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怪裡怪氣
很快，這場戲重新開拍，程雅馨也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態進入到戲裡面。
她本來就屬於演技還不錯的那種，雖然在幾十年的老演員和天賦型選手林姣姣的跟前不夠看，但融入到戲裡面不拉胯的水平還是有的。
前半場戲很順暢的接了下來，直到兩姐妹的對手戲——
「這個妹妹，我見過的。」
雲笙兒曾在大街上與雲沫兒有過一面之緣，彼時，她穿的灰撲撲的裙裾，跟在攝政王的身邊，像個燒火的小丫頭，但那張和自己相似的臉還是令她震驚，多看了幾眼。
「沒想到你竟是我的親妹妹么！」
雲笙兒臉上帶著欣喜，發自內心的想要把她抱進懷裡。
可是她白皙嫩如凝滯的手握在雲沫兒因為干多了農活，而越顯得粗糙手上，產生鮮明的對比，尤其是她那從小被嬌養出來的矜貴氣質讓雲沫兒從心裡生出一股自慚形穢的自卑感。
她微微往後縮了縮，躲開了雲笙兒的懷抱。
雲笙兒因她的動作一怔，氣氛中竟然有了些尷尬……
這場戲的主角是雲沫兒，可是雲沫兒的人設，前期靈動又自卑，舉止之間還有幾分畏畏縮縮，跟人設明艷氣度雍容的雲笙兒比起來，太吃虧了，這就是人設上天然的壓制，兩人在一起，人們就很容易把注意力放到雲笙兒的身上。
尤其是現在，程雅馨還在若有若無的搶戲，說台詞的時候，借著人物的動作差點把林姣姣給擠出了屏幕，攝像機的顯示屏上，有四分之三都是程雅馨的身影，林姣姣這個主角只佔了不到四分之一……
如何在以自己為主角的戲份里不被壓制，這就很考驗林姣姣的演技了。
現場，劇組的工作人員都屏氣凝神，盯著屏幕，看林姣姣接下來如何應對。
林姣姣對著程雅馨扮演的雲笙兒，神色慌張中帶著些尷尬，睫毛低垂，還在微微顫動。
她輕輕的呼吸，神態卻很沉重的樣子，似乎是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才抬起頭來，沖她露出個靦腆的笑。
「姐姐……」
這一聲，軟軟的啞啞的，輕飄飄的落在人心上，好像是被貓爪子輕輕撓了一下，又癢又瑟。
在場的人聽到這聲呼喊，都屏住了呼吸。
就這一聲，足夠把雲沫兒這個人物面對偌大一個相府的自卑不安，還有對親人的渴望給表現出來了。
原來，真正的演技是不需要什麼肢體動作表現的，反而簡單一聲，就能表現的明明白白。
而屏幕里，林姣姣看到程雅馨並沒有抗拒的表情，眼中神色又亮了寫，掙著向雲笙兒靠近了些，沒有任何親密的動作就只是湊近而已，好像要汲取她身上的溫暖氣息一樣。
就這麼一個動作，直接讓她在屏幕上佔據了主要地位，兩人的狀況翻轉。
林姣姣作為主角，又拿到了絕對的主導權，程雅馨被她擠到屏幕的一角，林姣姣的眼睛亮亮的，「姐姐？」
程雅馨頭皮有些發麻，她怎麼不知道林姣姣有多麼雞賊，不知不覺的就搶了她的戲！
程雅馨下意識的就要皺眉，可是畢竟還有攝像頭對著，她努力的壓下去了，偏偏還得表現出一副欣喜的樣子，點點頭：「哎，回來就好……」
這一場戲，以林姣姣的絕對壓製取勝，在兩人的對手戲中，程雅馨差的一塌糊塗只佔了一點微弱的存在感。
「咔！」
導演激動的喊下「咔」，這一場戲完美結束。
他立刻走到林姣姣的跟前誇獎道：「姣姣，你表演的真的很好，多少年了我都沒見到這麼收放自如的演技，你這個絕了！」
「我一開始還擔心你沒有接受過專業的演技指導，上來就擔任女主角的戲份會不適應，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有天賦，無師自通！看來是我多慮了。」
程雅馨在旁邊，恨得牙根痒痒！
林姣姣沒有中她下的套不說，居然還在對戲中把她壓得片甲不留，到現在導演已經完全無視她這個主演，而對林姣姣青睞有加了。
這讓程雅馨怎麼不恨！
眼中的怨毒一劃而過，她佯裝驚訝的開了口，硬插進兩人的對話之中，「喲，姣姣，我剛才太沉迷演戲了竟然沒發現，你的衣服怎麼了？」
「這場戲應該是你搖身一變，成為相府千金的節點，穿著打扮應該上檔次一些而已，可是你這、你這穿的是什麼呀，尤其是裡面那個內搭，怎麼有點像現代的衣服。」
「我好像記得道具老師給你的，並不是這種……」
她寥寥幾句話，把在場的人的注意力拉到了林姣姣身上的衣服上。
剛才太沉浸在他們的戲裡面，竟然忽略了林姣姣身上這怪異的衣服，原本該是中衣的，被她穿到了裡面，外面套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圓領，外袍的腰間還掛了一串珍珠……倒不是說不好看，就是怪裡怪氣的。
這種怪異的感覺，在程雅馨靠近的時候，更明顯了。
哦！他們才意識到這種奇怪源自哪裡。
《長歌行》這部電影走的是朝堂權謀的正劇風格，裡面服裝的風格也追隨劇情，華貴端莊，如果說程雅馨穿著戲服，像個高傲矜貴的長公主的話，那林姣姣這身打扮就是從小走江湖，摸爬滾打的異域舞姬，把一個舞姬丟進一群貴婦小姐裡面，實在是格格不入。
導演也有了這種感覺，皺著眉，盯著林姣姣身上的衣服，「你這衣服……」
還是換了吧。
但他又心疼剛才拍好的那一場戲，實在是堪稱完美，要是換掉重拍的話，還不知道能不能拍出同樣的水平了。
沒等導演猶豫著下定決心，林姣姣就開了口，「導演，這身衣服卻是不是道具老師給我的那身，而是我自己搭配的。」
她的坦誠，讓導演的眉頭又緊了幾分。
胡鬧，演員的職責就是演戲，別的就應該交給專業的人士來處理，而且長歌行的服道化老師，都是在國際比賽上拿過獎的，不比她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強得多？！
趕緊去換回來！
只是這話還沒說出來，就被林姣姣搶先開了口：「導演，我其實也是按照自己對角色的理解，稍微改造了一下。」
「我知道《長歌行》請來的服道化老師都很優秀，可是他們對於人物形象的理解，可能還只是浮於表面。」
「就像雲沫兒這個人物形象，從小被養在農婦的手裡，過的是豬狗不如的苦日子，野心有一點，小聰明也有一點，還有貫穿人物形象始終的卑微感。像這樣的一個人，進了京城見了那麼多達官貴人，心中的自卑感肯定會越發的蔓延。」
「有的人就是越自卑，就越是掩飾，雲沫兒顯然就是這種人。」
「這種情況下，得知自己竟然是丞相遺失在外的千金，肯定想要好好打扮一番，不能讓自己的爹娘看不起，又或者，不能讓府里的丫鬟下人看不起自己這個從小流落在外，長於農婦之手的『小姐』。」
「可問題是，雲沫兒本來就沒見識啊，她不懂得京城達官貴人的附庸風雅，只曉得值錢的就是最好的，所以什麼頭飾啊，珠寶啊，可勁兒的往自己身上加，妄想通過這些來加自己的身價，確實有點蠢，但也確實是雲沫兒這個角色的可愛之處不是么？」
「至於道具老師給準備的那身衣服，嗯……實在是太『雅』了，有點不符合雲沫兒的人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