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狄詠,送客
第308章 狄詠,送客——
皇莊,
現在天氣已經漸漸的暖和了起來,趙時便讓人打了倆把躺椅,自己吱呀呀的躺在一邊,文彥博有些讚歎:「殿下之奇思妙想,實乃是老臣生平僅見。」這還是他們倆個人第一次,一對一的,面對面交談,趙時笑道:「不過是些享樂的玩意罷了。」然後從侍女手中接過茶盞,遞給了文彥博一盞,文彥博接過抿了一口,沒好氣道:「此乃新茶,殿下可是誆騙的老臣好慘吶!」
趙時搖頭:「文相公乃朝中重臣,學生怎敢以舊茶招待。」然後伸手示意文彥博也試一試這躺椅,文彥博微微有些畏懼,他可不想趙時年輕,他要是不小心摔一下,可能也就起不來了。
不過,
大著膽子,往躺椅裡面那麼一跌,吱呀呀,吱呀呀,卻是充滿了愉悅,文彥博忍不住問道:「殿下,這椅子可有富餘,若有,能否賣老臣一張?」
送你一張都沒問題,
趙時點點頭道:「沒有。」
文彥博笑容一滯,然後有些無奈道:「大宋飄搖,殿下雖年幼,卻難免有精力不充沛的時候,何必又要費心神去做什麼生意?」
這是……直接來了?
趙時微微有些詫異,不過也不是接不住話,笑道:「不過是些無事的消遣罷了,費不得多少心神。」
無事的消遣?
無事的消遣你發明水泥,玻璃,水力紡織機,花樓織機,挖我布莊熟客,文彥博苦笑道:「且不談還未大規模展開的水泥,玻璃,紡織廠,單單是殿下的棋牌室,盛世商城,說書人館,每月,大概都能有十餘萬貫吧?」
「三十四萬貫。」
「嗯?」
趙時是真的不怕被人妒恨,悠悠道:「準確來說是,單這三樣,每月便可以給我帶來三十四萬貫的純利潤。」
多少?
哪怕是文彥博,哪怕文彥博在這次接觸趙時之前,已經幾乎是里裡外外把能知道的訊息都知道了,他拿著茶杯的手,還是忍不住的顫了那麼一下,趙時解釋道:「這不足為奇,莫說就在京城,近在咫尺了,你就是把棋牌室搬到荒郊野嶺,千里之外,只要你說你這裡可以賭博,那你這裡依舊能短時間內成為一個藏寶盆。」
賭博?
你剛才說了賭博是吧?
文彥博忍不住有些讚歎:「所以老臣才說,殿下之能,實乃老臣,生平僅見啊!」
「所以你就擔心,我會把你的事業吞了?」
「不會嗎?」
就如剛才那開門見山的一句話,到了趙時與文彥博這個地位,有些話,有些事,其實反而不必遮遮掩掩,文彥博直接感嘆道:「以殿下之能,不出三年,這天下的錢財將近半屬於你……」
趙時搖頭,
「未必。」
倒不是趙時讓文彥博開門見山了,自己反而支支吾吾不敢表露心跡,而是,趙時還真不敢說就能三年內,掠奪天下近半財富,文彥博搖頭:「殿下不必謙虛,老臣這些時日得益於官家的炫耀……」得益於官家的炫耀,趙時嘴角扯了扯,然後便聽文彥博繼續道:「旁人做生意,撐死是心智的交鋒,在這一角度,莫說殿下智慧只是略勝天下人,就是殿下遠勝天下人,殿下想要佔有近半財物,也基本不可能三五年成功,但是……」
文彥博頓了一下,
感慨至深:「殿下的生意,幾乎都是抽根之物,莫說是心智的交鋒了,若非殿下有意讓官家炫耀,老臣甚至都想不到這東西還能這麼用,這就好比……旁人都是買賣銅板,殿下卻是直接把銅板變成了金子賣,這讓人……如何匹敵啊!」
換言之,
降維打擊。
花樓織機與水力紡織機或許還在能抵抗的行列,水泥,玻璃等物,文彥博甚至想不到要如何應對,這種東西,創造出來就是無窮無盡的財富,就是世間人,誰也攔不住的神物:「殿下,真乃……神人也。」
趙時都有些被誇的臉紅了,微微搖頭道:「文相公,過譽了。」
文彥博緩緩搖頭:「所以,老臣說殿下三年內,佔盡天下財富並非虛言,而等殿下佔了這天下財富,我們這些士族再想反抗,便幾乎就是以卵擊石,不堪一擊了。」
所以,
你要現在就跟我作對?
「是的。」
文彥博好似讀懂了趙時的神態,直截了當道:「所以,老臣此次前來,便是想與殿下,做個賭。」
「什麼賭?」
趙時抿了一口茶……
文彥博頓了好一會,然後才不知想到了什麼,釋然的一笑:「再過旬月,便是一年一度的綢緞大會,這會本只是布莊間的……嗯……用您的話說就是技術交流,殿下到時候也可參與,然後你我便以紡織速度,綢緞優良,百信喜愛來做一次爭鋒,殿下弱勝,老夫旁的不敢說,單這紡織行業,老夫可為殿下剩下九成辛勞,但是,若老夫僥倖取勝,旁的不敢多求,只求殿下能略過紡織行業,給老臣,給老臣的家眷一條活路。」
「當朝第一人的俸祿,也養不活一家人嗎?」
文彥博一顫,
旋即,
緩緩抬頭:還說你不想掠奪天下財富?你這分明是釜底抽薪之計,實話實說,文彥博直到現在都有一點點荒謬感,荒謬在於……真的……他真的想破腦袋也沒想到如此改革方式。
改革?
是的!
改革。
最起碼在文彥博看來,趙時應該就是試著走了一下傳統的改革方式,就是提出問題,解決辦法,然後通過朝堂立法,推行天下,繼而發生改變,然後,不知怎麼,他覺得走不通,然後,他就往深了挖,挖到,這天下一切根源,無外乎一個錢權,權他不缺,只要掌握了錢,這朝堂之上縱有萬般不願變動者,到時候都只是靠著俸祿養家糊口的工具官員,還又有幾人能攔得住一心改革的皇帝?
不可思議,
這法子,簡直是不可思議,文彥博想到這個可能性的時候,甚至獃滯了三四天,這才緩緩接受,繼而便奮起反抗,他不想淪為皇帝的應聲蟲,當然,他也不想帶著全家被腰斬於市,所以,才有了今日一會,有了今日一賭。
趙時皺起了眉,
他其實,
不必賭,
即使不賭,文彥博也不能拿他怎麼樣,他有水力紡織機,後期可能還有其他更加先進的機器,他就是裹挾著未來科技的大勢,任何敢於擋在前面的人,都會被碾為粉末,這就是趙時在試探了傳統改革走不通之後,想到的釜底抽薪之計。
只要趙時掌握了天下錢財,再加上他本身具有的皇權,他就是想要讓大宋變成律法嚴苛的大秦,也不過一兩句話事情,但是……
「好。」
文彥博,
就,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讓他一想到趙時可能會成為這世間最有權勢之皇帝就,當場臣服,他自然不甘心,畢竟整個紡織行業,每年都能給他的家族帶來數百萬貫的財富,但是,讓他為了這些財富,就帶著家族子弟與趙時死磕到底,他卻又有些不敢,所以,在確定除了自己,其他相公們好似未曾察覺,或者察覺了不信,不準備反抗,文彥博便想到了這一個主意。
贏了,
自不必說,即使輸了,他也算是給了自己一個合理的台階,就把這紡織行業交給趙時,就讓自己一家人苦一苦,就做那乖巧的,聽命的,用俸祿養家糊口的官宦人家。
所以,
聽到趙時一答應,文彥博雖知自己很丟人現眼,他卻還是起身拱手道:「既如此,老夫便告辭了。」
「等一下。」
趙時卻是沒讓文彥博走,伸手攔了一下,然後在文彥博微微有些警惕的看過來時,趙時笑道:「不是這件事情的變動,而是我從我父親那裡聽說,聽說文相公舉薦了家中子嗣做駙馬,我雖不合適,不過我父親給了下了旨,所以,能不能讓我先見一見這位……嗯……朋友?」
文彥博鬆了一口氣,
卻,
沒有完全鬆懈。
他與趙時做對,其實心頭緊張要遠勝於趙禎,並非趙時這時候的權利就已經大過趙禎,雖然趙禎最近越來越擺出一種隨時禪讓的姿態,而是,文彥博與趙禎相處了數十年,他對於趙禎的性格是有一些把握的,所以,哪怕趙禎是皇帝,權力更大,文彥博都其實不那麼畏懼,但是趙時……尤其是文彥博想到,甚至是看到趙時能做到什麼地步的情況下,他便對趙時微微有了些伴君如伴虎的感覺。
所以,
這一步,自然是為了給自己的家族再加一道鎖,一道,哪怕自己等人最終還是被趙時一口氣滅了門,娶了趙時唯一姐姐的那名文家子嗣,總歸應該可以逃的一條性命,而如果趙時連這一點都要橫加阻攔……文彥博不得不猜測……趙時是不是已經做好了滅絕文家的準備。
畢竟,
與皇氏斗,哪怕是第一宰輔,也不得不有把腦袋別著褲腰上的惶惶不可終日感。
而趙時,
瞧的出來文彥博的心態,卻也不安慰,就是靜靜的等,一直等到文彥博說了一聲好,趙時這才笑著寬慰了一句:「文相公盡可放心,即使家姐不喜文家郎君,文家郎君也應該能全須全尾的回到文家。」
說罷!
趙時擺手道:「狄詠,送客。」
狄詠,
便,
難以遏制的黑著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送走了文彥博,然後回來那種準備對趙時說些什麼,請求些什麼的慾望就更明顯了,只可惜趙時暫時沒有理他,只是感嘆萬分的捏著下巴道:「不愧是朝中首輔啊!」
——
感謝龍劍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