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舊事
小白樓外的鐘塔響了十一響。
書房裡燈光好像更亮了一點,穆青雲盯著電腦上的反光閃了下神,總算把思緒從她所知的喬傾身上拉開,輕笑道:「好吧,這位大佬是不是魔教教主都無所謂,反正人家宅家多年,從不惹事。」
翻牆鑽窗戶,也不過為了一紙存稿。
像他這樣的大佬,反正不會被抓住,既然抓不住,就只當這件事不存在。
「給我講講白雲門?」
穆青雲笑道。
張靜松伸手給穆青雲的茶杯里加上些許熱水,又把自己的軍綠水壺翻出來灌滿,慢吞吞地喝了一陣,目光落在穆青雲身上,似是欣喜,又似疲憊。
「白雲門啊,它在所有武林人士心中,已經不是一個具體的門派,早已是一種精神。」
穆青雲怔了怔。
張靜松嘆道:「現在你們這些孩子,大概永遠都無法想象當年大災難時,咱們明國面臨什麼樣的境況,就是我,也只經歷了最後的收尾階段而已。」
「大災難時期,尤其是後期,或許某些存在也察覺到了我們人類的掙扎,也可能是我們人類的動作觸痛了對方,那些東西反撲的越發厲害,無數魔物大規模暴動,禁區里本來能束縛它們的結界通通不管用了。」
「現在咱們的理論研究,都說這種情況算是好壞參半,雖然魔物帶來的危害更大,但也正因如此,人類也沒了退路,只能孤注一擲,不成功便成仁,所有人捨生忘死,才最終取得了真正的勝利。」
「事後總結,彷彿提起來便熱血沸騰,可明國無數武林人士鮮血染紅了大地,他們的白骨甚至都來不及收斂,這才是當時的現實。」
「武者也是人,是人就會有退縮的情緒,當時的犧牲太大了,大到後來有很多人撐不住,崩潰,打起了退堂鼓。」
「現在大家都不提,可我們記得很清楚,那會兒的思想非常混亂,甚至很多武者覺得再打下去也是必輸無疑,還不如接受現實,研究出把自己變成魔物的方法來結束這一切。」
「其中三島國的武者們此類情緒最為嚴重,還因此鬧出過不少很嚴重的亂子,別看現在三島國的人都老實巴交,人人說他們斯文有禮,與他們相處愉快,但在當時,他們就像陷入絕望,完全沒有出路的困獸,要拖著所有人給他們陪葬。」
「就是我們明國境內也有不同的思潮,有的武者覺得打不贏了,大家還是帶著篩選出來的精英,逃往那些魔物不肯去的絕地,例如大漠,例如極寒地帶,在那裡鑄造城池,打造結界,雖是苟且偷生,但也能勉強給人類留下種子。」
穆青云:「??」
她的印象里,除了三島國那幫混賬東西,他們明國武者個個都是不怕死的好漢。
張靜松嘆了口氣,「那是漫長的,綿延了數代的戰爭,無數門派全派弟子都死在了與魔物的交鋒里,當時的情況之慘烈,我們無法想象,在那種境況下,有人崩潰並不是值得指責痛恨的事,堅持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當時白雲門已經是武林中的第一大派,門中弟子皆是精銳,當此危難關頭,白雲門當時的門主穆挽留,決定率領眾弟子傾巢而出,並立誓,魔物不清,誓死不返山門,據說他是昔年那位武林之師,白雲門師祖穆青青的嫡系傳人,威望甚高,在那會兒的武林中,堪稱泰山北斗,他的出面,也終於止住了混亂的局勢。」
「白雲門所有弟子身先士卒,他們打最難打的魔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無止,師父死了,徒弟上,父親死了,兒子上,兄長死去,弟弟上戰場,也因為如此,白雲門的損失最大,結局最為慘烈,等到漫長的黑夜過去,明國終於從這場災難中徹底掙脫出來時,白雲門只剩下一位年僅十一歲的守山弟子。」
「這個守山弟子就是你的外祖母穆念卿。」
提起這個名字,張靜松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外祖母可不得了,別看她是個女人,卻天資卓越,有師祖之風,她出生時,她的母親正在和魔物交戰,她就生在戰場上,吃進去的第一口食糧,是她母親的熱血。武功進境那是一日千里,又是白雲門最後的弟子,整個武林都捧著她,可以說你外祖母的青少年時光,是被捧大的。」
「被捧大的孩子,註定了驕傲肆意。」
張靜松的臉上露出一點難過,「也不知道該說你外祖母生的時候是好,還是不好。」
「要說好,她不光見識到了武者最輝煌的時代,她還活下來了,是活的英雄。可要說好,她也見證了武者退出歷史舞台。」
「她想振興白雲門,但世界已經不需要白雲門了,以前江湖人起紛爭,都去找白雲門來做評判,後來,卻已經沒有她眼中的江湖,她勉力強撐著,白雲門還是漸漸被人遺忘。」
「穆念卿年輕時執念很重。」
張靜松眯了眯眼,陷入沉思,半晌才道,「大概四十多年前吧,我見過穆念卿一次,記得特別清楚,當時是在火車站,她一手抱著個孩子,一手提溜著拿繩子串起來的十幾個賊,把他們都吊到了車站的鐘塔上,逼那些人背江湖十戒。」
「我站在車站外頭看她,就想,這小丫頭可真不得了,有以前武者的那股子味道。」
張靜松又苦笑,「當時我還不明白,她的俠氣,已經不合時宜了。」
一句話說到此,兩個人都沉默。
是啊,不合時宜!
張靜松嘆道:「後來我再一次聽到穆念卿的消息,就是他的大弟子走火入魔,自廢武功,穆念卿決定封閉山門,讓這世間再也沒有白雲門。」
穆青雲揚了揚眉,很會挑重點:「走火入魔,自廢武功?」
「大家都稀里糊塗的,只知道他大弟子自陳做錯了事,違背了江湖道義,不敢使師門蒙羞,自廢武功,自逐師門,後來我也是輾轉得知,這孩子被人騙著當刀使,殺了人,他也去巡檢司投案,後來死在了巡檢司。」(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