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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恩師仁義啊

  戚景通。

  他就是戚景通。

  看著這個漢子。

  方繼藩動容了。

  戚繼光他爹啊。

  方繼藩上前,立即攙扶著他,要將他扶起,並且很是從容的開口道「原來是戚千戶,快快請起。」

  定遠侯,永遠是不按套路出牌的。

  以至於跟在方繼藩身後的鄧健,也早已習慣了,他一臉的麻木,好像……少爺無論做啥,都很有道理的樣子。

  戚景通愣住了。

  從唐寅和胡開山的口中,他深知,定遠侯是個極驕傲的人,他任何人都瞧不起。

  任何人,在他眼裡,都是渣,哪怕是唐侍學那樣能金榜題名,名列一甲,且還立下大功勞的人。

  這樣的弟子,誰是他的恩師,都該四處誇耀對吧。

  可定遠侯偏不。

  據說,有弟子只考中了二甲進士,定遠侯還一頓狠抽呢。

  自己是個粗鄙武夫,還只是個區區副千戶,說實話,在方繼藩面前,真的螻蟻一般。

  可看著方繼藩和顏悅色的樣子,親自要將自己攙扶起來。

  戚景通死死跪著,不肯起來。

  方繼藩心裡想,說來慚愧啊,借了你兒子的兵書,這才有了寧波水寨,偏偏這些事,自己不能對外說。

  我方繼藩是個三觀奇正的人,若不是為了打擊倭寇,會嫖你兒子的書?不,是剽竊你兒子的書?

  所以,對待戚景通,方繼藩心有戚戚,這是他高貴的道德觀在作祟,總覺得盜版不好,人們應該,寫書的人,不易啊。

  戚景通卻是愣住了,看著方繼藩和顏悅色的樣子,感動的一塌糊塗,激動的整個人都在發顫。

  人世間,就是這般的沒有道理,一個見人都親熱的人,他對你親熱,你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反而覺得是理所當然。

  可一個天煞孤星,逢人就聲色俱厲,唯獨對你這小人物如沐春風,這一下子,宛如心底的乾柴被方繼藩引燃,頓時火躥起,呀,好大的火。

  一股股的暖流,瞬間襲遍戚景通的全身,戚景通眼淚嘩啦啦的落下,激動萬分。

  「恩師若不容學生,學生便是死也不起來,學生蒙恩師施以兵書,得以從區區戴罪之臣,而立下戰功,這些功勞,統統是恩師的功德。學生已覲見陛下,肯定陛下下旨,收我戚景通為徒。我戚景通……」

  戚景通這麼一個大軍漢,說到了動情之處,嗚哇一聲便泣不成聲,抽泣著,哽咽著開口說道。

  「我戚景通是個粗人,自知配不上恩師,可學生哪怕只做方門一條走狗,這輩子便知足了,還望恩師,能給學生一個侍奉的機會。」

  方繼藩連忙搖頭「不可,不可,我當不得你的恩師,說起來啊,我慚愧的很。」

  鄧健在身後,身軀一震。

  少爺……居然謙虛起來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

  溫艷生在旁暗暗點頭,不錯,不錯,少年人才高八斗,還如此謙虛,難得,難得。

  戚景通卻是很執拗,非常堅定的道「此番來京,拜入師門,乃是學生畢生之願,恩師不認我這學生,學生便長跪不起。」

  「……」

  這個世界瘋了,還是他瘋了?

  大哥,我方繼藩,也是一個有羞恥心的人啊,剽竊了你兒子的兵法,我還有臉認你做門生,我方繼藩……一輩子堂堂正正……

  可做不出這等事呀。

  「恩師……」戚景通卻是不幹了,他緊緊抱著方繼藩大腿,滔滔大哭。

  方繼藩皺眉看著他,心裡頓時覺得內疚萬分,可這種事呢,他不可能說出來,因此,他深深嘆了口氣「恩師我是不敢做的,你做我師兄吧。」

  戚景通身軀一震,自己何德何能,這是開玩笑嘛?

  他搖頭,果斷拒絕方繼藩的要求。

  「什麼師兄,學生怎麼配?恩師不要玩笑,就遂了我的心愿吧,這輩子,學生做牛做馬,侍奉恩師。」

  方繼藩背著手,一聲嘆息。

  人生……真是寂寞啊。

  「好吧,既如此,戚景通,往後,你入了我門,要爭氣。」

  戚景通大喜過望。

  這恩師,拜的值啊。

  他不嫌我的出身,對我這般客氣,和唐師兄比起來,他待我,更情真意切。

  一念至此,戚景通心裡更是暖洋洋的,想想看,唐師兄他們,哪一個不是比自己更加清貴,可據說,徐經師兄入門的時候,還是從樓上跳下來,恩師才勉強同意的,當時的徐師兄,已是貢生了,而自己區區一個副千戶,算什麼東西,武人到哪裡,不需低聲下氣。

  可是……

  恩師……仁義啊。

  他興沖沖的隨方繼藩入了廳,鄭重其事的行了拜師禮,連束脩都準備好了,獻上了束脩之後,便自覺地站在方繼藩身後。

  方繼藩坐著,他站著,一點都不客氣,很快帶入了自己的角色。

  方繼藩問明了他的字型大小,叫世顯。

  此時溫艷生才來見禮「下官寧波知府溫艷生,見過侯爺。」

  方繼藩朝他頷首點頭「我也聽說過你,你是個不錯的人。」

  「哪裡,哪裡,下官當不起這不錯二字,下官在侯爺諸門生面前,宛如螢火之光,不敢和日月爭輝。今日恰逢其會,侯爺收下了一個弟子,下官倒要恭喜了。」

  方繼藩不禁樂了,淡淡開口問道「此番入京,你們是來述職的,怎麼,和陛下說了什麼?」

  「只說了一件事。」溫艷生道。

  「願聞其詳。」方繼藩對這溫知府印象不壞,這個傢伙,面色從容淡然,不會因為自己的惡名,而表面恭順,而暗中,有其他的情緒。也不會因為自己位高,而刻意的巴結討好。

  「吃!」溫艷生斬釘截鐵的道。

  「……」方繼藩愣了一下,突然他想起了他的雞,然後他想起了自己的雞好像沒吃多少,全讓張延齡那混蛋吃了。

  最後……

  好吧,沒有最後了,因為方繼藩餓了。

  「與其說吃,不如先吃了再說。溫知府既然在御前都談吃,可見溫知府是個極愛吃的人,正好,我餓了,你也餓了吧,不妨,我們就先吃吧。」

  溫艷生不禁開口說道。

  「這一路北來,下官吃的都不利索,不妨,就讓下官獻醜,為侯爺掌勺。」

  「……」

  方繼藩已經對這個願意主動請纓,要做廚子的知府……無言以對了。

  大明多奇葩啊。

  ……………………

  溫知府張羅了一桌酒菜。

  菜不多,三菜一湯而已。

  方繼藩嘗了一口,頓時覺得有一種味蕾在跳舞的感覺。

  溫知府先酌一口黃酒,笑道「想不到,侯爺家裡,竟還有這麼多牛肉,須知這牛肉,萬萬不可燒的熟透了,一熟透,味道便有些老,應將其切成小片,在熱鍋里一滾,立即上鍋,稍稍掌握不住火候,便算是前功盡棄。這牛肉,作料放多了,反而失了其味,反而這股子肉香,是最難得的,怎麼樣,侯爺,還能入口吧。」

  方繼藩不斷點頭「好吃。」

  側目一看戚景通,戚景通只是咽著口水,卻不敢下筷子。

  方繼藩道「吃啊。」

  戚景通得了恩師的命令,他是餓極了,隨即開始狼吞虎咽。

  溫艷生搖頭,嘆息道「真是粗人啊,吃這牛肉,需抿一口溫熱的黃酒漱口,再吃,這溫熱的酒水與牛肉混雜,方才是人間美味。」

  方繼藩忙是喝了一口黃酒,突然道「何不將黃酒作為作料,放進牛肉中蒸煮呢?」

  溫艷生一愣,隨即眼中放光,樂了「哈哈,以黃酒為料,侯爺真是聰慧,猶如鬼神啊,不錯,下次可以試一試。」

  他很高興,興奮的手舞足蹈。

  這一頓,方繼藩吃的肚子都撐了。

  他突然有點抑鬱。

  以後該怎麼辦才好呢,好像自己開始變得挑食起來了。

  再想起平時的食物,真是豬食啊。

  戚景通吃的面紅耳赤,不過他知道恩師喜歡吃牛肉,所以儘力不敢吃,多是擇了一旁的煙筍吃,可即便如此,他也吃的開心。

  酒過正酣,溫艷生愉快的摸著自己肚皮「終於,吃了一頓合口的飯菜,人在旅途,真是不易啊。」

  方繼藩則笑吟吟的道「不知溫知府會在京師留多久?」

  溫艷生想了想「至少該有一月功夫啊,何況,也不知朝廷會不會有新的任用,一切都是未知之數。」

  方繼藩道「本侯倒是很想請溫知府幫一個忙。」

  溫艷生看著方繼藩「侯爺所請,下官敢不盡心竭力。」

  「倒是不必盡心。」方繼藩樂呵呵的道「只需辦一件事,那便是去西山,西山那兒,有許多奇異的蔬果,可是……它們該怎麼吃,或者,如何烹飪出來,才更加好吃,卻是一件令人頭痛的事,溫知府在,那就再好不過了,溫知府可以嘗試著,將那些新的食材試著吃一吃,編一部食譜來,到時,這些食物推廣開時,溫知府便功不可沒了。」

  溫艷生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此乃下官畢生所願,就算侯爺不提,下官也想試一試不可,下官不是吹噓,管他是酸甜苦辣之物,只要吃了死不了的,我溫艷生,都能將其製成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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