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減與不減

  冥帝的話還真是任性，不過仔細想想蘇凡也就釋然了。

  畢竟她可是冥界之主，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也用不著太費心思。

  「冥界對於活人來說本來就是禁地，陳亮來找我本就是違反了天道，我不理會他也是正常，更何況還是為了私事。」

  翻看陰陽薄的冥帝頭也沒抬。

  「額……那個，好像我也是活人啊。」

  聽到冥帝的話，蘇凡指了指自己，聲音有些尷尬。

  「你跟他們又不一樣，你是特殊的存在，不算在內。」

  蘇凡：「……」

  沒想到冥帝也是個老雙標了。

  「不過……我還是想不明白，雖然有我的信物，但陳亮來到冥界，九死一生，可他還是毅然決然地來了，這到底是為什麼？這值得嗎？自己的命難道不重要嗎？」

  冥帝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古怪。

  「話不能這麼說。」

  蘇凡倒是想到了什麼，上前兩步，看了看冥帝手中的陰陽薄。

  「這個能借我看看嗎？」

  「嗯，可以。」

  冥帝倒沒有拒絕，她揚起手中的陰陽薄，將發黑的小冊子遞給了蘇凡。

  「你自己看吧，上面記載了婍夢的生平和死亡原因以及為何會被判罰到冰山地獄。」

  蘇凡立馬接過陰陽薄，看了起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他終於知道了陳亮為什麼要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到冥界了。

  原來，婍夢是因陳亮而死。

  死在了混元大羅金仙的仙劫之下。

  為了救陳亮，婍夢擋住了最致命的一道仙劫，隨後隕落。

  因為死前不知道自己懷有身孕，一死兩命。

  加上為妖時，做過一些不得以的錯事，這才導致婍夢被判罰到了冰山地獄受刑。

  本來婍夢的刑期沒有這麼久，但最開始她越獄了幾次，加上想要跳入冥炎自殺未遂，所以刑期延長了，直到今日。

  「我現在算是明白了，陳亮為什麼會這麼做了。」

  看完了陰陽薄，蘇凡輕嘆了一口氣，還給了冥帝。

  「為什麼呢？」

  冥帝依然是不懂。

  「這個我很難向你解釋。」

  蘇凡苦笑一聲，接著說道。

  「我只能這麼說，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冥帝：「……」

  回味著蘇凡說的兩句話，冥帝陷入了沉默之中。

  過了好一會，她才緩緩開口說道。

  「婍夢為了陳亮而死，陳亮為了婍夢甘願闖入冥界，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

  「正是。」

  蘇凡肯定道。

  就在此時，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

  壯漢冥甲統領身後跟著兩名冥甲衛兵，手上還押送一名穿著單薄囚服的女子。

  及腰白髮，頭生鹿角，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顯然是剛從冰山上被帶下來，被凍的瑟瑟發抖。

  雖然臉色凍的發白，頭髮也很凌亂，但還是很明顯能看出她姣好的容顏。

  「冥帝大人，人帶到了。」

  冥甲統領行了一禮，十分恭敬。

  「好，辛苦你們了。」

  冥帝微微點頭，將陰陽薄還給了壯漢。

  「先下去吧，我跟她有些話要談。」

  「是。」

  冥甲統領和衛兵們很快就退出了營帳。

  只剩下蘇凡三人。

  手腳皆帶著鐐銬的女子看著帶著面具的蘇凡兩人，沒有多說什麼。

  待冥甲衛離開后，便跪在了地上，低著頭，十分安靜。

  「你就是婍夢？」

  冥帝的聲音自帶威嚴。

  「是的，大人。」

  「知道為何叫你過來嗎？」

  「不知。」

  婍夢搖了搖頭。

  「那你知道自己犯的是什麼罪過嗎？」

  「知道。」

  婍夢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就跟營帳外的冰山一般。

  「可有怨言？」

  「現在沒有了。」

  婍夢搖了搖頭。

  「不知道兩位大人今日來找小女是有何事？直說就好。」

  冥帝剛想開口，卻被蘇凡打斷了。

  「冥帝大人，還是我來說吧。」

  冥帝的問話方式實在有些死板，蘇凡怕這樣問下去，氣氛會鬧的越來越僵。

  冥帝也沒有拒絕，示意讓蘇凡自己來辦。

  「婍夢，其實今天來，我們是受人之託。」

  蘇凡走到了婍夢面前，輕聲說道。

  婍夢沒有說話。

  「你先起來吧。」

  婍夢微微有些猶豫。

  蘇凡也不廢話，伸出手將她扶了起來，入手一片冰涼。

  「是陳亮讓我來的。」

  話音落下，蘇凡能明顯感覺到婍夢的身子猛然一震。

  「他死了嗎？」

  「沒有，沒有，他活的很好。」

  蘇凡趕緊說道。

  「那就好……」

  婍夢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讓你來的？」

  「是的。」

  蘇凡點了點頭，透過面具，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冥帝，隨後低聲說道。

  「陳亮讓我給你帶幾句話，這些話當年他沒來得及說出口，後來一直沒有機會了。」

  婍夢原本僵硬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慌亂。

  早已習慣了冰山的痛苦折磨，內心已經堅硬如鐵的婍夢此時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說什麼？」

  過了好一會，婍夢才斷斷續續地說道。

  「他說他對不起你，當初不該一心想著統一嵩里仙城，權利不過都是虛罔。」

  蘇凡看著婍夢的臉，接著說道。

  「失去了你，陳亮追悔莫及，他說他會一直等著你，哪怕下輩子，下下輩子，直到你們再次相遇的那一天。」

  婍夢：「……」

  「婍夢，你後悔過嗎？」

  看著陷入沉默中的婍夢，冥帝突然靠近了一些，開口說道。

  「後悔？後悔什麼？」

  婍夢下意識問道。

  「為了陳亮，付出了自己的生命，還要在暗無天日的地獄中飽受折磨？」

  「原來是這個問題。」

  婍夢淡然一笑，隨口說道。

  「剛來地獄的那一段時間我後悔過，但後來我想明白了，如果沒有陳亮，我的後半生不會過得這麼精彩，前半生我犯過的罪孽太多，能遇見他，已經是最大的福氣了，我早已不後悔了。」

  「可是一個人最寶貴的就是生命，命都沒了，你還不後悔嗎？我不明白。」

  冥帝的語氣還是不肯相信。

  「冥帝大人，其實，這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愛情，超脫生死，凌駕生命之上。」

  蘇凡輕嘆道。

  冥帝沉默了。

  「陳亮的話我也帶到了，你的刑期也將至，希望你們下輩子能再續前緣。」

  「一定會的。」

  婍夢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堅定。

  「冥帝大人，其實我剛才一直就想說了，冥界的刑罰實在有些過於嚴苛，應該考慮一下變通。」

  「變通？如何變通？這都是自古流傳下的規矩，從來未變。」

  冥帝有些疑惑。

  「規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有的時候，是該變通一下，就像我剛才在十八層地獄說的那樣，其實可以根據魂魄的表現，進行減刑，一昧的酷刑，只會適得其反。」

  蘇凡解釋道。

  「這其中牽扯的事情太多，你不清楚，想的有些簡單了。」

  冥帝有些猶豫。

  這件事可不是小事。

  魂魄進入冥界之後，需要經受的刑罰已經是量體裁衣，根據生前犯下的罪孽定製好的。

  若是輕易減刑，恐怕有些不妥。

  「我知道，所以說我需要一點時間，我這裡有一套完整的法典，應該可以作為參考，等我抽空寫給你看。」

  蘇凡的語氣很是誠懇。

  「那好吧，等你寫完我……」

  冥帝也沒有把話說死，就在她準備接受蘇凡的意見之時，屋外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冥帝大人，凡是落入十八層地獄之輩，都是罪有應得，萬萬不可心慈手軟，什麼減刑一說，簡直荒謬！」

  話音落下，一名黑袍白面的年輕人突然走進了營帳之中，語氣十分強烈。

  他的身後同樣跟著兩名臉帶面具的長袍兜帽冥界使者。

  「董青，你不在轉生壇好好待著，跑來十八層地獄幹嘛？」

  看到此人，冥帝的聲音立馬恢復了低沉。

  蘇凡不再開口，退到了冥帝身後。

  不用去問冥帝，他已經察覺到了，這個叫董青的，也是一個仙帝。

  就是他身後的冥界使者有些古怪。

  看身上的仙力威勢，一人乃是大羅金仙，另一人隱藏了實力，暫時看不出深淺。

  「冥帝大人錯怪在下了。」

  年輕人董青行了一禮，微微一笑，說道：「我也是接到了廣明仙帝的求救，說是十八層地獄出了大事，需要支援，我這才放下手上的工作，匆忙趕來啊。」

  「……是這樣嗎？」

  「正是，冥帝大人，轉生壇距離十八層地獄可是最近的，我第一個趕到沒什麼問題吧。」

  董青語氣溫潤，挑不出任何毛病，但蘇凡就是隱隱覺得這個人不太順眼。

  「沒有，不過現在問題已經解決了，你可以離開了。」

  冥帝衣袖一甩，示意董青可以離開了。

  「別急嘛，冥帝大人。」

  董青呵呵一笑，看了一眼蘇凡，接著說道。

  「剛才不小心聽到了這位冥使兄弟的想法，在下略感有些不妥，所以想斗膽問上幾句。」

  「你要問什麼？」

  「很簡單。」

  董青慢慢走到婍夢的身邊，輕輕揮了揮手，一股仙帝威壓就釋放出來，在場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不過他針對的目標，只是婍夢。

  這些漆黑的冥力對魂魄有絕對的壓制力，婍夢立馬在痛苦的呻吟中跪倒下去。

  「十八層地獄中的惡魄各個罪有應得，何來減刑一說？」

  看著跪倒在地上，滿臉痛苦之色的婍夢，蘇凡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就算是惡魄，也有悔悟的那一天，為什麼不能減刑？」

  「為什麼？」

  董青沒有動手，但身上的仙力威壓卻越來越強勁，只針對了婍夢一人。

  「因為這些人從骨子裡已經爛掉了，只有得到足夠多的刑罰，才有贖清罪過的那一天，不然，怎麼對得起那些冤死的人？」

  冥帝一時語塞。

  董青說的有理有據。

  裁決冥陣的裁定是非常準確的，若是輕易減刑，恐怕對其他人不公。

  「呵呵，董大人，你要這麼說，那麼在下倒是要跟你辯上一辯了。」

  就在此時，蘇凡輕飄飄的聲音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