定要忘記傀儡師，卻千萬別忘記我…滿心的不舍，最後卻只能叮囑著說，別太勞累，吃點好的，注意身體，驚濤駭浪也只是歸於平平淡淡。」
「師弟師妹走了，我忍不住湧出了淚水，還好我及時忍住了，我要記得，我是不能有感情的。我知道，從這一刻開始，我真正孤身一人了，那間黑暗中為我留燈的屋子，裡面的火，被我熄滅了。人活著，不就是為了那幾個人么，我會在黑夜中守護你們，直到黑暗吞噬我的意識，我便不再是我。於是，在哭過以後，我露出了笑容，我來守護你們！」
「我勸師父，把聯盟的印信給我吧，您已經老了，就這麼平淡的走下去，不好么？您不聽勸，那我就只好證明給您看，我是沒有感情的，我隨便偷襲了您一下，您便倒下了，您看，您老了，您真的老了。師娘失去了您的控制，也倒在地上，我沒有去扶你們起來，這一幕是要給人看的，我已經想好了讓師弟殺死我的方法，為了讓他殺死我，我準備了很久了。」
「戰鬥的時候，我試探了很久，師弟你比我想象中強得多，卻不夠，直到你給了我一記精神力箭矢，我很驚喜，於是便粗暴而不屑地奪過你的刀，一腳將你踢得遠遠的，你一定很生氣卻覺得無可奈何吧？」
「當我奪走舍利子揚長而去的時候，你的怒火已經激發到了一定程度，你一定會體會到那種貪婪與渴望吧？我解除增益狀態，背對著你，那麼，師弟請用你的刀，殺死我吧！讓我們合二為一吧！」
「小劉殺出來的那一刻，我沒想到我唯一心軟的那一次居然差點成為了我失敗的變數！可笑的是，我殺了很多人，他們全部變成了我的傀儡盡心盡責的幫助我，而差點殺死我的卻是我救的人！果然，人是不能有感情的。或者，這又是雲裳的算計？我已經疲憊不堪了，但還是竭盡全力躲過他的魚叉，我感覺到有什麼刺過了我的身體，我祈禱，一定要是師弟的刀，我回過頭，看到熟悉的臉龐，是你，我欣慰的笑了，眼前漸漸模糊，在黑暗中行走，真的好累好孤獨…想到我將失去一切，我笑著流下了眼淚，正如我那次的眼淚，它們終將歸於烈火中炙烤，我要記得，我是不能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