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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找個地方揍他

  一種叫後悔的情緒就跟水底的海藻一樣束縛住沈良夜的手腳,堵塞了他呼吸。


  心髒裏那隻小刺蝟滾來滾去,把他紮的血肉迷糊,疼的幾乎要站不住。


  跟明玥相處的那些點滴跟畫片一樣一楨楨浮上心頭,好多次她聲淚俱下的哀求他相信孩子是他的,而他呢?

  他用最惡毒的語言諷刺她,一次次把自己的孩子說成是魏誠然的,還幾次三番的想要把孩子弄流產。


  最後,他如願以償。


  明玥躺在血泊裏的時候他在做什麽?明玥生不如死的時候他又在幹什麽?

  明玉痛苦的呻吟,她枯瘦的手指揉著胸膛,好像很不舒服。


  沈良夜呆呆的,他的五感好像封閉了,聽不到也看不到。


  明玉好像越來越痛苦了,她低聲喊著,“良夜,良夜。”


  沈良夜卻沒有理會她,拔腿跑出了病房,追明玥而去。


  他跟瘋了一樣,在婦產科樓層找人。那氣勢,好像要把醫院給拆了。


  藍心柔看著他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很害怕,把門關的緊緊的。


  筋疲力竭的明玥給白景譽放在了床上,幾乎立刻昏睡過去。


  她的手還抱著繈褓裏的玻璃瓶子,白景譽幾次想拿出來,都沒有掰開。


  外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夾雜著沈良夜嘶啞的吼聲。


  藍心柔眨巴著長睫毛,慌亂的問白景譽,“白院長,他已經過來了。”


  白景譽細心的給明玥蓋好被子,冷哼道:“沒想到沈公子也有這麽一天,他不是不後悔嗎?”


  這些話他該對沈良夜說,跟藍心柔說了一點用都沒有,那姑娘隻知道眨巴著長睫毛,跟個小兔子一樣。


  有什麽在白景譽心裏一閃而過,卻抓不住。


  藍心柔看到他漆黑的眸子一直盯著自己,不由得額頭冒汗,不知道是因為跟他共處一室緊張還是被沈良夜嚇得。


  他走過來,胸膛幾乎壓在她的後背上。


  “打開門吧。”他的熱氣呼在她的耳畔,藍心柔隻覺得耳朵都麻了。


  他發揮指令,卻嫌棄她動作慢,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猛地拉開了門。


  沈良夜瞳孔一縮,就向著他這邊看過來。


  白景譽走出後把門給關上,差點夾到藍心柔的鼻子。


  沈良夜卻越過他,“我要去看明玥。”


  白景譽伸手攔住他,“她昏睡過去,你別進去了,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閃開,你別管閑事。”


  白景譽冷笑,“閑事?沈公子,要是我不管這閑事玥玥大概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而且你也別忘了,我去苦苦哀求你的時候,你說了什麽?”


  沈良夜張口結舌,他說了什麽?他說讓白景譽去找魏誠然,他還說自己不後悔。


  看到他現在的模樣,白景譽說不出的失望。


  可是,沈良夜總能挑戰他,說出更讓他跌破眼鏡的事情來。


  “白景譽,你是不是真喜歡明玥?”


  白景譽嘲諷的看著他,都說沈良夜公子如玉舉世無雙,不過是一個傻X。


  “跟我到辦公室來。”


  四周往這邊張望的不少,有醫生護士也有病人。


  沈良夜最終還是做出了妥協,跟著白景譽去了他的辦公室。


  白景譽還算不錯,給了他一杯白水。


  “喝完這杯水,你就給我滾。沈良夜,你要做的事很多,而不是在這裏糾纏明玥。”


  “我隻想見見她。”


  “滾!”


  “白景譽。”


  “滾!”


  “白景譽。”


  “你他媽的別再叫我。”白景譽一拳就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兩個男人都憋著火氣,沈良夜立刻還了一拳,打在他的左臉。


  倆個人在辦公室裏乒乒啪啪,很快就滾在了一起。


  晏名揚和楚江河來的時候,倆個人打的都差不多了,死狗一樣趴在地上。


  這倆個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電話裏白景譽隻說讓他們把沈良夜帶走。


  兄弟間鬧成這樣,晏名揚很是難受,他問白景譽,“老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白景譽青了一半臉,“以後再跟你們解釋,今天就是讓你們做個見證,我跟沈良夜掰了。”


  楚江河臉色不好看,他硬梆梆的說了句“不行”。


  白景譽懶得去理會他的意思,擺擺手,“把他給我弄走,以後我東方醫院沈良夜和狗不得入內。”


  沈良夜卻一直不吱聲,他倒在地上,雙眼失神,拉他都不動。


  晏名揚嚇壞了,“良夜,良夜你沒事吧。”


  “我錯了,我錯了嗎?名揚,你說我錯在哪裏?”


  晏名揚哪裏知道,他抬頭去看白景譽。


  白景譽冷笑,“明玥的孩子流產了,是沈良夜的種!”


  一句話就像扔了個炸彈,炸的晏名揚七暈八素。


  “是,是……良夜的,不是說魏誠然的嗎?會不會弄錯了?”


  白景譽冷哼,“晏名揚,我祝你家的孩子都弄錯。”


  “握草你真陰毒。不是,明玥的孩子怎麽是良夜的呀?”


  他想起自己發的那個誓,他說明玥的孩子是沈良夜的他就跟明玥姓。


  “還有,”白景譽又丟下一枚深水魚雷,“撞人的是明玉媽媽,不是玥玥。而明玥是那個被撞的,出事的時候沈公子抱著她車震!”


  “啥?”晏名揚真傻了,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的腦子不夠使,這個時候腦子裏也隻能出現一副少兒不宜的畫麵。


  楚江河大概聽明白了,他的俊臉板的更緊,拉起沈良夜,“走。”


  沈良夜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大河,我錯了嗎?”


  楚江河薄唇動了動,“嗯。”


  晏名揚忙跟上去,“大河,你要把他給弄哪裏去?”


  楚江河頭也不回,“找個地方揍他。”


  晏名揚:……


  把沈良夜弄走後,他怕明玥受到騷擾,就給辦了出院,並且專門調了藍心柔去照顧她。


  這讓藍心柔很為難,她是一名手術室的護士,怎麽去做病房護理的工作了?


  王醫生為了這個專門開導過她,找她是因為白院長看得起她,這是個好機會。


  其實藍心柔真不喜歡,因為這樣就需要過多的麵對白景譽。


  不像以前,在手術室呆著,雖然她能看到他,他卻從來都不會注意到她。


  但是已經決定的事她改變不了,隻好跟著明玥住到了白景譽的家裏。


  明玥的身體非常的差,上次在明玉的病房裏就像是耗盡了所有的精氣。


  她躺在床上幾乎一句話都不說,也不吃不喝。


  白景譽沒有法子,隻好給她打營養針,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長遠的辦法。


  而且明玥一直抱著瓶子裏的孩子,這也不好。


  白景譽單獨把藍心柔給叫到了書房裏去商量對策。


  藍心柔隻是個普通的護士,卻因為偶然卷入到院長的私密事件裏,現在看著被院長器重,其實她有種站在懸崖邊上的感覺,生怕幹不好被炒魷魚事小,殺人滅口才是大事。


  看到她哆哆嗦嗦站在門口,白景譽不由得一陣氣悶。


  最近佛係青年的稱號已經打破,白景譽覺得自己就是個火山。


  特別是看到藍心柔瑟瑟縮縮的樣子,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過來,抬起頭來,看著我。”


  藍心柔心不甘情不願走過去,慢慢抬起頭來。


  白景譽本來也是隨口說說,她抬頭的時候他低頭點煙,根本也沒看她的臉。


  “關於明玥這件事你怎麽看?”


  藍心柔咬咬唇,“這樣下去不行,不如給她找個心理醫生看看吧,我覺得她這可能是創傷後應激障礙。”


  聽了她的話,白景譽抬起頭來。


  藍心柔以為自己說錯了,她忙低下頭。


  一口白煙散去,白景譽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長什麽樣子。


  以前她都帶著口罩,隻看到一雙像漫畫裏女孩子一樣過大的眼睛和長睫毛。


  現在才發現她長得確實像漫畫人物,過大的眼睛和小小的嘴巴,有些比例失調,不會是整的吧?

  可是,下一瞬一個兒童不宜的畫麵就湧入到腦海裏,他竟然想象了她小小嘴巴裏塞上某些不合適東西的樣子。


  擦,日漫看多了嗎?怎麽會有這樣齷蹉的想法。


  白景譽深呼吸,對她擺擺手,“行,你出去吧,我再想想。”


  就這麽簡單?藍心柔還以為他會難為自己很久。


  到了明玥的房間藍心柔的心情才平複下來,她去看明玥,她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躺著,懷裏是裹著玻璃瓶的繈褓,似乎連眼皮都沒有眨過。


  藍心柔試圖去拿玻璃瓶,明玥卻迅速抱緊了,那雙沒有聚焦的眼睛裏也出現了怒意。


  跟前幾天一樣,隻有動孩子她才會有反應。


  雖然接觸到明玥的一些事情,但是藍心柔還是不知她到底為什麽會變成了這樣。


  醫院裏來流產引產的不計其數,有些做完了隻覺得去了心頭大患,很是輕鬆,也有的是意外失去很傷心,但是沒有像明玥這樣的。


  想到她在手術室裏的經曆,她又覺得能了解她。


  她試著跟明玥說話。


  “玥玥,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孩子會壞掉,你還是讓他去該去的地方吧。”


  明玥的嘴唇是蒼白的顏色,眼珠也是晦暗的,她好像聽不到藍心柔的話,可是手卻抱的更緊了。


  藍心柔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發,“玥玥,我們讓寶寶入土為安吧,你這樣對他也是一種折磨,難道你忍心看著他在你手裏爛成一堆血水嗎?”


  明玥的眼珠終於動了一下,她看了藍心柔。


  她能看人,是好的。


  可就隻是一下,又失去了光澤。


  這一切都落在了白景譽眼睛裏,他快步走出房間,重重一拳打在牆壁上。


  如果出事的時候他能相信明玥的清白而不是站在沈良夜的一邊,現在會怎麽樣?

  他想起那次在酒吧裏沈良夜逼著明玥一杯杯喝酒,她也曾哀求過自己,可自己卻狠心的沒管她。


  現在,什麽都晚了。


  忽然,傭人來說:“少爺,外麵有倆個人說是明小姐的朋友,要見她。”


  白景譽皺起眉頭,這裏是他的私人產業,怎麽會有人找過來,難道是沈良夜派來的?


  他快步走出去,卻看到了葉子菱。


  他認識葉子菱,上次明玥產檢就是她陪著,他也知道她是個警察。


  她的身邊站著一個高瘦的男人,戴著黑框眼鏡,白襯衣黑大衣,看起來像個大學裏的研究生,可是他鏡片後的眼睛就像個漩渦,深邃的讓人不敢逼視。


  白景譽差不多已經知道他是誰了,但卻裝著不認識,隻是對葉子菱笑笑,“葉警官。”


  “白院長,這是我的師兄徐盞,我們都是明玥的朋友,而且我師兄還是明玥的心理醫生,我們想要看看她。”


  果然,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犯罪心理專家徐盞


  葉子菱能陪著明玥做產檢一定關係不一般,他沒有阻攔。


  “葉警官,不過有些話我要先叮囑您和徐醫生,玥玥的情況很不好,你們不要再刺激她。”


  葉子菱早已經急的不行,她這幾天忙沒顧上找明玥,等有空了給她打電話卻打不通。


  去她家給送護照,才從保安嘴裏打聽到那天救護車來的事情,她又去醫院調查,才知道了明玥因為意外失去了孩子。


  查來查去,又牽扯到黃雅芬身上,想到前幾天鍾春娥被殺案她因為有不在場證據給釋放的事兒,她就覺得事情不會簡單。


  查到明玥的去處,她立刻帶了徐盞過來。


  徐盞比她想象的還要著急,他麵部緊繃一言不發。


  葉子菱有幾次去碰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冰冷。


  他許久沒有這樣了,葉子菱皺起眉頭,低聲提醒他,“師兄,放鬆。”


  徐盞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晦澀的光,他點頭,“我沒事。”


  葉子菱腹誹,你有事沒事我看不出來嗎?

  當葉子菱見到明玥後,她也有事了。


  她一直以為明玥是個堅強的女人,甚至沒想過有什麽會打倒她。


  可是現在看到她單薄的躺在床上,就像一片掛在嚴冬枝頭的葉子,隻要一陣風,就要隨風而逝零落成泥。


  一向“硬漢”的葉子菱忍不住了,她拉著明玥的手,眼睛濕潤。


  徐盞一直擰著眉頭,他沒說話,卻想去掰開明玥抱著繈褓的手。


  明玥就像給針刺了一樣,手立刻收緊,清瘦的手背上青筋一跳一跳。


  徐盞自然明白這是受了刺激,他的手立刻張開,用一種充滿安慰的撫慰輕輕拍著她的手背,讓她放鬆下來。


  葉子菱問身後的白景譽,“她抱的是什麽?”


  “是引產的孩子。”


  “啊?”葉子菱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這都幾天了?孩子不會……”


  徐盞擺手製止她說話,然後對白景譽說:“你們能不能出去下,我要單獨跟明玥談談。”


  白景譽遲疑了片刻,拉著藍心柔往外頭走。


  葉子菱拍拍徐盞的肩膀,“我去問問具體怎麽回事,師兄,你也別太激動。”


  徐盞點頭,“我會注意分寸的。”


  人都走了後,屋裏就剩下徐盞和明玥。


  徐盞看了一眼掛著的點滴,瞳孔不由得縮了起來。


  他坐著,隻是看著明玥的眼睛,許久沒有說話。


  也許葉子菱說的對,他對明玥的感情已經不單純,所以他現在沒法子心平氣和的像對待病人一樣對待她。


  看著她自虐,看著她封閉自己的內心,看著她放棄自己,他很生氣。


  “明玥,別假裝看不到我,我知道你心裏比誰都清明,你隻是不想麵對這個傷害過你的世界。”


  “明玥,你這種自我懲罰的方式是我見過最愚蠢的,隻能讓親者痛仇者快。”


  “你覺得世界拋棄你了嗎?其實不是,想想你剛開始遭遇車禍的時候,那個時候才是所有人拋棄了你,但你以為你有沈良夜就有了全世界,對嗎?”


  “現在,你決定不再和他交集,就覺得失去了全世界,生無可戀了對嗎?”


  “可是你知道嗎?你的仇人,讓你不痛快的人都還活著,你真想讓他們霸占著屬於你的一切快樂嗎?”


  這種仇恨激勵的方式是不對的,是一個專業心理專家最忌諱的東西。


  可是徐盞看到她這樣放棄了自己,就控製不了。


  但是,他的方法是有用的,明玥在聽到他的話後慢慢轉動了眼珠。


  他眼睛一亮,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鍾春娥被殺,黃雅芬的嫌疑最大。可是她有不在場證據,好幾個人證明她不在案發現場,她被無罪釋放了,可我不相信她的無辜,你相信嗎?”


  明玥不信,黃雅芬這種女人什麽都能做的出來。


  看著她是在聽的樣子,徐盞繼續說:“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不甘。玥玥,我們人活著,是有很多種方式的,我知道我不該向你提倡仇恨複仇這些,可是你知道嗎?我懷疑你媽媽的死因。”


  明玥的眼瞳忽然瞪的似乎要凸出來,她單薄的身體也在微微發顫。


  徐盞的手放在她抱著繈褓的手上,“你是個好姑娘,我們要好好的活。你說過,你活的好過的好才是對傷害過你的人最好的反擊。而且,我們也要讓犯過罪的人承擔法律責任,你說對不對?”


  明玥沒回答,但是徐盞從她眼睛裏看到了淚光。


  徐盞從屋裏走出來的時候仿佛很累很疲憊的樣子。


  葉子菱忙迎上去,“師兄,怎麽樣了?”


  “已經睡著了,等她醒了弄點溫的稀粥給她喝,我明天再來。”


  藍心柔大喜過望,她去看白景譽,卻發現白景譽看著徐盞的眼神不善。


  “徐醫生,你跟明玥說了什麽?”


  徐盞微微一笑,習慣性的用手推了推眼鏡框,“這個無可奉告,但是請白院長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傷害她。”


  白景譽不說話,可是漆黑色眼睛卻像帶著探測器一樣直直的看著徐盞。


  徐盞毫不畏懼,他嘴角勾著淺淺的微笑,鏡片下的眼睛廣袤深邃,仿佛是一片無涯的深海。


  倆個人,都是醫生,都是醫心的醫生,不過白景譽醫治的是能看得到病灶的心髒,徐盞醫治的卻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欲望、罪惡、貪婪、嫉妒、悲傷、痛苦、絕望。


  在車裏,葉子菱問了和白景譽同樣的問題,“師兄,你到底和明玥說了什麽?”


  徐盞的修長手指輕輕敲打著車窗,眸光卻不似剛才和白景譽對視的沉穩,反而有些晦澀迷茫。


  他答非所問,“子菱,你說明玥能恢複到以前的樣子嗎?”


  葉子菱不明白師兄為什麽會問這麽膚淺的問題,卻還是認真的答了,“人總是會變得,經曆過傷害自然會變得更成熟更滄桑些,又怎麽會初心不變呢。”


  一向冷靜的徐盞也有些迷茫了,他不知道他用的法子對不對,他把明玥拽到了一個深淵裏,她會不會和自己一樣,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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