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崛起吧!西山書院
每至科舉,難免迎來無數人的關注。
今科也不例外。
尤其是上一次,西山書院一口氣中了十五個舉人,更是震撼了京師。
以至於來趕考的外地舉人,也聽聞了此事。
這難免就有些讓人不太服氣了。
北直隸的貢生一向在科舉之中水平有限,西山書院還能翻天不成。
雖說當初,那西山書院的開拓者,曾直接攬入六個進士,可大家還真就不信這個邪了。
劉傑與十四個同窗已至貢院,貢院之外,早有無數考生在此焦灼等候。
大家都是成群,多為同鄉,彼此之間相互議論著什麼。
等到一聲炮響,貢院的大門大開,劉傑便與同窗們魚貫而入。
明倫堂里。
謝遷端坐其中。
因為上一次,居然出現了可疑的泄題案,雖然最後查清楚了,這不過是有人誣告,俱是子虛烏有的事。
可是……
為了防止發生上次的意外,謝遷至今,也沒有將題放出來,哪怕是陪考的考官,他也沒有泄露隻言片語。
眼看著時候不早,所有的考生都已入座,便有書吏來稟奏一番,謝遷淡淡道「出題吧,題為『不可以為道』。」
片刻之後,題便舉牌放了出去。
劉傑入了考場來,心裡還是惴惴不安。
從前的自己,是個屢試不第的秀才,信心早已被消磨了個乾淨。
此後,因為拜入了西山書院學習,這才高中了北直隸鄉試第一,人生自此改變。
可是……
劉傑心裡忍不住在想,這一次,還有這樣的幸運嗎?
每日悶在西山書院里讀書做題,他早已麻木了,麻木到腦子裡都充斥滿了之乎者也,如今,終於要一較高下了。
可這題一放……
劉傑臉色一變。
「不可以為道……」
這道題,多麼的熟悉啊。
此句出自中庸,表面上,是說『不可以為道』,可實際上,這一句的開篇應當是『道不遠人』。
其實這句話,也說明了大道至簡的道理,孔聖人認為,真理就在人的身邊,並不複雜。
只是程朱的解釋,卻又不同罷了。
當然,這並不是重點。
重點在於,劉傑發現,這道題,他做過。
不,何止是做過,而是一連做了三篇,每一篇都覺得不滿意,於是先生進行講解,講解之後,繼續重新去作。
人就是如此,倘若是有一篇文章,有人講解給你聽,可能一年半載之後,你早忘了個乾淨,可自己做過的題,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劉傑做過許許多多道題,哪怕閉著眼睛,都已能下筆成章了。再加上這道熟悉不過的題……
劉傑猛地閉上眼睛,努力的回憶。
他甚至還記得,自己作的題,最終,還出現了幾處錯誤,專門被指摘出來。
而現在……
猛地,他的眼眸張開,這眼眸里,發出了亮光。
他微微一笑,也沒有沉吟,而是直接下筆。
不斷刷題的經驗,使他只需想好了破題,就如填空一般,將這八股文章填充進去,甚至根本不需進行太多的推敲和思考,這幾乎已形同於是條件反射。
小半時辰之後,一篇八股文已經做完。
而其他人,還在苦思冥想,有人勉強開始動筆了,卻還在努力的細嚼慢咽著每一個字,也有人,顯得出奇的謹慎,這畢竟是牽涉到了自己人生的重大考試啊,因此,雖胸有成竹,卻還是握著筆杆子進行思索。
也有人,有點懵,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破題之法來,額上已是冷汗淋淋。
一天時間,想到破題之法,還需寫出一篇文章,這文章絕不允許有一丁點地方逾越了八股文的規定,哪怕是,裡頭說的每一句話,都被要求是代聖人立言,也即是說,這不是你說什麼,而是代聖人去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要堂堂正正,要蘊含孔孟之道,更重要的是,還需符合程朱之學的道理。
這幾乎形同於刀尖上跳舞。
以至於古代多少文人墨客,又有多少才子,最終都被這八股文刁難,窮盡一生,依舊落榜。
就在所有人還在為難之時。
劉傑已經開始了第一次校對。
他取出另一份草稿,開始斟字酌句的對自己的文章進行修改。
哪一個地方用詞還不夠精鍊,改。
哪一個地方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意思,改。
哪一處可能會使考官產生某種誤解,改。
他改完了第一稿之後,又過了半個時辰。
時間很充裕。
可許多考生,卻還在汗流浹背的對著空白的考捲髮呆。
而劉傑卻不急,他開始第三次進行改稿。
隨後是第四次、第五次。
等著稿子在他看來,已經全無破綻之後,他則另起了正式的試卷,對最終的稿子進行謄寫。
如此一來,一篇具有西山特色,猶如工業流水線一般的錦繡文章便算是徹底的做成了。
天色有些暗淡,正午還未開始動筆的考生已是面帶艱難,不得胡亂開始答卷。
也有一些考生,清早做題,一字字推敲下來的文章,到了傍晚,才勉強落下了尾聲。
而劉傑卻已萬事俱備了。
隨著一聲梆子響,今日的考試結束,書吏們開始收卷。
而劉傑從容的出了考場,在考場之外,諸同窗已久侯他多時了。
眾師弟們朝劉傑作揖。
劉傑隨即,回之以禮。
所有人,彼此會心一笑。
一年多的辛勞,看來沒有白費啊。
…………………………
方繼藩心裡惦記著科舉的事,讓鄧健去貢院外頭看看,自己則在家裡等著消息,可沒等到鄧健來,卻等來了朱厚照。
朱厚照憂心忡忡的樣子,見到了方繼藩,急切的道「糟了,糟糕了。」
方繼藩同情的看著朱厚照一眼,朱厚照已經清瘦了很多,面上,也少了那一副逗比的樣子。
方繼藩道「殿下,還好吧?」
「不好。」朱厚照搖頭「父皇怕是得了絕症了。」
方繼藩皺眉「怎麼就確定一定是絕症了。」
朱厚照幾乎要哭了「御醫們說的,已經下過很多葯了,最終,御醫們確認了,這是腸癱,糟糕了。」
果然是闌尾炎啊。
這個時代,闌尾炎確實是不治之症。
可放在了後世,卻又是極少的手術。和割包皮差不多。
說起個割包皮,方繼藩還是很有經驗的。
只是……割闌尾,好可怕啊。
方繼藩看著朱厚照道「現在病情如何?」
朱厚照欲哭無淚的樣子「現在勉強恢復了一些,倒也能進食了,沒有從前那樣疼了,可是……」
方繼藩感慨「願陛下長命百歲吧。」
朱厚照一把揪著方繼藩的衣襟「本宮來,是想請你想辦法。」
方繼藩瞠目結舌「這個……我……我能有什麼辦法。」
朱厚照便哭天搶地,大明富有四海,臣民百兆,怎麼就沒有辦法呢?
他拉著方繼藩的衣襟「老方,我們是兄弟對的吧,我的父皇,便是你的父親啊,你怎麼能無動於衷?」
方繼藩搖頭「我真的沒有辦法啊。」
開玩笑,這真不是方繼藩冷血。
闌尾炎想要根治,現今是沒有什麼好辦法的,真要有辦法,御醫們肯定比自己更有經驗和水平。
唯一的辦法,也只能是手術了。
可讓方繼藩拿著刀子,在皇帝的肚皮上筆畫?開玩笑,就算他敢冒這天下之大不諱,這個時代,手術條件簡陋,死亡率怕也不低,這……豈不就成了弒君之罪?
方繼藩很為陛下擔心,雖然朱厚照說什麼他爹就是自己爹,感覺有一點耍氓的意思,可是,本心而言,方繼藩是真的對弘治皇帝有感情。
朱厚照聽了方繼藩真的沒有辦法,頓時整個人頹然了,他獃獃的坐著,雙目無神「完了,家破人亡了,誒,本宮不想活了,母后……母后她也氣急攻心,不知最後會成什麼樣子。還有妹子……妹子這些日子,傷心過度,昏厥了幾次,她身子本就孱弱,也不知……」
「啥?」方繼藩道「公主殿下她………」
朱厚照朝方繼藩咆哮「為何本宮一提妹子,你就這樣上心,我父皇你可有上心嗎?」
方繼藩慚愧道「我沒有,你別胡說。我的意思是,方才殿下提到了公主殿下,我想,或許……可以用一個法子?」
「你想到了?」朱厚照一把抓住方繼藩,頓時大喜。
方繼藩嘆了口氣「其實,殿下,這個世上,能救陛下的,只有殿下!」
「什麼意思?」朱厚照驚愕的看著方繼藩。
方繼藩道「腸癱的原理,殿下是懂得吧,也就是說,這下頭的小腸,它壞了。」
方繼藩儘力的用比較容易接受的原理講給朱厚照聽。
朱厚照小雞啄米似得點頭。
「就好像……殿下臉上長了癤子一樣,久治不愈,而且傷口不斷化膿,這時候,殿下會怎麼辦?」
「割了他。」朱厚照斬釘截鐵。
方繼藩翹起大拇指「殿下果然是聰明伶俐,臣很佩服啊,沒錯,割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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