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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0185【盜賊遍地】

  第190章 0185【盜賊遍地】


  廣濟河邊,京中友人正在送別朱銘。


  昨晚下了一夜暴雨,北邊的黃河水猛漲,已經不適合行船。夏季便是這樣,黃河時常泛濫,否則朱銘一路走黃河更方便。


  廣濟河這邊要好些,但中途得下船,走陸路前往濮州。


  一枝枝楊柳折下,送到朱銘手中,連帶著還有十多首送別詩詞。


  烏雲密布,雷聲陣陣,天空又在下小雨。


  朱銘也拿起毛筆,寫下辛棄疾的《鷓鴣天》:「唱徹陽關淚未乾,功名餘事且加餐。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今古恨,幾千般,只應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同一首詞,不同的環境寫下,寓意自然也不同。


  這裡的行路難,是指朝中奸黨橫行,正直之士難以一展抱負。


  白崇彥讀罷此詞,感慨萬分,舉杯道:「一路珍重!」


  朱銘端起酒杯,朝眾人說道:「諸君珍重。」


  「轟隆隆!」


  雨點變得更大,朱銘轉身登船。


  興仁知府王傑站在甲板上,目視岸邊熱鬧景象。送別朱銘的人越多,就越顯得王傑孤獨,今天根本沒朋友給他送行。


  「怎不進艙里?」朱銘登上甲板,見鄭元儀都被淋濕了。


  鄭元儀笑道:「等郎君一起。」


  王傑主動作揖問候:「鄙人興仁知府王傑,久仰朱探花大名。」


  「彼此,彼此。」朱銘象徵性拱手,態度不咸不淡。


  王傑撇撇嘴,也沒再說話,默然返回船艙。


  這貨屬於蔡黨,蔡京第二次罷相時,王傑和趙霆也被罷官——兩人運氣都不怎麼好,歷史上他們攀附蔡京,還沒獲得啥好處呢,就被牽連罷官了。後來好不容易復官,王傑遇到宋江起義,而趙霆遇到方臘起義。


  一對倒霉蛋!

  傍晚,官船在東明縣南郊靠岸。


  天色已晴,晚霞如火,四下里炊煙裊裊。


  朱銘在郊外的驛館住下,對驛夫說:「隨便給些吃食,不要酒水,帶點肉即可。」


  驛夫小心伺候,漸覺朱銘沒有官架子,瞬間做事都麻利了許多。


  朱銘問道:「你是輪差,還是受雇?」


  驛夫回答:「雇來的,俺家便在這附近,雖然累些,但日子過得還行。」


  廣濟河是北宋四大漕河之一,沿途驛館生意紅火,根本不用官府撥款,靠賺外快也能正常經營。


  梁山水泊,便是廣濟河流經的一處大湖。


  宋江造反流竄各地,就是沿著廣濟河進軍,把這條漕河鬧得雞犬不寧。


  朱銘繼續詢問本地情況,驛夫都認真回答。


  同乘一船的王傑,卻沒在城外驛館下榻,而是跑去住城裡的賓館。


  縣衙賓館就要高級得多,聽說有知府入住,東明知縣親自前來接待,大魚大肉吃得好不快活,甚至還叫來歌姬陪酒作樂。


  翌日,正午。


  朱銘催促道:「怎還不開船?」


  負責官船的軍差苦著臉說:「王知府還在城裡,須等他上船了再走。」


  朱銘問道:「他若在城裡耽擱數日,我們也要一直等著?」


  軍差不知如何回答。


  「你們在此等待,我去去就來!」


  朱銘牽著聚寶盆下船,騎馬直奔城門而去。


  在過門洞的時候,朱銘亮出官牌,問道:「縣衙賓館在哪邊?」


  守城門卒連忙行禮,說道:「順著主道一直往北,看到縣衙再往東。」


  「多謝指路!」朱銘打馬而走。


  那門卒歡喜起來,對同伴炫耀:「這是位知州,跟俺說多謝呢。」


  同伴嘀咕道:「又沒給你錢財,值得高興什麼?」


  「賞錢俺領過,卻沒被當官的謝過。」門卒越說越興奮,打算下班回家告訴妻兒,這件事他能吹一輩子。


  朱銘快馬衝到賓館門口,亮出官牌徑直走入,問道:「知府王傑可在?」


  賓館差役說:「王知府還在歇息。」


  「帶我過去!」朱銘呵斥道。


  差役欲言又止,只能硬著頭皮帶路。


  來到客房外,朱銘懶得敲門,一腳把房門踹開。


  這位知府老爺,光溜溜躺在床上,身邊還躺著兩位歌姬。


  三人瞬間被驚醒,歌姬慌忙遮掩身體,王傑也到處找褲子。


  「伱你你……」一時間不知褲子在哪兒,王傑指著朱銘怒吼,「斯文掃地,斯文掃地,這成何體統?快快把門關上!」


  朱銘勾腳關閉房門,自己卻站在裡面。


  王傑也顧不得罵人,胡亂薅了一條褲子,穿好才發現那是歌姬的。他只能穿著歌姬的褻褲,在床上爬來爬去,最後發現自己的衣物全在地上。


  當初攀附蔡京的官員很多,而且蔡京被罷相,卻住在東京不肯走,餘威尚存,牽連丟官的蔡黨極少。 王傑被罷官,是他自己留下了把柄——「迎餞北使,以淫縱獲罪」。即私自招待遼國使者,而且還跟使者一起玩女人。


  幾年前,王傑就被人堵在床上,今天卻是又來一回。


  不等這貨把衣服完全穿好,朱銘就抓住他腰帶往外拖。


  王傑的幾個隨從,早已得到消息,此刻全都站在門外。只見房門打開,自家老爺衣衫不整,被同船的朱知州拎著走。


  「快放開,有辱斯文!」王傑慌張大喊。


  朱銘卻置若罔聞,把人抓到賓館門口,非常粗暴的橫放於馬背,然後翻身騎馬而去。


  王傑的親隨都看傻了,邁開雙腿瘋狂追趕。


  「哈哈哈哈!」


  賓館差役們愣了半晌,隨即爆發出一陣鬨笑。


  這事兒太有趣了,知府被知州抓走,衣服都沒穿好,可以八卦一整年。


  馬背太過顛簸,不停頂著胃部,王傑直想嘔吐。他已經不敢說話,一路捂著臉,生怕被人認出來。


  一直來到河邊,朱銘才將他放下,這貨趴在原地便乾嘔起來。


  緩了好半天,王傑終於被親隨扶起,卻見朱銘早已經登船。


  他穿好衣服衝上去,憤怒質問:「爾安敢如此對待同僚,吾定要上疏彈劾此事!」


  朱銘說:「此刻已經過了正午,還要官船等你多久?你只是路過東明縣,按制當在驛館下榻,怎違例去了縣衙賓館,還讓本地的歌姬作陪?誰有錯在先,自己好生想想!」


  王傑氣得滿臉通紅,卻又拿朱銘沒辦法。


  他確實違規了,縣衙賓館是招待貴客的所在。他並非此地官員,只是路過而已,原則上不能驚擾地方。


  「開船!」朱銘大吼。


  負責官船的軍差,立即下令起錨,且背過身體偷笑。他早就看王傑不順眼了,屁事兒太多,樂見朱銘出手教訓。


  官船繼續航行,直至抵達宛亭縣,王傑終於又抖起來,因為這裡屬於興仁府轄地。


  身為興仁知府,王傑大搖大擺去縣衙賓館,故意讓知縣叫來一堆歌姬。


  在下船之前,王傑還撂下句話:「明日若時候太遲,爾等盡可開船離去。吾乃此地太守,當微服私訪一番。」


  朱銘懶得理會,由於時辰還早,他把鄭元儀安置在驛館,便獨自騎馬去附近村落探訪。


  估計是因為他穿著御賜的羅衣,一看就很貴重的樣子,從第一個村子出來就被盯上。


  只見十多個男子擋在前方,手裡還拿著各種武器,為首之人甚至還騎著馬。


  朱銘頗為疑惑,出聲問道:「這裡距離縣城也不遠,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居然打算劫道?沒見我帶著兵器嗎?」


  「留下些錢財,便放你走,也不害你性命!」為首之人喊道。


  朱銘瞬間無語,不愧是宋代的山東啊。


  整個北宋,山東的造反次數,在全國可謂遙遙領先。


  宋人對於山東的文字描述,除了「質樸」、「鄙陋」等語之外,剩下全是「暴悍」、「凶俠」、「強梁」、「多盜」。


  「野有群行之盜,里多武斷之豪」,這是說野外到處是強盜,城鄉到處是黑社會。


  「二千石鮮不受侮」,這是說山東的知府知州,少有不被地方豪強欺負的。


  歸根結底,是山東這邊商業不發達,土地兼并又非常嚴重,大量剩餘勞動力找不到工作。此地距離開封又很近,還有廣濟河用以漕運,來自官府的盤剝很重,開封府一直在吸山東百姓的血。


  多種因素結合,一旦出現天災,就大量產生流民。


  朝廷只能招募流民為兵,可流民做廂軍還是吃不飽,反而學了軍中本事,帶著兵器逃回家鄉,干起盜賊來更加專業。


  朱銘取下弓箭,搭上箭矢,喝道:「滾開!」


  那些盜賊有些害怕,但又不捨得放過肥羊,一時之間不知是進是退。


  朱銘把弓拉得半滿,一箭射出,匪首落馬。


  群盜驚慌而逃,不但扶起重傷的匪首,還不忘把那匹馬帶上。


  朱銘縱馬追殺,群盜四散狂奔。


  牽馬的賊寇,驚慌爬上馬背,卻因為騎術太爛,很快就被朱銘給追上。


  一劍劈出,盜賊落馬,朱銘把馬兒搶過來。


  有了戰利品,懶得再繼續追趕,反正這不是他的轄區,就讓王傑那貨頭疼去吧。


  騎馬溜達回去,卻見鄧春帶人過來。


  石彪留在京城保護朱國祥,剩下的白勝、鄧春等人,都跟隨朱銘前往濮州。


  「你怎來了?」朱銘問道。


  鄧春回答:「俺聽驛館的驛夫說,這附近多有強盜,便讓白勝保護夫人,俺帶人過來接應郎君。」


  「回去吧,」朱銘笑道,「白撿一匹馬,今天運氣不錯。」


  對於今後的工作,朱銘並不期待,甚至還有些頭疼。


  濮州就在興仁府隔壁,那裡同樣遍地盜賊。


  殺是殺不完的,必須解決就業問題。而朝廷對山東盤剝過度,且土地兼并嚴重,無業游民只會越來越多。


  得找到一個突破口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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