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差距
楚珩循聲望過去,迴廊的盡頭徑直走過來一位身著寶石藍織錦騎裝的青年,手裡拿著條馬鞭,身形高大,五官鋒利,一雙濃眉斜飛入鬢,眉尾微微上揚,勾勒出張狂的弧度。
他眼裡滿盛的蔑視絲毫不加遮掩,正大步朝楚珩的方向走過來。
青年身後跟著幾位同樣身著騎裝的華服公子,面上神情是清一色的目中無人,看周身氣度顯然是帝都的幾位世家公子,大抵也是聽說了今日有高手過招的消息,前來看比武的。
一行人停在楚珩面前,為首的濃眉青年視線大剌剌地在楚珩臉上逡巡一圈,眼裡驚艷的眸光一閃而過,隨後取而代之的便是濃濃的不屑。
他語帶嘲諷:「你就是陛下新擢選的御前侍墨?鍾平侯府那個學武不成的庶子?高手過招看得懂么你就來這兒?」
他這話一出,身後的幾人臉上具露出了明晃晃的嘲笑。
楚珩不為所動,面色冷淡瞥過他們一行,視線重新落回樓下正中央的比武台上。
台上已經開打,楚珩下注的那名離識境武者開局便落了下風,在對手的強烈攻勢下略顯狼狽的四處閃躲試圖防守。
這一局雙方境界有差距,在觀武的眾人看來右方獲勝已是板上釘釘的事,看台上一片拍手叫好聲。
那濃眉公子見楚珩不應聲,也並不惱。他捏著馬鞭上前一步,微眯著眼睛靠近楚珩身側,在他耳畔低聲諷道:「我聽說,你生娘好像是掖幽庭里出來的?出身低賤又沒本事就得有自知之明,御前是什麼地方,你也配?」
楚珩目不斜視,依舊看向比武台,波瀾不驚的眼底似乎斂去了一切情緒,只扶著欄杆的手指輕輕動了一動。
濃眉見他不應,嗤笑一聲。眼睛朝四周掃了一圈,手裡的鞭子忽得甩出,廂閣門前高腳木几上的花瓶被鞭子一勾一卷間掃了下來,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在周圍一片興奮的叫好聲間尤其突兀。
二樓長廊上的觀客紛紛朝他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離他們最近的幾位看客里有個人見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正想過來調和幾句,身邊的同伴卻連忙七手八腳地拉住了他。
儘管那同伴放低了聲音,楚珩還是聽的清楚:「你不要命了!天子腳下皇親國戚的閑事也敢管?拿鞭子的是嘉勇侯府的世子爺,嘉詔徐氏可是太子的母族,按輩分,那徐世子是太子的舅舅!這熱鬧可湊不得,快走,快走吧。」
徐劭自然也聽到了這話,下巴一抬,甩鞭指著地上那七零八落的碎瓷,朝楚珩輕蔑道:「楚珩,不是本世子埋汰你,你說你全身上下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麼可取之處?你啊,就跟這地上的花瓶一樣,稍稍一碰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爺好心提醒你一句,我姐夫身邊可不是你這種低賤無能的庶子能待的,人還是要有點自知之明,知道我姐夫不喜、知道自己不如人還不自覺點,否則下一個被摔碎的可能就不止是區區一個花瓶了。」
比武台上那離識境的武者已經被逼到了比武台的邊緣,卻依舊不肯服輸,形容狼狽地喘著粗氣,握劍的手橫在胸前攥得死緊,汗濕的臉上寫滿倔強。
他彷彿不曾聽到四周整齊一致向對手喝彩的聲音,只目光專註,格外警惕地盯著對手,等著對方的下一次出招。
楚珩依舊對徐劭視若無睹,臉上未有半分慍色,就彷彿身邊這個氣焰囂張的人說的不是自己。他神情淡淡,嘴唇輕抿,目光依舊凝在比武台上。
徐劭見狀,嗤笑一聲上前半步,一條手臂搭在欄杆上順著楚珩的視線瞥去,馬鞭握在手裡指著場上那名節節敗退的離識境武者,對楚珩道:「這人呢就這麼回事,贏不了就是贏不了,差距在這擺著呢。」
「楚珩,想你也看不懂,那本世子今天就大發善心告訴你,這比武場上兩個人境界的差距,其實就跟出身、跟嫡庶的差距是一樣的,任你如何不甘,差距就是差距,不可能被逾越、也不該被逾越。像你這種賤妾之子,要想翻身,想有一天也能踩在別人頭上,除非……」
徐劭蔑然一笑,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你能有本事入境大乘。」
他話一說完,四周的跟他一起來的公子哥們全大笑出聲。
一人更是拍了下徐劭的肩膀,幾乎要笑出了眼淚:「徐兄,你怕不是在說笑呢!這位,可是去了漓山十六年啥也沒學會的『天才』,要我說啊,漓山那等頂尖宗門怎麼會收他這種廢物?出師回家,說得好聽,我看別是被師門掃地出門自己滾回來的吧。」
場上瀕臨絕境的離識境武者抹了一下鬢邊的汗,雙目赤紅,低吼一聲,掌心突然發力,劍尖凝聚著雄渾的真氣,迎面朝對手急襲而去——
而楚珩也終於抬眸看向徐劭,同他說了第一句話:「你很聒噪。」
下一句是:「他贏了。」
楚珩話音剛落,場上驟然發力的離識境武者在絕境中拼力一擊,身形於眾人的一眨眼間轉瞬躍到了對手的身側,劍尖閃著鋒銳的寒芒,停在對手頸側一指之處。
一擊即中,點到即止。
齊聲喝彩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明正武館內霎時寂靜一片,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向場中。
良久,不知是誰拍手鼓了第一下掌,武館內頓時炸開,掌聲雷動,佩服稱讚聲此起彼伏。
場上靈虛境的高階武者額間滲出冷汗,看著離自己只有半寸之遙的劍尖,嘆了一聲,望向對手鄭重道:「是我輸了,心服口服。」
那名離識境收劍回手,道了聲「承讓」。
而倚在欄杆旁的徐劭彷彿還沒回過神來,怔怔地看著比武台。
楚珩淡淡瞥了他一眼,繞過他們一行,就要朝樓下走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徐劭滿面漲紅,咬著牙回身看向楚珩,出聲喝道:「站住!誰准你走的?」
他聲音尖厲,混著惱羞成怒的氣音:「一個賤妾之子,何德何能隨侍御前?」
驟然甩開的馬鞭破風而來,朝楚珩的側臉狠狠掃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