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國民壞女人
世界一下變得很安靜，沈良夜臨風佇立，麵目僵硬的幾乎成了石像。
他趕緊把明玥放下，伸手脫了大衣就給扔在地上。
明玥卻顧不上管這些，她蹲著吐了個天翻地覆。
其實她的反應並不是特別厲害，隻有吃到自己不喜歡的東西或者過於劇烈運動的時候才會有不適感。
她邊吐邊想，這下沈良夜應該離她遠遠的。
果然，她聽到了車子的電子鎖開鎖聲音。
明玥心中淒然，倆個人的關係這麽糟糕，為什麽她還死不悔改的要和他綁在一起？
如果現在離婚，不知道還來不來的及？
“給你，漱漱口。”
一瓶擰開蓋子的礦泉水遞到她手裏，明玥嚇了一大跳。
細長的手指握緊了瓶子，她心情十分的複雜。
沈良夜並不知道，對於明玥來說，他這一點心血來潮的憐憫就是一把鈍刀，無影無形的拉扯在她心上。
剛剛堅定的要離婚想法，就是因為他突然的溫柔土崩瓦解。
她像一隻出沒在黑夜的蜉蝣，明知不可，卻貪戀黎明的曙光。
“傻了？快漱口。”
他動作有些粗暴，水從瓶子裏濺出來。
明玥這才含了一口水，漱漱口吐了。
沈良夜找到了他剛才扔掉的大衣，用倆根手指夾住了大衣的領子。
把衣服拎起來，他皺著眉頭，從衣服的口袋裏掏出一個銀白色的手機。
又扔了大衣，他把手機遞給明玥，“怎麽這麽傻？剛才跟你開玩笑。”
玩笑？明玥再三確定確實是自己的手機，可他剛才扔的是什麽？她明明就聽到了水聲。
沈良夜卻不想再解釋，打開車門衝她吼，“你還不上車？”
明玥握著手機，她本來也不是為了給魏誠然回電話才下水去撈的，她氣的是沈良夜的那個態度。
沒有想到他竟然在這樣弄她，真是……很無語！
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她根本就不想理他。
這個人，太霸道太臭脾氣太幼稚，跟她喜歡的那個沈良夜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好嗎？
“喂，明玥，你不上車可別指望著我管你。”
隨便好了，誰稀罕他管，沈良夜，我要讓你滾出我的心裏。
這樣想著，明玥加快了步伐。
沈良夜看的直躥火，這個女人又在鬧什麽別扭，他都把手機給她了，還要鬧！
索性，他上了車，一轟油門就跑了。
聽到身後的引擎聲，明玥緊緊的咬住了下唇。
她承認，剛才她在鬧脾氣了，她其實還想要沈良夜過來哄的。
普通情侶不都是這樣嗎？男孩惹惱了女孩，就要跑過來抱住她狠狠的親吻。
可惜，他們根本就不是普通情侶，他們是夫妻，一對丈夫恨死了妻子的夫妻。
明玥慢悠悠的走著，沒走倆步就感覺到腳疼。
她想要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再吃點東西。
抬頭看了看左右，有“君臨”的連鎖酒店。
君臨是楚江河家的產業，住在這裏應該比較安全。
明玥去開了一個房間，用微信支付的。
她進去後先洗了個澡，又打電話叫了一點吃的。
這個時候魏誠然的電話又來了，明玥接起來。
“玥玥，你去哪裏了，醫院那邊怎麽說你出院了？”
明玥倒在枕頭上，有氣無力的說：“小楠的媽媽來殺我。”
“那你怎麽樣？都怪我，把你一個人留在病房裏。”
“我沒事，小楠的媽媽已經給抓起來了，不過我不打算告她。”
魏誠然答應，“嗯，她也夠可憐的。對了，你在哪裏，我去找你談一下案子。”
明玥告訴了他地址，魏誠然咦了一聲，“醫院附近呀，我馬上到。”
他來的很快，剛進門兒明玥要的晚餐也到了。
明玥穿著一件寬鬆的黑色毛衣裙，頭發濕漉漉的沒有吹幹，還跟服務員說了聲謝謝。
魏誠然很自然的幫她把筷子抹幹淨，“你就吃這個？夠營養嗎？”
明玥對他燦然一笑，“吃五穀雜糧就好，不用刻意加營養的。”
他們說話間，服務生已經退了下去。
魏誠然打量著酒店的房間，“玥玥，你要是不想回家去住，就去我在龍湖華庭的房子去住吧，反正閑著也閑著。”
明玥搖搖頭，“不用了，我也是暫時住在這裏的。”
魏誠然也不勉強她，跟她談起了案子，把律師說的要注意的點都跟明玥說了。
魏誠然在這裏呆了大約一個小時才離開。
明玥送走他後就上床，臨睡前她刷了朋友圈兒，想著自己不回家要不要跟沈良夜說一聲。
可是他就那樣走了，想必也不會關心她的去留，還是不要了。
明玥安然入睡，卻不知道正有一場驚濤駭浪等著她。
第二天，網上鋪天蓋地全是明玥的新聞，甚至蓋過了出軌的某明星，成了熱搜頭條。
網上沒有絲毫隱晦，指名道姓ＲＹ原研發總監明氏化妝的大小姐明玥害死公司小助理，案發後裝病保釋，在醫院裏惡意傷害小助理患絕症的媽媽，事後卻瀟灑的跟ＲＹ總經理魏誠然去酒店開房。
這條新聞有實錘，先是說了她和小楠的矛盾，又說了案子，再說了醫院裏護士的口述，最後有酒店的開房記錄，甚至還有照片。
正是明玥濕著頭發拿過魏誠然遞過來筷子的那一幕。
明玥開始並不知道，葉子菱給她打過電話來她才去網上看。
根本無法描述在她看到新聞那一刻的震驚。
顛倒黑白信口雌黃，可是偏偏一切都像是真的。
這個時代，網上的暴民鍵盤俠最活躍，很快就被轉發幾萬，評論也上萬條。
什麽“國民婊子，人人可日”“賤人該死，這樣的就該去浸豬籠”
這些人，都＠了辦案機關，要求嚴懲明玥，不能保釋。
蜷縮在床上，明玥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要凍起來，這些人憑什麽這樣說，他們知道什麽？
他們都跟沈良夜一樣，隨便就定了她的罪。
想到了沈良夜，明玥更覺得害怕。
想必他也看到這新聞了，那他會如何想她和魏誠然的關係？
明玥拿起手機，想要給沈良夜打電話。
可是剛摁出去她又給掛了，解釋什麽，難道他心裏不是已經早就默認了她和魏誠然的不正當關係？
剛掛掉，電話響了，她以為沈良夜打了回來，不由得一陣激動。
可來電顯示是魏誠然的。
她並不想接，這個時候要說什麽還能說什麽，橫豎人生一張嘴，隨便他們好了。
明玥扔掉手機，拉著被子蓋住了頭。
此時的沈良夜當然也看到了這條新聞。
他把手機扔在牆上，四分五裂。
明玥呀明玥，我剛轉身，你就回頭去跟魏誠然找安慰，還真不是一般的賤呀。
他坐在辦公室裏，半天都沒動。
忽然，辦公室的門被人大力推開，魏誠然和沒能擋住他的秘書一起進來。
秘書害怕的指著魏誠然，“沈總，我沒有攔住魏總。”
沈良夜擺擺手，“你下去吧。”
秘書給關上門，屋裏就剩下了他和魏誠然。
沈良夜慵懶的靠在了大班椅上，伸手拿出一根煙，叼在唇邊點燃了。
他的輕慢他的不在意刺激了魏誠然，放在身側的手不由得緊緊捏起來。
他猛然上前，伸手揪住了沈良夜的衣襟。
“沈良夜，你說，是不是你？”
沈良夜看著他那隻青筋凸起的手，眸子深深的眯起來，“放手。”
“我不放，你先說，是不是你？要做什麽明刀明槍的來，你要對我怎麽都可以，可不能害明玥，她還懷著孩子。”
魏誠然的話音剛落，沈良夜猛地扥住了他的手，反剪著一擰，就給按在了桌子上。
他壓著魏誠然的頭，力量強大。
沈良夜當過兵，還是特種兵，無論是力氣還是手段都不是魏誠然能比的，此時他被用這種羞恥的姿勢壓製住，卻動也不能動。
沈良夜低下頭，貼著他的耳朵說：“魏誠然，明玥是我扔掉的破鞋，你想要拿去就行，搞這麽多事有意思嗎？還有，別試圖挑釁我。”
被鬆開，魏誠然大口的喘氣，他眼眶通紅，放在身側的手不停的抖。
“沈良夜，明玥不是東西。我喜歡她，她在我心裏就是聖女，你這樣的人渣根本就不配他。”
沈良夜給氣笑了，“好好，趕緊給我滾，給你的聖女收拾爛攤子去。”
說著，他叫來了保安。
不等保安來碰自己，魏誠然恨恨的離開了這裏。
看著他的背影，沈良夜卻沒有一點勝利者的快感，反而擰緊了眉頭。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有些不對頭的感覺，卻又抓不住問題在哪裏。
明玥龜縮在酒店裏，想要用逃避的方法來對待，可是她的手機已經給打爆了。
除了魏誠然、明正傑、葉子菱這些人，還有很多她不認識的人，也不知道怎麽就知道了她的手機號。
她關了手機，把自己縮成一個小球兒，躲在被子底下。
她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像坐在風口浪尖之上的小舟，馬上就要被吞噬在一片汪洋裏。
明明知道這種逃避的方法不對，可她是個女人也是個孕婦，她想要任性一回。
如果隻因為愛沈良夜這個錯誤，那麽對她的懲罰已經夠了。
她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到一陣啪啪的拍門聲。
君臨是高級酒店，怎麽會有這麽粗暴的拍門聲？
明玥揭開了被子，悄悄的下床，她從貓眼往裏看，差點給嚇的坐地上。
門外，黑壓壓的全是人，有很多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
她對圍堵了，先是被服務生拍到的照片，再就是上來的這些人，這一切都不該發生在管理嚴格的君臨。
聯係前因後果，她有理由懷疑是沈良夜做的。
她和沈良夜是隱婚，她臭了名聲自然聯係不到沈家，但是他可以要挾她離婚。
想到這裏，她的一顆心碎成了齏粉。
從剛才小兔子一樣的躲起來，她現在竟然有些想要不顧一切的衝動。
明玥是個行動派，做什麽事她都不會猶豫過三秒，想到這裏，她竟然打開了門。
門外的人已經拍了一會兒，他們拿準了明玥不敢開門，正在聊天嘲諷她，卻沒有防備門開了。
他們集體愣住了。
不過都是挖人隱私的老油條，他們立刻反應過來，鎂光燈亮成一片，各種式樣的長槍短炮伸了過來。
明玥身形修長腰背挺的筆直，她看著他們，麵無表情。
“明小姐，請你說說是什麽樣的恩怨能讓你動手殺人？”
“明小姐，請問你是仗勢欺人要把王楠母子趕盡殺絕嗎？”
“明小姐，請問跟你共度春宵的人是ＣＹ的總經理魏誠然嗎？那王楠的死是因為發現了你們的奸情？”
“明小姐，你是不是懷了魏誠然的孩子？”
“明小姐，請問你跟創世的沈良夜沈總是什麽關係？”
一連串的發問都是難堪至極的問題，別說一個女人，就算是個大男人也忍受不了。
明玥聽著這些不堪入耳的侮辱，身體不受控製的細微顫抖，臉色更是白的嚇人。
這種情緒上的刺激就像無數的弓箭射進她的身體裏，每說一句就讓她痛一下。
要是這些話能讓人見血，明玥一定是千瘡百孔七竅流血。
可她依然站的筆直，就像一個對待千軍萬馬的將軍。
她看了看離著自己最近的那個，話筒上有個牌子叫“玉兔快拍。”
明玥微微一笑，從小養好的教養讓她說話不快不慢，卻很有分量。
“你剛才問我是因為什麽恩怨要殺人嗎？”
那個記者是個戴著眼睛的猥瑣男人，聽到明玥先要回答他的問題，頓時搗蒜一樣點頭。
“殺人是一種罪名，請問你誰給我定罪了？警察立案了還是法庭審判了？玉兔快拍，我記住了，我快追究你的法律責任。還有你們，每一句話都沒有證據，卻言之鑿鑿。這裏的酒店有視頻，想必已經把你們每個人的言行都拍的清清楚楚，我會保留追究你們法律責任的權利。”
說完，她鎮定的目光掃過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忽然，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臉孔，雖然是一閃而過就淹沒在人群裏，但是她不會看錯。
這個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明玥皺起眉頭，就想要追過去。
剛才她的一番話，倒是起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可這些人整日遊走在法律的邊緣，哪裏是輕易被嚇倒的。
很快又嗡嗡嚶嚶一片，指責聲謾罵聲，此起彼伏。
無非是她做錯了事還有理，有錢了不起以為法院是她家開的可以告誰就告誰。
明玥現在完全沒有心情理會這些，她心裏充滿了疑問，為什麽那個人會到這裏。
難道就是為了看她落魄的樣子嗎？
見明玥一直試圖往外衝，並不再回答任何人的問題，有些人就開始堵住她。
明玥記者要去追人，她伸手推了那個人一把，“讓開。”
對方是個胖胖的女人，給明玥一推就大聲喊著她推孕婦，跟著就有人義憤填膺，推搡起明玥來。
明玥這才慌了手腳，她抱住肚子，艱難的躲避著。
而剛才躲在人群外的人則一陣陣冷笑，這下明玥想要不流產都難。
明玥感覺到人都要壓在自己頭上，身上還給打了好幾下，很疼。
“幹什麽幹什麽？都要鬧事是吧，都抓起來！”
幾個警察衝進來，還跟著幾個年輕協警，都揮舞著警棍。
記者們也知道自己做的過了，但法不責眾，有些有恃無恐。
葉子菱皺起眉頭，現在這個社會都這麽野蠻了嗎？
她瞅了瞅，看準了一個領頭的，上去就給擰住了胳膊。
“你們私闖酒店擾亂公共秩序，都給我帶走。”
這下他們才覺察到事情的嚴重性，紛紛衝了出去。
葉子菱也順勢讓那個人鑽了空子，給逃了。
她的手下問：“頭兒，追嗎？”
葉子菱擺擺手，“人趕走了就好，別鬧大了。”
她上前扶起明玥，“沒事吧？”
明玥當然不可能沒事，不僅身上挨了幾下，衣服也給扯壞了，幸虧是冬天的毛衣夠厚，才沒有被扯爛。
可是她顧不得這些，用手緊緊拽住了葉子菱的手，“葉子，我覺得不對，全不對。”
葉子菱見她太過激動，忙把人給扶到屋裏，“你別急，慢慢說。”
門關上後葉子菱給她梳了一下頭發，又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壓驚。
“明玥，你別擔心，現在很多網站都在刪新聞了，輿論這方麵會往下壓。”
明玥很急，她似乎想要說什麽，卻總是表達不清楚。
“葉子，我覺得這些事前後發生的太巧妙，幾乎一環扣著一環，我懷疑有人在整我。”
這些當然太明顯了，所以葉子菱並沒有準備誇獎她。
明玥又說，“不是，不是那樣的。我的方向錯了，開始我以為巧合，是沈薇在利用這些人，不是的，不是，這些可能跟前麵的車禍有關。”
一提這個，葉子菱提高了警惕，“你說什麽？”
明白抱著頭，剛才梳好的頭發又亂了，“我不知道，我想不通，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葉子菱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機給徐盞打電話。
明玥想要阻止她，“你信我，我沒有病。”
“我沒說你有病，徐盞可是心理犯罪專家，我請他來幫你破案。”
葉子菱現在不在重案組，是沒有查案資格的，但是徐盞是警隊的特聘專家，他要蒙混過關還是可以的。
明玥的事鬧得這樣大，徐盞雖然倆耳不聞東窗事，卻也知道了。
葉子菱約他在案發現場見麵，也就是ＲＹ的天台。
葉子菱帶著明玥趕過去，她不讓明玥跟任何人，直接用自己的證件蒙騙過關，到了樓頂。
徐盞已經來了，他的身邊還有一個人，正是那天帶走明玥的警官。
這位警官叫張震，是徐盞叫來的。
他沒有葉子菱那麽衝動，如果沒有辦案人員在現場，就算取得了證據也是無效的。
當然，現場張震已經取證過，他好奇徐盞是不是跟傳說中那麽厲害就跟著來了。
看到葉子菱，他皺起眉頭，“你也跟著鬧？”
葉子菱在他麵前倒是有些小女孩的樣子，“震哥，我也是為了公義和真理。”
張震沒有再理會她，去看天台的那邊。
徐盞穿了一件白色羽絨服，還帶著圍巾，很保暖。
明玥跟他說了案發經過，她仔細梳理著情緒，爭取沒有遺漏。
徐盞沒有打斷她，等她說完了才問：“你能確定她是從哪裏掉下去的嗎？”
明玥點頭，她走到那天小楠站的地方，“就是這裏，她當時已經把手給我了，可沒等我抓住，就躥出了一隻黑貓。”
徐盞沒有再說話，他在那裏摸摸看看，最後竟然站了上去。
明玥一陣眩暈，她又想到了那天，小楠也是這樣看著她。
“不要，快下來。”
徐盞卻伸了胳膊腿兒，那樣子就像要跳下去。
葉子菱臉都白了。
徐盞利索跳下來，他清俊的臉上泛起一絲興奮的紅暈，“我想我已經找到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