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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第1章 重生 

  M國。 

  半山腰一處空置荒涼的教堂里,正在舉行一場葬禮。 

  空蕩的大堂中央,一副花圈圍繞的棺柩旁,一名黑衣短髮女子冷眼瞧著面前的中年男人,她掃了眼包圍住她的十幾個大漢,清冷精緻的臉龐帶著輕蔑,朱唇微啟,「如此陣仗倒是看得起我,海叔能殺了我師父,還怕了我這個徒弟不成?」 

  薛明海不敢放鬆半點警惕,眼前這個看著人畜無害的漂亮女子,可是醫羅剎白眉唯一弟子,更勝於藍的醫鬼手,身手絕佳,針法精湛,可醫百病,但更善於殺人無形。 

  「如安,別怪我,你們師徒的能力已經超出組織能掌控範圍,我也沒辦法,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念在多年相識之情,我會給你個痛快。」男人眼裡帶著警惕說完退後兩步,身後的多名壯漢向女子逼近。 

  煞氣四起,隨著槍上膛的聲響,面對著十幾桿黑黝黝的槍口,女子神色平靜不帶一絲懼色,蔥白玉指撫過棺柩旁的純白菊花,突然對薛明海綻開一笑,「即還有情,那明叔就隨我下地獄陪師父吧!」 

  話音剛落,周圍以及棺槨底下幾聲細微的嘀嘀聲響起,薛明海臉色大變,驚愕間還沒來得及扣下扳機,下一瞬,耳邊轟鳴,火光乍現,最後的視線定點在熊熊烈焰中,那張巧笑倩兮的臉上。 

  大慶國,瀘溪縣。 

  冬夜凜凜,寒風呼嘯,一處茂密竹林里,幽深陰暗,落滿青黃竹葉的地上有個新挖的淺坑,草草覆蓋的新泥下隱隱見一角白布,坑邊至竹林出口處散布著些凌亂的腳印。 

  乾燥無雨,天空卻閃過電光,轟鳴作響,竹林里宛如白晝,緊接著一道詭異暗紅的電光直直劈落,在新泥上劈出一道黑印,稍瞬間,一雙手猛的破土而出! 

  纖細的身影敏捷掀起白布翻身,雙手一撐,輕鬆翻出坑外,呈半跪戰鬥姿勢,身上的些許泥土隨著動作掉落,烏黑長發下是一張蒼白憔悴,卻令人驚艷的面孔,膚若白雪,鳳眉明眸,玲瓏秀鼻,豐唇微抿,端是一副高雅脫俗之貌,只是此刻卻散發著陰詭狠戾的殺氣。 

  李如安全神警惕,蓄勢待發,借著閃電迅速看清周邊地形,仔細聆聽附近動靜,除了風吹竹葉的沙沙作響,再無別的異樣聲音。 

  身處陌生之地,李如安並未放下戒備,站起身皺眉疑惑觀察著四周,最後視線定在身上長長的裙擺和胸前及腰的長發上,她臉上難得露出驚愕,這不是她的身體!又動了動腿腳,確定現在她還活著,但師父葬禮上她親手引爆的炸彈,那個距離,教堂內所有人必死無疑! 

  正當李如安驚疑之際,突感頭部刺麻的疼,她蹙眉甩頭,腦子一大片陌生的記憶席捲而來,如播放電影般,一幀幀快速閃過,講述了一個女孩簡單而短暫的一生。 

  她從來不信鬼神之說,現在也被這詭異的現象給唬住了,重新打量著既陌生又有熟悉的竹林,半晌啼笑皆非嗤了一聲,「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借屍還魂,呵,而且挺巧,這身體也叫李如安,不過才十六歲,父親是當朝右相李元,位高權重,母親是皇醫高家的嫡長女,家世顯赫,原身相貌出眾,出身高貴,但因性子過於溫順恭謙,循規蹈矩,嫻靜得近乎木訥,也可以說是好欺負了,所以一向不受父親李元所喜,自小在府中存在感不高。 

  四年前高氏病故,李元抬妾室林氏為續房后,原身沉迷傷痛,更是寡言少語逆來順受,被表裡不一的繼母庶妹有心栽贓,莫名其妙犯了點錯就被發派到這窮鄉僻壤處,帶著奶娘雪姑和路上撿的紫煙苦哈哈在這裡熬了三年之久,無人問津,自生自滅。 

  既已不在處處是致命埋伏的現代,李如安稍稍放下戒備,掃了眼土坑裡髒兮兮的白布,把凌亂的記憶迅速整理一番,明眸微轉,閃過陰鷙。 

  看來這原身離了京都那是非之地,還是免不了殺身之禍,算了,既然承了她的身體,自然要回報,那第一件,便是這活埋之仇了。 

  提起礙腳的裙擺,李如安循著記憶走出竹林,繞過乾枯稻田,經過一處湖泊時停下腳,看著粼粼波光的湖面,身體里驀然升起一股寒氣,彷彿還殘留著窒息的恐慌感,她沉聲開口:「走吧,你已經死了,我會幫你報仇,還有履行你母親的遺願,照顧你弟弟。」 

  話音剛落,一陣涼風拂袖而過,帶走了寒氣,揚起湖面微漾,片刻恢復平靜。李如安哂笑一聲,走得倒是挺乾脆,或許自母親離世后,父親冷淡,繼母刁難,加上同胞親弟的疏遠,疲累的女孩早已經對這個世界寒了心。 

  溪水村口外一間孤零零散發微弱燈光的木屋,外停著輛半舊馬車,兩個家丁見昏暗中一個長發飄飄的身影靠近,心下一悚,在看清楚那張臉后,王二倒抽一口氣癱軟在地,而劉大則鬼哭狼嚎,連滾帶爬摔進院子,「鬼!鬼啊!」 

  「大晚上的鬼叫什麼!」尖銳高昂的聲音傳來,胡媽扭著肥碩的腰身拉開門,滿臉怒氣在見到院中涼涼盯著她的女子時僵住,倒吸一口冷氣,殺豬般的尖叫聲差點沒掀翻屋頂,「鬼啊!」 

  李如安嫌棄撇了眼濕了褲襠癱軟的胡媽,快步跨進裡屋,見雪姑紫煙蓬頭垢面雙目通紅,像畜生一般半跪著被繩索綁在木桌旁,她眼底泛起陰寒怒火,朝著旁邊嚇呆的張媽抬腿就是一腳,毫不留情的力氣把人踢飛出去,嘭一聲撞到牆邊才重重摔下,頭一歪便暈死過去。 

  給獃滯的兩人解開繩索,李如安摸摸小丫頭的凌亂髮髻,看向雪姑,「奶娘,沒事吧?」 

  「小姐?」雪姑紅腫的雙眼滿是震驚,不可置信地抬手觸碰眼前的人,半晌后欣喜若狂,與紫煙雙雙撲上來,痛哭出聲。 

  一左一右,李如安被兩人熊抱住,耳朵被哭聲震得微癢,現代是孤兒的她從未感受過如此強烈的情感,竟有些不自在。 

  「殺千刀的黑心老貨!入夜時我抱著小姐身子還是暖的,她不知道哪裡找來的大夫非說小姐已經沒氣了,竟強行綁了我和紫煙,把小姐活生生抬去埋了!」半晌,哭聲漸歇,雪姑擦把眼淚,走到還在鬼叫的胡媽身前,邊罵邊狠狠踹了幾腳解氣。 

  胡媽媽呼痛回神,撇見角落昏迷不醒的張媽,驚懼於李如安的力氣,扯出諂媚的僵笑,「大,大小姐沒死,菩薩保佑啊!奴才費了那麼大勁才救您上來,可那黃腳大夫非說大小姐沒氣了,奴才也痛心啊,可是奴才就想著總要讓大小姐儘快入土為安啊,是不是?」 

  李如安哼笑一聲,「你倒是好心,若我沒看見你推我下湖后,那副得意的嘴臉,我還差點就信了。」 

  「什麼!推下湖?你竟敢謀害主子!還假惺惺回來說你救的小姐,你個毒婦!我跟你拼了!」雪姑瞪大了眼倒吸一口氣,上前對爬起來的胡媽拳打腳踢。 

  「哎喲喂!大小姐,沒證沒據的,奴才冤枉啊,您是迷了眼睛看錯了吧?奴才哪來的膽子害您啊!奴才只是錯在好心辦壞事而已,再說了,奴才是夫人派來的,相爺也是知道的,就算有什麼錯處那也得是回去自有夫人懲罰,您離京多年,好不容易要回去了,這萬一再傳出個忤逆長輩的名聲,那可不好,是吧?」 

  胡媽又被踢翻,狼狽不堪爬起身,囂張狡辯之餘還搬出靠山,料想李如安還會和以前一樣,不敢忤逆家中長輩,草草了事,她路上再尋機會完成夫人的吩咐就行,胡媽斂下眼裡的怨毒陰狠,心裡暗付。 

  可胡媽萬萬不會知道眼前的少女已經換了個芯,李如安可沒忽略那抹陰狠,她緩緩笑開,還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正好殺只雞儆猴。 

  「這樣啊?我好怕啊」她挑眉苦惱狀,見胡媽頓時胸一挺揚起得意的嘴臉,李如安突然低笑一聲。 

  只見少女移步上前,微笑著向胡媽伸出纖細的雙手,下一秒,只聽清脆咔嚓一聲,肥碩的婦人脖子以詭異的角度聳搭著肩膀,如爛泥一般緩緩軟倒在地,暴睜的凸眼裡還帶著疑惑,死不瞑目。 

  「啊唔!」兩個男僕癱軟在地,驚叫半聲緊緊捂住嘴巴,驚恐萬分的目光看著地上瞬間被扭斷了脖子的婦人,還有那個神色平靜的少女。 

  「反正以後我名聲好不好,你也看不到了。」李如安拍拍手,淡淡開口,她從不受人威脅。 

  給震驚的雪姑紫煙一個安慰的眼神,李如安進屋輕鬆提起角落的婦人往幾人面前一扔,甩甩手,拉了張凳子坐下,慢條斯理接過紫煙遞來的溫水喝了一口。 

  「弄醒她。」 

  嘩啦!王二回神,迅速端起角落裡的污水一把潑在昏迷的張媽臉上,見她一個激靈醒過來,茫然地左看右看,視線停在死相詭異的胡媽身上,又是一聲尖叫。 

  「不想如她一般下場的話,閉嘴。」 

  少女冷冷一笑,殺氣縈繞,三人哪還有反抗的勇氣,連連磕頭,氣都不敢大喘。 

  李如安摸著下巴沉吟,理清思緒才緩緩開口。 

  「三年來府里對我不聞不問,如今突然登門,來意未明,含糊不清,而且未入夜便就如此著急暗下殺手,京中恐怕是有點什麼事吧,還是與我有關的事。」 

  見為首的張媽臉色一緊,李如安沒理,搜索著原身記憶繼續開口,「唔,現在全國上下都在議論當今桓王殿下凱旋歸朝之事,連這裡村頭老翁都能說上幾句,依稀記得,桓王臨行前,太後娘娘與我母親有過口頭約定,有意將我許給桓王,後來桓王多年駐紮北境未回,加上我母親去世,便再無人提起此事。」 

  大冷的天,張媽卻出了一背的汗,見台階上優雅端坐,氣質出塵的少女,暗暗心驚,她還沒說一個字,便被李如安猜中來意,這哪有夫人嘴裡那個蠢鈍無知,唯唯諾諾的大小姐半分影子? 

  李如安喝了口水潤潤喉,「所以,應該是桓王即將歸朝,太後娘娘想起這事了,而林氏自然不想讓我嫁入高門,對我卑躬屈膝,所以就心急如焚,回頭便派了你們來殺我,一了百了。」 

  「唔,應該還有一個原因,李如月,林氏的心肝寶貝,也是適婚年紀了。」李如安見張媽臉色緊繃,摸著下巴補了一句。 

  「荒唐!」雪姑越聽越愕然,狠狠忒了一口,「她一個妾侍上位的繼室,竟敢去搶嫡長女的婚姻,也不看她女兒受不受得起這個福份!」 

  見張媽躊躇支吾,李如安冷冷掃了她一眼,「林氏打得一手好算盤,背後少不了李元的袖手旁觀,都是嫁女兒,當然要嫁個與他親近的過去,往後也好拿捏,助他鞏固權位利益。」 

  李元不喜李如安,其實還有一個最大的原因,就是長女與妻舅高奕如出一轍的出眾容貌。高家世代都是皇醫,聲名顯赫,祖上更有幾名配享太廟的太醫首席,當年還是從六品副侍郎的李元迎娶高氏已經算是高攀了。 

  雖靠著岳家幫扶步步高升,但李元自尊心作祟,總覺得在岳家面前低人一等,逐漸心浮氣躁,又覺高氏清高冷淡,抬了一門又一門的妾侍進來,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維持他男人的尊嚴,因此某次出門被高奕當街攔下,狠狠地打了一頓,李元大感侮辱,從此結下樑子,見長女越長越像妻舅的那張臉,他自然不喜。 

  震驚於大小姐竟直喚相爺姓名,張媽暗暗心驚,不由偷偷瞄了眼台階上優雅端坐的少女,披著半舊棉衣,毫無裝飾的烏髮如雲,絕美容貌在昏暗油燈下清雅脫俗,張媽回想幾年前那個剛死了母親,哀痛欲絕但卻低眉順眼的小女孩,心底有個荒謬的想法,眼前死而復生如殺神一般的少女還是不是李家大小姐了? 

  李如安是什麼人?自記事起便在那冷漠現實的孤兒院中,人生最先學會的就是察言觀色,她沒忽略張媽眼裡的驚疑,心下便起了殺意。 

  這個時代迷信至極,一個死而復生,從地里爬出來的大家閨秀,傳揚開去定會引起軒然大浪,於以後是個麻煩。但今天已經發生太多事了,就算是在這鄉下貧瘠之地,再殺了這幾人反而太惹眼,回程要走二十多天,有的是機會。 

  「奴才只是奉夫人的命令,來接大小姐回京,其他的,奴才不清楚.」張媽眼尾掃過地上胡媽那詭異的姿勢,哆嗦著磕頭說道。 

  「也罷,三年了,我也甚是想念京都,林氏既如此隆重要迎我回去,那我可不能辜負了她的好意。」李如安起身回屋,悠悠再丟了句話出來,「你們的罪我暫且不追究,明日啟程回京,還有,把人拖去竹林埋了,記得,要埋厚些。」 

  微帶著調皮的尾音清脆悅耳,卻讓地上的三人打了個寒顫,連連磕頭道謝,手忙腳亂拖著屍體走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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