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勇往直前敢亮劍
人生需要有一段平靜的時光來加深生命的意義,就像每天都需要睡眠來修復身體內部的損傷一樣。
特別是在喧囂過後,需要靜靜的反思來沉澱,只有這樣,才能在生活中感受到真實生命的存在。
四季更迭,人生無序,當有幾個重要的時刻作為回憶的坐標,無論將來蒙垢多少歲月的塵灰,也一如沙中沉金,閃閃發光。
金沙江上這一天一夜的航行時間,對彤弓等人彌足珍貴,高山白浪,日月星辰,真正療傷的法器就蘊藏在這些大自然的天地之中。
第二天未時左右,鷹隼突然驚叫而起,范天重忽地站起,遠眺前方。
「重慶府到了!」
范天重說完,彤弓等人也來到甲板,沒過多久,就看見船隊前方出現了大批蒙古戰船,船上旌旗蔽日,正在圍攻重慶府。
這時范天重看向彤弓說道:「金沙幫尚未與蒙古開戰,雙方互不設防,現在金沙幫任你驅馳,是否開戰?你來決定吧!」
「北逐胡虜乃家師平生所願,豈能忘卻?同族百姓正在遭敵攻殺,安能袖手!」彤弓說完拔出了降龍刀。
「升起大宋軍旗!」
彤弓說完,范天重下達了易幟命令。
十一艘大船同時升起了大宋軍旗!
這讓圍攻重慶府的蒙古大軍十分驚詫,區區十艘大船竟敢進攻蒙古艦隊?
正在城頭備戰的大宋軍民也十分驚詫,金沙幫何以要陣前易幟,自尋死路?
這時彤弓凌空飛上大船船頂,舉刀喊道:「今日我等與北賊相遇,雖寡不敵眾,但大丈夫立世,唯一『義』字而已,為正義而戰,雖死猶榮,何懼哉!」
「為正義而戰!」
「為正義而戰!」
「為正義而戰!」
……
各個大船上幫眾都紛紛振臂高呼。
「聽我命令!中三船以三角隊形進攻敵軍旗艦,左三船以一字隊形進攻敵軍左翼,右三船以點狀陣型佯攻敵軍右翼,配合中三船圍攻敵軍旗艦,后兩船殿後助攻,隨時支援。」
金沙幫號令森嚴,彤弓說完,十一艘大船立即調整隊形,按照彤弓的指令向蒙古戰船殺去。
指揮這場重慶包圍戰的蒙軍將領乃是成吉思汗之孫、托雷之子、漠南漢地大總領忽必烈。
忽必烈用兵如神,麾下皆是百戰之兵,縱橫馳騁從無敗績。
但此時忽必烈的水軍基本都是漢人,旗艦指揮使為蒙軍大將也速帶兒。
也速帶兒早接到報告,說有一支金沙幫的船隊北上而來,也速帶兒雖然借用金沙幫的朝天門碼頭遭拒,但與金沙幫未起衝突,因此也未加防備。
不想此刻金沙幫的戰船一瞬間全部掛上了大宋軍旗,直奔自己的旗艦腹背殺來。
也速帶兒乃是百戰之將,臨陣毫不慌張,見狀立即揮動戰旗,左右兩翼船隊調頭不動,旗艦後撤,中軍船隊前出迎戰。
蒙軍有五牙戰艦、飛虎戰艦、海鶻戰船以及海鰍、雙車、飛翼等大小戰船數百艘,彤弓這邊只有三層樓船11艘,實力之懸殊實在是難以一戰。
兩軍船隊尚未接觸,漫天飛矢就從蒙古戰船上就呼嘯而來,金沙幫幫眾訓練有素,紛紛舉盾護衛,放箭反擊。
范天重運起內力,將掉落箭簇全部吸入手中,回手一擲,蒙軍戰船上中箭者慘叫連連,此等功力世上已絕無僅有,彤弓看了也大吃一驚。
戰場瞬息萬變,很快彤弓的中軍三船就被蒙古戰船團團圍住,兩軍船員開始互蹬戰船,短兵相接,殺聲震天。
蒙軍左右兩邊的飛翼戰船整齊列陣,固若金湯,金沙幫左右兩翼的三艘樓船根本無法突破,居中穿插也難以進行。
因為蒙古中軍的海鶻戰船前出后,左右兩翼的飛翼戰船迅速填補了空白,蒙軍旗艦穩居後方,利用五牙巨艦的高度優勢俯瞰整個戰場,旗艦艦旗不斷揮動,金沙幫的戰船稍有突破,就有蒙古戰船來填補空白,迅速完成合圍。
在也速帶兒的眼中,這已經是一場毫無懸念的獵殺之戰了。
彤弓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想攻擊到蒙軍旗艦已無可能,但攻擊不到蒙軍旗艦,就打亂不了蒙軍的隊形,衝破不了蒙軍的圍殺,遲早都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這時,范天重大喝一聲,飛身跳上旁邊的一艘雙層海鶻戰船,范天重赤手空拳,拳拳生風,船上蒙軍觸之者死,紛紛避讓,都驚為天人。
范天重迅速清理完二層甲板上的蒙軍后,一掌劈斷艦旗,而後雙掌向下擊打甲板。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二層船板破碎翻飛,一層的槳手全部暴露無遺。
范天重掌上運力,兩袖充風,吸起一排排箭簇,雙掌一揮,箭簇便雨點般向艙內槳手飛去,隨著一聲聲慘叫,槳手紛紛中箭倒地,戰船立即失去動力,同時也意味著失去了戰力。
船上剩餘的蒙軍都紛紛跳水逃生,不敢與范天重正面一戰,因為確實沒有出手的機會,這一切站在五牙巨艦上的也速帶兒看的十分清楚。
也速帶兒長吁一口氣,自言自語的道:「南人有猛將如此,斷難取之了!」
也速帶兒說完,又立即指揮周邊的戰船保持距離,防止范天重再跳到其他船上複製這種一人滅一船的瘋狂模式。
同時指揮右翼輕捷快速的飛虎戰艦向范天重所在的海鶻戰船圍攻過去,四面施放火箭,企圖通過火燒戰艦來把范天重燒死。
也速帶兒的心計,范天重焉能不知,但范天重之勇,也速帶兒卻無法知道。
就在戰船火起之時,范天重突然飛身而下,跳入江中。
此時江中落水掙扎者不計其數,范天重竟踩著掙扎者的腦袋在水面上踏頭而行,兩袖鼓脹,披風獵獵。
范天重迎著簌簌而來的箭簇一躍而上飛虎戰艦,赤手空拳與船上的近百蒙軍短兵相接,船上蒙軍紛紛慘叫入水,范天重卻始終未退半寸。
但也速帶兒也是一個戰爭狂魔,死亡對他而言只是一個玩笑,他也深知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
就在船上蒙軍還在和范天重短兵纏鬥之時,也速帶兒竟指揮其他飛虎戰艦向該艦施放火箭,企圖將范天重和自己麾下的將士一併燒死。
這種同歸於盡的戰法,范天重卻是沒有料到,船上的蒙軍見火箭飛來,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但他們並沒有怪罪自己的主帥,而是不要命的向范天重衝殺而去。
范天重在陷入重圍之際,船上的大火已衝天而起,此刻即便能衝殺出去,怕也會在江中被亂箭射死。
再猛的人,也有陷入絕境的時候。
這時彤弓也看到了范天重所處的絕境,遂立即指揮後面尚未加入戰陣的兩艘樓船向范天重的火船進擊,一船攻擊掩護,一船靠近火船試圖讓范天重跳到金沙幫的樓船上來。
金沙幫的樓船雖大,但衝擊力和敏捷性均不如蒙軍戰艦,在這種江面上作戰,很難佔到便宜,加之力量懸殊,慘敗幾乎已成定局。
彤弓雖勇,也難在水上施展分毫。
范天重再猛,也難在此時力挽狂瀾。
……
戰船火起,江面泛紅。
不知是火光映照,還是鮮血漂染。
范天重年過七旬,已是當今天下僅存的一代大宗師,在戰船甲板這種狹小的空間作戰,縱是有萬人圍攻,也難奈他何,但此刻他的敵人卻是大江孤船上的衝天大火。
隨著火勢的蔓延,戰船上的蒙軍也不再纏鬥,紛紛衝出大火跳入江中,燒死溺死者不計其數。
范天重一生作戰無數,每次作戰都不顧生死,招招只攻不守,狂暴無比,這樣的脾氣和功力尤其讓對手膽寒,但此刻的對手,卻是無情的大火。
范天重畢竟不是神,功力再高也是人,是人就有力竭氣衰的時候。
此時濃煙大火中的范天重已然接近極限,腳下幾十具屍體橫陳陪葬,一人獨滅兩艘戰船,即便烈火焚身也足夠壯烈,不枉英雄一生了。
彤弓一邊奮力擊殺圍攻而來的蒙軍水兵,一邊時刻注意著被圍攻的范天重,此刻船上已無生氣,火燒木船劈啪作響,濃煙滾滾不見活人。
「范師叔!」
彤弓大喊一聲后,一條白色水龍突然衝天而起!
范天重使出最後一絲力氣,吸出一條水柱,衝撞在船上,在大火中澆撞出一條短暫的逃生通道,范天重凌空而起,飛向支援而來的樓船。
周圍蒙古戰船上的水兵見到此狀,也都驚的目瞪口呆,但蒙軍不信邪,他們不信此人殺不死,范天重凌空飛起后,萬千飛矢也向他劈空射來。
以范天重的功力,背後有飛矢射來,他了如指掌,平時這種偷襲根本傷不到他,但此刻他的內力已經耗盡,此刻一躍也是拼盡了最後一絲氣力。
面對飛來的箭矢,他無法躲避、無法回頭、也無法阻擋。
對范天重來講,相當於是眼睜睜的看著背後的箭鏃刺入自己的身體。
「呲!呲!呲!」
當范天重站在樓船甲板上時,背後已然中了三箭,楊傲衝過去扶住范天重,胡靖揚飛身擋在前面,劈擋不斷飛來的箭簇,樓船一邊反擊一邊後退。
彤弓在另一艘船上看到這一切,知道再戰已無可能,為避免全軍覆沒,遂立即揮旗後撤。
也速帶兒見彤弓敗走,剛要揮令火攻,突然風起,剛才燃燒的兩艘戰船徐徐向蒙古船陣撞來。
火船一旦撞到船陣,火借風勢,整個船隊將不復存在,也速帶兒大驚之下,急令兩艘飛翼戰船出陣,以船撞船,飛翼戰船沒有風帆,全部採用人力,方向和速度比較好控制。
兩艘飛翼戰船直直的沖向火船,撞到火船之後飛翼戰船也開始起火,兩艘飛翼戰船冒著大火硬生生將火船推向江邊,遠離船陣,隨後兩艘飛翼戰船也陷入火海,船上水兵紛紛跳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中逃生。
在這種情況下,蒙軍想用火攻已不可能,火攻別人自己也將自焚,特別是金沙幫的高大樓船一旦起火,若是不顧一切的沖向蒙古船陣,定是同歸於盡的下場。
想到這裡,也速帶兒急令海鰍、雙車戰船全速盡出,這兩種戰船速度極快,很快就將金沙幫的樓船全部圍住。
這時飛虎戰艦和海鶻戰船也全力圍攻過來,彤弓等人的大船已被團團包圍,想逃走的可能幾乎已經沒有了。
在這種情況下,撤退只能加速敗亡,為此彤弓再次揮動令旗,重新列陣,以求殊死一搏,但已無濟於事,蒙古水軍已開始登船,和蒙軍短兵相接下彤弓等所有人命藏大江都只是時間問題。
金沙幫所有人的心裡都十分清楚,此時停止撤退,列陣搏殺,應該是一種什麼結局。
胡靖揚轉頭看向楊傲,拚命將眼中的熱淚吞咽回去,胡靖揚並不是怕死,只是在有生之年沒有機會嫁給楊傲,這實在是此生天大的遺憾。
楊傲完全能夠讀懂胡靖揚的心思,但此刻除了背靠背掩護擊殺,還能做些什麼呢?
「今天能和你死在一起,此生再無遺憾!」楊傲豪情萬丈的說道。
胡靖陽聽后渾身一顫,知道死亡必然要來臨的時候突然釋然了,平靜的接受死亡,忘我的攻擊搏殺,能和心愛的人死在一起,讓胡靖揚充滿了無窮的力量,兩人護佑在范天重的周圍,直殺的血流成河。
范天重端坐在三層樓船的太師椅上,親自拔出背後的箭簇,點穴止血,目光依然炯炯如炬!
這時,一艘飛虎戰艦從側面飛速撞上彤弓所在的大船,飛虎戰艦的艦首直插進樓船半米有餘,樓船的底層開始進水,底層槳手拚命逃出,被等在上面的蒙古兵一一屠殺。
彤弓的大船失去動力,船體開始傾斜,船上幫眾紛紛掉進水中,蒙古水兵站在船上,瘋狂的向水中掙扎的幫眾射擊,慘叫伴著吶喊,鮮血托著浮屍,此時消滅一個生命比殺死一隻落湯雞還要簡單快捷的多。
場面,慘不忍睹。
生命,一文不值。
彤弓仰天長嘯,他終究還是算錯了!
一人之力,無法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