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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來晚了

  辛千玉和宿衷的婚姻是全民關注的話題,愛八卦的網民倒是其次,最關心他們婚姻的是股民。

  他倆貴為公司董事,一舉一動都可能影響股價,就更別說婚姻這樣重大的事項了。

  辛千玉再不情願,也得和宿衷保持「表面恩愛」。

  宿衷則是樂此不彼。

  從前,宿衷是非常低調,很少出現在公眾面前的,但結婚之後突然變得異常活躍。

  歸根究底,就是在公開場合,辛千玉對宿衷特別溫柔。

  辛千玉會彎著那雙明亮的眸子含情看著宿衷,嘴唇微微翹起,模樣就像是他們從前相愛時那樣。

  宿衷也能將手搭在辛千玉的腰間,那熟悉的觸感讓宿衷彷彿回到從前。

  無視那些惱人的噪音和閃光燈的話,這簡直就是一場美夢。

  記者問道:「你們會補辦婚禮嗎?」

  宿衷愣了愣,說:「看辛公子的意思吧。」

  辛千玉淡淡笑著接過話頭:「宿先生和我都不重視這些的。」

  ——在外人面前,他們要是直呼對方全名,便顯得生疏,要說親昵的愛稱,辛千玉又一律敬謝不敏。最後在公關的建議之下,他們便互稱「辛公子」「宿先生」,得體中帶著幾分親昵。

  辛千玉和宿衷接受完採訪后,便回到加長版林肯里。

  一回到車子里,辛千玉就立即挪開,變回那個水火不侵的樣子。

  宿衷倒是知道自己現在是「死纏爛打」的角色,自然不以為意,仍問:「你真的覺得不需要補辦婚禮嗎?」

  辛千玉扭頭,說:「我們是假結婚,辦什麼婚禮?」

  「怎麼會是假結婚?」宿衷不同意,「我們手續齊全,法律認可了……」

  「好,好,我們是真結婚。」辛千玉可不想和認死理的宿衷爭辯,「但是,你也說了,『手續齊全,法律認可』,這就證明,什麼求婚啊、婚禮啊都是其次的。」

  宿衷抓住重點,暗道:哦,原來還有求婚啊。

  辛千玉深深吐出一口氣,有種疲憊感。

  在名為「宿衷」的漩渦里掙扎,辛千玉感到越來越吃力了。這個漩渦的吸引力越來越恐怖,像是他稍有不慎就會被拖進去,永世不得翻身。

  辛千玉閉著眼睛,說:「以後這些公眾活動盡量減少吧。我們又不是明星,沒有必要。」

  「嗯。」宿衷感到很惋惜,但也不敢跟辛千玉說不。

  用M-GLOBAL老闆的話來說,現在宿衷就是「男人的恥辱,老婆的忠僕」。

  湯瑪斯卻會說:「可是宿衷現在很開心啊!開心就好了吧?」

  大老闆卻會說:「你看你家的狗也很開心啊!他是真的開心,但也是真的狗!」

  這天,在M-GLOBAL辦公室,宿衷穿上外套提起公文包走了出去,正巧遇上從外面回來的大老闆。

  大老闆一看宿衷這個架勢,就知道他要外出,便隨口問道:「出去見客戶嗎?」

  「不。」宿衷說,「去機場接機。」

  「哇哦,」大老闆誇張地說,「是什麼大人物能讓你去親自接機?」

  「我媽。」宿衷回答。

  大老闆咽了咽,說:「那……那替我向她問好。」

  「她又不認識你。」

  「……」

  宿衷將工作和私人生活分得比較開,他去接林春紅的時候也沒帶上助理,就自己一個人去。

  林春紅下飛機見到只有宿衷一個人來,就比較不開心,說:「就你一個人?」

  宿衷說:「我不讓助理和秘書做工作以外的事。」

  林春紅沒好氣地說:「我不是說你的助理和秘書!我是說你……辛千玉!他怎麼不來接機?」

  宿衷不解:「你也沒說讓他來。」

  「我……我不說他就不來嗎?」林春紅更氣了。

  「你不說他為什麼要來?」宿衷疑惑。

  林春紅氣得跺腳:「他、他現在也算是我半個『親人』了吧……」「親人」這兩個字林春紅說得挺不情願的。但她現在已經接受現實了。這兩年宿衷不回家,已經讓林春紅慌了。她也不敢再說什麼讓宿衷找個女人結婚之類的話,也只能認下辛千玉這個「兒婿」了。

  「你不說的話,他怎麼會來接機?別說是他,就說我,如果不是你主動要求,我都不會來接機。」宿衷回答。

  「……」林春紅覺得自己快心梗了。

  宿衷帶林春紅去了酒店,給她開了一個房間。林春紅不太滿意:「怎麼不帶我去你們家住?」

  「從前也沒讓你到我們家住。」宿衷回答得很乾脆。

  林春紅咽了咽,確實如此。從前宿衷和辛千玉同居的時候,就沒讓林春紅來住。倒是林春紅死乞白賴地去了好幾次,宿衷都不太歡迎。

  林春紅在沙發上坐下后,才算是放鬆了疲憊的身心,開始好好打量宿衷。幾年不見,宿衷看起來更加成熟沉穩,一身西裝筆挺,像雜誌里的成功人士一樣——啊,不,不是「像」,宿衷現在就是雜誌里的成功人士。

  林春紅產生了一種虛妄之感。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兒子能夠這麼成功,成功得她都夠不著了。

  想起這幾年宿衷的冷落,林春紅越發生出一種恐慌,怕自己抓不住兒子了——就像她當年抓不住丈夫一樣。

  她拉著宿衷,聲淚俱下地訴說自己這幾年來是多麼的思念他,同時又埋怨他為什麼這麼狠心。

  宿衷人生很少有這樣的瞬間——感覺到尷尬的瞬間。

  作為鈍感的人,宿衷是很少感到尷尬的,但這一刻,他好像終於讀懂了「尷尬」兩個字的含義。

  林春紅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埋怨、打感情牌,枯瘦的手緊緊攢住宿衷潔白的袖子,就像是守財奴攢住硬幣一樣。

  宿衷清了清嗓子——他瞬間明白過來,怪不得那麼多人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會這樣不自然的清嗓子,原來是因為尷尬啊!

  「媽,」宿衷清完了嗓子后,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林春紅揚起涕泗橫流的臉:「你明白了?那你說說我是什麼意思?」

  宿衷說:「你希望我多和你見面,是不是?」

  林春紅喜悅地點頭:「是,就是這個意思!」

  宿衷說:「我明白了。」

  說著,趁林春紅晃神的當口,宿衷不著痕迹地將袖子抽了回來。

  安置好林春紅之後,宿衷便去找辛千玉。

  事實上,辛千玉也住在這家酒店,不僅如此,宿衷也住在這家酒店。

  正正是一家人住一家酒店開了三個房,可見這關係確實是錯綜複雜。

  宿衷進了酒店房間后,看著辛千玉照例幫自己泡茶。

  每次迎了宿衷進房間后,辛千玉都會去minibar泡茶。這其實不是辛千玉的「待客之道」,而是他的「權宜之計」。每次打開門,辛千玉都需要一點兒時間平伏自己的情緒。

  辛千玉一邊泡茶一邊想:宿衷這傢伙有毒吧,無論看見他多少次都覺得他太好看了……

  宿衷坐在沙發上,等辛千玉泡好茶后便雙手接過,說:「我媽已經來了,我給她安排好就是這邊的客房。」

  「嗯。」辛千玉淡淡的應了聲,「那就今晚趁勢一起見一面吧。我們既然結了婚,也該和長輩說一聲。」

  宿衷點頭:「我想,在她眼裡我們還是和從前一樣的。」

  辛千玉點點頭,說:「嗯,我知道。你媽是保守派,要告訴她我們的婚姻是場烏龍,估計她也受不了。」

  宿衷卻道:「你這麼說,我也受不了。」

  辛千玉一怔:「什麼?」

  「你說我們的婚姻是場烏龍。」宿衷道,「在我看來,這是緣分。」

  辛千玉有些尷尬地咧咧嘴角,扯出一個笑容:「緣分什麼的,還真不像你嘴裡會說出的話。你不是都不信這些玄乎的東西的么?」

  「我不覺得這是玄乎,我更覺得這是概率相關的問題。」宿衷說道,「世界上有六十億人,假設我們的預期壽命是……」

  「打住!」辛千玉察覺宿衷好像要說土味情話了,趕緊防範,「你是不是想跟我說那個酸的要死的愛上一個人概率論?」

  「什麼?」宿衷愣了愣。

  辛千玉打開手機搜了搜,便對著屏幕讀出來:「人的一生會遇到2920萬人,所以兩個人結合的機率卻只有0.000049……」

  宿衷完全無視其中的浪漫情懷,擰眉問:「2920萬是怎麼算出來的?」

  辛千玉愣了愣,翻動一下屏幕,便對著念出來:「目前世界人口60多億,人均壽命是80歲。那就是說,我們一生有80*365=29200天。而我們每天可以遇到1000個人左右。所以一輩子遇到人的總數: 29200*1000=29200000(人) ……」

  「這顯然是不對的。」宿衷說,「世界人口的預期壽命遠遠低於80歲,這個數字首先就不妥當。退一步說,就算真的是80歲,也不能按80年算,因為我們在嬰幼兒時期是很少有機會認識人的,減掉三至五年比較合理。此外,就是用365天計算也不嚴謹,因為這並沒有算上閏年。算上閏年的話,每年的平均天數應該是365.24……」

  辛千玉握著手機,一愣一愣:「……我悟了。」

  「你悟到什麼了?」宿衷好奇地問。

  辛千玉說:「文藝青年別碰數學,數學青年別搞文藝。」

  到了晚飯時間,辛千玉、宿衷一起去找林春紅去餐廳吃飯。

  林春紅再見辛千玉的時候,眼前也是閃過一絲驚訝。

  雖然她已經聽說辛千玉已是玉琢集團公子,但因為太久沒見了,辛千玉在她眼中還停留在那個卑微柔順小老師的形象。如今重逢,發現辛千玉容貌依舊,但氣派不凡,她下意識的感到詫異。

  然而,她縮了縮,沒多話。但玉琢的新聞她一直關心,聽到分析說,玉琢上市前身陷財政危機,是宿衷出手才讓集團轉危為安的。而且,宿衷身價遠高於辛千玉,二人結婚,是辛千玉佔便宜。

  想起這些分析之後,林春紅就重新挺起腰桿,只想到:辛千玉再牛又怎麼樣,能越得過我兒子去嗎?

  三人在包廂里做好,辛千玉客客氣氣地問:「阿姨坐那麼久飛機過來很辛苦吧?」

  林春紅笑道:「還喊我阿姨呢?該喊我媽了!」

  辛千玉說:「我們家沒這個習慣。」

  林春紅臉色一僵。

  辛千玉繼續說:「衷哥也沒認我媽做媽啊。」

  林春紅立即不開心了,只想:從前我說什麼,辛千玉都不敢反駁我一句的,現在倒是翅膀硬了,敢跟老娘挺腰子了?

  宿衷並沒覺得有什麼,只說:「對,我們只是結婚,不是領養。」

  「……」看著兒子也不站自己這一邊,林春紅有些心梗,便話鋒一轉,「哦,對了,今天宿衷來接機的時候,怎麼小玉沒來啊?我都念叨著你怎麼不來,我可想你了。」

  辛千玉說:「對,工作有事,沒來。」

  「這可不是我說你呀,小玉……」林春紅腰桿一挺,開始擺起長輩的譜兒了。

  然而,林春紅話音未落,就見包廂的門打開了,一位珠光寶氣的貴婦人笑盈盈地走進來,嘴裡發出風鈴一樣的笑,半掩朱唇道:「啊呀,我是不是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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