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甜蜜的印記
看著澆了奶泡的咖啡，明玥心裏跟絞似的難受。
明玥從小跟著她媽媽喝茶，小小年紀就品遍了各種名茶，卻獨獨沒有喝過咖啡。
有次跟白景譽他們一幫小子姑娘一起出去玩，他們都是少年了，為了裝逼點咖啡，那些小姑娘也能點出自己喜歡的，唯獨明玥一無所知。
晏名揚捉弄她，給她一杯黑咖啡，她差點給苦死。
回家後她就哭著鬧脾氣，媽媽嚴厲的批評她虛榮矯情，不懂就不懂，沒有什麽好丟臉的。
可是明玥就是覺得丟臉，那個年紀的小孩子也是要麵子的。
明正傑耐心的哄著她，把她帶到了最頂級的咖啡館，每個品種的咖啡都叫了小杯，耐心的給講解每種的名字、味道、由來。
明玥一杯杯的嚐，最後選定了Machiatto。
明正傑很高興，告訴她瑪奇朵在意大利文裏是印記、烙印的意思，所以象征著甜蜜的印記。
因為這個名字，明玥更加喜歡了這個味道，以後就成了她的最愛。
但是那天回去後她因為喝多了咖啡睡不著，明正傑也給媽媽一頓臭罵。
父女兩個躲在被窩裏咕咕的笑，覺得特別好玩兒。
現在，喝著同樣味道的Machiatto，卻再也沒有以前那種父女之間親密無間的感覺。
開始，倆個人都不說話，隻是慢慢啜著咖啡。
明正傑用父親慈愛的眼光看著她，“玥玥，你瘦了。”
明玥沒有一絲的感動，她冷冷的說：“爸爸，我引產那會兒大出血，體重最低到了３５公斤。”
明正傑的臉上的血色肉眼能見的慢慢消褪，他麵露痛苦，“玥玥，你還是在怪爸爸。”
明玥搖搖頭：“你是我爸，按理說我是沒資格說怪你的。可是你做的那些事……爸，我引產，跟明玉住的一個醫院，開始你可以說你不知道，可我後來去了明玉的病房，你還不知道嗎？可是我的親爸呀，你來看過我嗎？”
明正傑的臉漲的通紅，他就是那種老好人，可真遇到事兒又脾氣慢的要命。“玥玥，我去找過你。”
“然後人家告訴你我出院就不找了嗎？爸爸你知道我跟景譽哥在一起難道不知道該怎麽去找我？那些日子我都要死了，身邊沒有一個親人，我多盼望著你能來看看我，可是到最後我的爸爸卻連一個朋友都不如。”
“玥玥，不是那樣的，我……”
明玥擺手製止他，“你不要再說了，早知道這樣你還不如把我給白媽媽收養呢。不過……”
說到這裏，明玥抬起眼睛死死盯著明正傑，“爸爸，要是我給白媽媽收養，你是不是就拿不到明家那麽多財產了？”
聽了這話，明正傑霍的站起來，把手邊的水杯都給撞倒了。
“明玥，你不要太過分。”
明玥滿眼的失望，在她眼裏，明正傑的過激反應就是在欲蓋彌彰。
“明玥，你什麽都不懂，怎麽能這麽說我。誰都可以這樣說我，唯獨你不行，不行。”
“我怎麽不行了？爸爸，黃雅芬要殺我，你難道不清楚嗎？為什麽還要替她求情？你心裏把我當你的女兒嗎？”
“不是這樣的，玥玥，爸爸其實是愛你的。”
“愛？你的愛難道就是傷害？爸爸，明正傑先生，我想問問你，我媽媽的死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的車禍裏你到底……”
沒等她說完，明正傑用手捂著臉，大男人已經嗚嗚哭出來。
明玥不由得愣住，他這樣到底是幾個意思？難道她冤枉了他不成？
明正傑看著她，欲言又止。
明玥忽然煩躁起來，她恨不能把眼前的東西全都給摔爛了。
“要說就說，你哭幹什麽？不管你要說什麽都改變不了你為了黃雅芬母女逼死媽媽的事實。你還拿著媽媽的芳菲去改名字漱玉詞，你說你這是幹的人幹的事兒嗎？”
“玥玥，不是那樣的，芳菲是我研發的，你媽媽她偷了我的東西。而且，是你媽媽背叛我在先……”
從菜館出來，明玥的腳就像踩在泥潭裏感覺每一步都拔不出來。
她到底沒來的及問車禍的事情，因為明正傑的話給了她足夠的爆擊。
明正傑說的話她本來應該一個字都不信，媽媽反正不在了，他為了明家的公司和股份說什麽都行，難道不是嗎？
可是，離開時候明正傑的話還響在耳邊，簡直跟魔咒一樣。
他說：“玥玥，你最好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你媽媽有那方麵的問題，我怕你遺傳。”
遺傳？不可能，怎麽會可能，他簡直是放屁！
明玥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抬眼間覺得一切都那麽大那麽陌生而她就像個迷失在城市森林裏的小孩子。
明正傑說她媽媽先出軌的，而且不是正經和誰好，她得了性癮，幾乎天天離不開男人。他實在受不了才去夜總會買醉和黃雅芬發生了關係，後來他和明蓉的關係名存實亡，為了ＲＹ為了明玥勉強維持著。
這些年他一直不說，就是為了維護一個死者的尊嚴和明蓉在明玥心中的地位，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明玥會把這種仇恨拉的越來越大。
今天之所以說了，是想要明玥別再把明蓉的死怪在黃雅芬身上，可是這又有什麽用？
黃雅芬不無辜，她是死有餘辜。
明玥也記得自己是怎樣徹底跟明正傑翻臉的，她摔碎了一個咖啡杯，滿地都流淌著咖啡泡兒。
她的聲音也跟這杯子一樣支離破碎，“明正傑，我不準你侮辱我媽媽，這輩子你也別想擺脫逼死她的事情。還有，以後不要為了黃雅芬的事兒找我，我一定會讓她把牢底坐穿。”
明正傑在她身後喊：“我是不是冤枉她你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當年海城上流社會誰不知道她得了那種髒病。”
是，這話從李欣嘴裏說出過，就在她剛嫁到沈家的時候。
可那又怎麽樣，就算全世界說她媽媽不好，她也不信。
緊緊咬住了下唇，她使勁兒仰起頭，不讓自己哭。
不知道是怎麽回到家的，一打開門，肥貓就諂媚的撲到她腳麵上。
明玥蹲下，把臉埋在柔軟的貓脖子上，沉重的悲傷再也藏不住。
她沒想到沈良夜會在家，所以等看到他的時候已經沒法子收住悲傷。
“這是怎麽了？”
沈良夜把人給抱起來，抱到了沙發上。
明玥從一年前死裏逃生後就沒有失態的哭過，所有的眼淚都化成了血在心頭一日日嘔著醞釀成仇恨。
可是今天，她實在是受不了了。她受不了曾經深愛的爸爸會說出那樣詆毀媽媽的話。
更受不了他把她心中唯一一點美好的回憶全都毀滅了。
“玥玥，這是怎麽了？告訴我。”
麵前的男人有強壯的肩膀和寬厚的胸膛，更是跟她到目前位置有過最親密接觸的人。不管是愛是恨，她現在需要一雙臂膀緊緊抱住。
見她哭的更厲害了，卻問不出個所以然。
沈良夜隻好像抱孩子那樣緊緊把她給抱在懷裏，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哄著，“乖，別哭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好。”
並不知道她因為什麽苦，但這樣說總不至於錯。
明玥一聲不吭，手指緊緊抓著他的胳膊，梨花帶雨的樣子很招人愛憐。
沈良夜心疼的不行，他密密的親吻著她臉上的淚水，似乎想要把她臉上的淚水吮幹。
他越是這樣明玥越是傷心，仿佛要把她所有的委屈、憤怒、不甘和屈辱統統發泄出來。
見她越哭越凶，甚至是渾身發抖柔腸寸斷的樣子，沈良夜的心都要碎了，卻連她為什麽哭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明玥從回來以後，就展現了強硬固執的一麵，無論是第一次出現阻止漱玉詞香露的上市，還是把黃雅芬送進監獄，對他對明玉對明正傑對黃雅芬，她都不卑不亢進退有度，強硬的讓人發指。在他們麵前，她簡直成了一個王者掌控了全局。
可是現在的她卻哭的這麽傷心，就像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十分的軟弱。
他不知緣由，隻好哄著她心疼她，“乖，別哭了，一切有我呢。”
明玥始終不說話，她緊緊抓著沈良夜的胳膊，手指甲嵌入到他的肉裏，一寸寸磨著，似乎要磨出血。
沈良夜皺著眉卻不喊疼，隻要她能好受些，這又算得了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情緒發泄的差不多，就不再大哭，但還是小聲哽咽著，還不住的打嗝。
沈良夜摸了摸她的額頭和後背，發現全是汗，便哄著她，“玥玥，我去放水給你洗個澡，渾身都是汗。”
“我不。”她抱緊了他的腰，不讓他離開。
沈良夜很無奈，低頭親了親她的眼睛。
又過了一會兒，她自己說：“沈良夜，我想洗澡，渾身粘乎乎的不舒服，眼睛也疼。”
“好，你先等一會兒，我去放水。”
她卻緊緊扒住他，“我不要一個人。”
她的話剛說出來，沈良夜就愣住了。
她說她不想一個人，她是想依靠著他。
沈良夜的眼角有些酸澀，內心也湧動著不能言明的情緒，他托著她的屁股把人給抱起來，“好，我們一起。”
明玥像猴子爬樹一樣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修長的腿緊緊盤住了他精壯的腰身。
沈良夜不免有些蕩漾，這樣的姿勢，他們好像以前也有過的。
把人抱去浴室，放在一邊的小凳子上，他親了她的嘴唇一下，我去放水。
明玥像個沒有靈魂的布偶娃娃，乖乖的坐在那裏，可是眼睛總圍著沈良夜打轉兒。
他放好水，又在水裏加了鎮定舒服的精油，才給明玥脫了衣服抱進去。
她始終拉著他的手，不放開。
沈良夜哭笑不得，“我給你洗頭發。”
“嗯。”這次倒是很乖。
浴室裏安靜的很，偶爾能聽到明玥一兩聲哽咽。
沈良夜看著她發紅的眼睛不由得伸手覆上去，“明天一定會腫了，最好弄個茶包什麽的敷一下。”
明玥這會兒已經鎮定下來，她為剛才自己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甚至她在沈良夜麵前都沒穿衣服，又何必計較那麽多。
“抽屜裏有眼膜，綠色包裝的那個，你拿出來我敷一下就好了。”
沈良夜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情緒已經控製住。
幫她找出眼膜敷好，他就在一邊給她洗頭發。
“玥玥，能跟我說說剛才是怎麽了嗎？”
“剛才……”明玥腦子裏飛快的盤算著，又恢複了那個精明的明玥。
這些是她們家的醜聞，按理說不能告訴別人。可是她需要沈良夜的支持，她需要他無條件的站在她的這邊，就像當年他站在明玉的身邊一樣。
見她一直沉默，沈良夜又說：“要是你不願意說就算了。”
“沒什麽不好說的。今天我去找明正傑了，他說我媽媽有病，是性癮，總是跟不同的男人混在一起，他是忍無可忍才出軌黃雅芬的。還有，芳菲的香氛配方不是我媽媽做出來的，而是我媽媽偷了他的成果。”
這次沉默的換成了沈良夜。
果然是能讓她崩潰的理由。
明蓉這個女人曾經是海城的傳奇，漂亮能幹又優雅，是多少男人的夢中情人，也是明玥心裏最崇拜的人。現在明正傑這樣說，不就是等於毀了她的愛和信仰嗎？
可是，關於明蓉有性癮的事兒，他也不是第一次聽說，以前自己的媽媽李欣也說過。
這話對著明玥沒法說，他隻好避重就輕，“不要相信他。”
“我也覺得。一個出軌的男人有什麽資格去詆毀自己死去的妻子，而且他說我媽媽偷人這根本不對，她天天呆在實驗室裏，哪裏來的時間？沈良夜，你信嗎？”
“我信。”沈良夜是個理智的人，他本來從不會對自己不熟悉的事情往下論斷，可是明玥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要他的答案，他就說不出個不字來。
明玥堅定的點頭，“對，就是這樣，他就是想法設法敗壞我媽媽的名譽，好讓他花起明家的錢心安理得。”
似乎給自己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釋，明玥前後說了好幾遍，十分的堅定。
但是沈良夜卻看出了，她的內心其實根本就不像外表表現的這樣堅定。
她是在逃避在害怕，害怕這一切都是真的。
沈良夜把她給抱出來，用浴巾擦幹包好，抱到床上塞到了被窩裏。
整個過程，他都需要努力控製著自己，不去看她玲瓏有致的身體和潔白的皮膚。
“你先睡一會兒，等晚點我們再吃飯。”
明玥一反常態拉著他的手撒嬌，“你要陪著我。”
沈良夜自然是欣喜她的變化，卻又拒絕著，“不行，我廚房裏還熬著湯。”
明玥不撒手，濕漉漉的大眼睛巴巴的看著他，長睫毛眨呀眨的，就像個可愛的小狗。
沈良夜心軟的一塌糊塗，明玥什麽時候也學會了賣萌，而且是對他來說毫無抵抗力的賣萌。
“我先去關火，一會兒來陪你。”
明玥對他點點頭，這才放開了手。
沈良夜回來的時候明玥已經睡著了，玉雕一般的胳膊放在外麵，皮膚細嫩的幾乎看不到毛孔。
他把她的手放回到被子裏，坐在床邊看著她。
她的眼睛並沒有完全變過來，敷了眼膜後還是有些紅腫。
鼻頭也是紅的，就像一直可憐巴巴的小兔子。
沈良夜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拿著手機去了書房。
他對著電話那邊的人說：“幫我查個人，已經不在了，她叫明蓉。”
明玥一覺睡到了十點多，給餓醒了。
臥室裏開著燈，一隻肥貓懶懶的縮在她的拖鞋上，沈良夜並不在。
明玥把半月給抱走，穿上了拖鞋，起床的時候可能有些猛，麵前一陣陣眩暈。
哭的時間太久了，現在身體哪裏都不舒服，明玥皺了皺眉頭，十分討厭來自身體上的疼痛。
她趿著拖鞋，走到了客廳裏。
客廳裏開著一盞落地燈，光線昏黃，沈良夜也不在。
她也沒興趣知道他去了哪裏，去了廚房後發現鍋裏還溫著雞湯。
她太餓了，忙給自己盛了一碗，趕緊喝了一口。不冷不熱又鮮又香。
明玥撈了撈，果然撈到了一條雞腿兒，她找了個小凳子，也沒去餐廳，就在廚房裏躲著吃。
沈良夜想從冰箱裏拿瓶水，看到的就是這個模式。
明玥頭發鬆鬆的紮在肩頭，身上還穿著帶著蕾絲花邊的複古睡衣，手裏卻拿著個雞腿兒大快朵頤，那畫麵別提多美。
他心血來潮，拿出手機就給拍照留念。
白光閃過，明玥抬頭就看到了他在偷拍自己，氣的立刻跳起來拿雞腿指著他，“沈良夜，你在幹什麽？”
他無辜的晃了晃手機，“沒什麽，拍在一隻小野貓在偷吃。”
明玥更生氣了，“你才是你野貓，你全家都是野貓。”
沈良夜笑起來，他上前伸手攬住她的腰，“我的全家是你。”
燈下，明玥的臉都漲紅了，可是相比剛才哭的肝腸寸斷的樣子，沈良夜覺得她十分鮮活可愛。
明玥手上都是油，沒法子去打他，隻好用手肘去頂他的胃，“你鬆開我，我要吃飯。”
“還有很多，我給你拿。”
說著，他鬆開她，身姿挺拔的走到保溫箱前，取出了白白胖胖的小包子還有四樣小菜。
明玥跟著他去餐桌那邊坐下，她實在是餓壞了，拿起一個小包子就塞到了嘴裏。
“慢點吃。”沈良夜伸手扯了紙巾，幫她擦去了嘴角的油漬。
明玥身體往後縮了縮，總覺得這樣親密不太好。
雖然更親密的事都做過，可是她不想讓他再用偶然的溫柔侵蝕自己的心髒。
但是就像現在這樣一起吃宵夜，像平常夫妻一樣說著話，已經足夠讓人沉淪。
明玥冷下臉來，悶不吭聲的喝光了雞湯，然後站起來，“我吃飽了。”
沈良夜自然是注意到她的變化，但是沒有去阻攔，他姿勢優雅的吃完，然後去陽台那裏點上一根煙。
明玥去洗手間的時候看到了他站在黑暗裏的朦朧身影，他的周圍有化不開的孤獨，竟然讓她的心有那麽一絲絲的疼。
明玥不敢看下去，忙快步離開。
沈良夜再回臥室的時候明玥正靠在枕頭上玩手機。
他修長的手指把手機從她手裏抽出來，“別玩了，眼睛會疼。”
明玥抬頭看了他一眼，果然眼睛還是有點紅。
她伸手把手機搶回來，“睡多了睡不著，你要是覺得我妨礙你睡覺就去睡次臥吧，我要通關。”
聽了她冷漠刻薄的話語，沈良夜笑罵了一句小沒良心的，然後就上床湊了過去，看她玩什麽。
她玩的很簡單，是一款智力遊戲，“頭腦風暴。”
就是回答係統提出的問題，有文學有音樂體育生活科學軍事很多方麵。
明玥的知識麵很廣，已經玩到黑金了，可是下一關總是通不過。
沈良夜不覺就跟她一起研究答案。
男人跟女人不一樣，明玥知道的多數是文學音樂時尚電影這些方麵，而科學軍事體育這些是沈良夜擅長的，倆個人一聯合，竟然很快來了個五連勝。
明玥也不排斥他了，倆個人緊張的看著屏幕，配合的非常和諧。
隻要七連勝，就可以通關到下一輪。
眼看到了第七關，明玥就更加專注。
可就在這個時候，沈良夜的手機響了，她不經意的看過去，發現來電顯示是“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