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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說出來你都不相信

  劉健和李東陽大眼瞪小眼。

  沉默了很久,劉健道「此事,古之有據嗎?」

  這是問李東陽,古時候,有沒有發生過相似的事。

  儒家官員,非常注重歷史經驗的。

  現在這事兒,太讓人無語了,仔細想來,怎麼處理,還得有依據才好。

  李東陽搖搖頭「沒有。」

  是啊,死而復生的事……

  「不過……」李東陽倒是心念一動「倒有一件,差不多的事。」

  「嗯?」劉健腦子有點亂。

  他想回去翻翻書。

  李東陽沉吟半響「漢武帝時,李陵奉旨出擊匈奴,不幸兵敗被圍,當時消息傳到了長安,漢武帝聽從許多人的建議,以為李陵侍奉親人孝敬,與士人有信,一向懷著報國之心,定會以死報效國家,絕不會貪生怕死,因此,所有人都以為他戰死,皇帝甚至親自下旨,撫恤他的家人,後來……才知道,李陵還活著……」

  劉健沉默了。

  他覺得李東陽是來添亂的。

  這個典故他知道。

  後來大家發現,李陵還活著,原來是投降了匈奴。

  於是乎,漢武帝大怒,李陵族滅。

  當初誓言旦旦為李陵辯護的人,統統獲罪。

  現在大家在說的,乃是方景隆死而復生,你提李陵這茬做什麼?

  「現在該怎麼辦?」劉健識趣的打斷了這個典故,繼續詢問。

  他知道李東陽多謀。

  李東陽沉吟了很久,搖搖頭。

  「哎……」劉健不禁苦笑「怎麼就活了呢?」

  大家都已經接受了你死了,為了你的死,做了這麼多準備工作,你突然活了,對得起這麼多部堂的辛勞嗎?

  當然,這個念頭一轉即逝。

  劉健沉默片刻之後道「活著好,活著就好。」

  他隨即道「理當去見陛下才是,此等大事,當請陛下聖裁。」

  「可是現在,貿然闖入東配殿,只恐……」

  「都到了什麼時候了,事急從權。」

  李東陽覺得有理,對,事急從權,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難道將錯就錯?

  他和劉健使了個眼色,二人匆匆朝東配殿而去。

  這倒是嚇著了其他的宦官和禁衛,有人低聲道「劉公,莫要失儀,莫要失儀。」

  可誰敢攔著內閣首輔大學士和內閣大學士呢。

  二人已經冒冒失失的沖入了殿中。

  卻在此時,禮官還在念誦著冗長的祭文,弘治皇帝佇立殿中,雙目微紅。

  方繼藩低聲哭泣。

  朱厚照耷拉著腦袋。

  劉健道「陛下,陛下……」

  他這一開口。

  那禮官像是見了鬼似得。

  這祭文,竟是念不下去了。

  弘治皇帝一臉詫異的回眸,看著劉健和李東陽。

  隨即,他皺眉,龍顏震怒!

  這樣的場合,如此冒失,這是衝撞來了英魂啊。

  若是活人,再怎麼衝撞,只要活人不計較,倒也罷了,甚至是捋了鬍鬚,卻也無妨。

  可現在是什麼場合。

  弘治皇帝陰沉著臉,一臉怒容的看著劉健和李東陽。

  劉健和李東陽心裡只是苦笑,他們當然知道這個後果,二人拜倒「陛下,臣……得急奏……」

  弘治皇帝不客氣的打斷他「天塌下來,也不該在此時上奏,你們就這樣急,朕來問你們,天塌下來了嗎?」

  劉健忙是叩首「天沒塌下來……」

  「既如此……」

  李東陽在一旁加緊道「可是陛下……人活了。」

  人……活了。

  東配殿里,一下子,鴉雀無聲。

  所有人一臉愕然的看著李東陽。

  人……活了?

  方繼藩的泣聲,也戛然而止,他抬頭,一臉錯愕「誰……活了?」

  劉健一臉尷尬「新津郡王殿下……」

  呼……

  殿中傳來了此起彼伏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弘治皇帝更覺得自己的后襟涼颼颼的。

  鬼?

  他們見鬼了?

  劉健忙是取出了羊皮捲兒,上前「陛下請看,這是送黃金洲送來的快報。」

  接著,羊皮卷送到了弘治皇帝手裡。

  弘治皇帝雙手顫抖,一臉木然的接過,打開……吸氣,接著抬頭,目中茫然,良久「呀……奇哉怪也!」

  「……」

  方繼藩發懵「陛下……」

  弘治皇帝壓壓手「你先別說話。」

  弘治皇帝拿著羊皮捲兒,回頭看了方景隆的神位。

  接著,他眉頭皺起來「劉卿,你怎麼看待?」

  劉健苦笑「臣不知。」

  這是老實話。

  弘治皇帝便背著手,開始在殿中踱步。

  遠處,英國公張懋和禮官們都嚇壞了。

  今日,這祭祀規矩完全壞了,這是砸招牌啊。

  弘治皇帝駐足,仰頭,突然道「繼藩,你來。」

  方繼藩抹著眼淚「陛下……」

  弘治皇帝道「你父親還活著。」

  方繼藩嘴巴張得有雞蛋大。

  弘治皇帝擠出笑容「這是大喜事啊,是大喜,無論怎麼說,人活著就好。」

  所有人心頭一震。

  弘治皇帝將羊皮卷交給方繼藩手裡。

  方繼藩接過,他一開始是半信半疑,可當真看了,頓時……一下子,全明白了,於是……傻樂「果然不出所料,哈哈……哈哈…………」

  他笑的聲震瓦礫!

  這一笑,外頭的百官都嚇得臉色變了。

  卧槽,這不是方繼藩的聲音嗎?

  這狗東西他還是人嗎?

  他爹死了,他還笑得出。

  …………

  弘治皇帝面上時喜,接著,又是無語。

  他一臉懵逼的看著眾人禮官,看著這香火,還有身上厚重的冕服。

  弘治皇帝不禁道「這算是欺君之罪吧。」

  「不算!」方繼藩倒是急了「陛下,說話要憑良心啊,那邊來的奏報,是中了三十多刀,兒臣一直說,家父吉人自有天相,絕不是短壽之人,是陛下一口咬定,說家父薨了、薨了,兒臣以為,就算是欺君,那也是陛下欺自己呀。」

  碰到了原則問題,方繼藩又不傻,不是自己的罪,自己認個什麼?

  弘治皇帝面上輕鬆了一些「看來……是這樣的。」他反而鬆了口氣「可是……」

  他現在突然覺得……自己騎虎難下起來「這邊怎麼處置?祭祀還要進行嗎?」

  他看著遠處的張懋。

  張懋「……」

  「陛下……」劉健立即道「老臣以為,祭祀不能繼續進行了,未亡之人,豈有祭祀之禮。」

  「那麼……」弘治皇帝痛苦的揉了揉太陽穴「可是已經進行了近半了呀。」

  「也罷!」弘治皇帝一拂袖,突然,撲哧一笑「哈哈……活著好,活著好,嗯,走吧,走吧,立即移駕奉天殿,這裡的事……張卿家。」

  張懋還在震驚之中,久久不能平靜,他拜下「老臣在。」

  弘治皇帝道「這裡,你來善後,繼續進行祭祀,只是祭祀的,你自己隨便挑一個吧,愛祭祀誰就祭祀誰。」

  張懋「………」他好久才回過神「老臣遵旨。」

  弘治皇帝左右看了看「起駕,回宮!」

  方繼藩樂了,美滋滋的看著手裡的羊皮卷。

  早就說了,自己的父親,斷然不會死的,我小諸葛方繼藩,豈是浪得虛名。

  轉瞬之間,方繼藩心裡的陰霾頓去,眉飛色舞道:「陛下,兒臣侍駕。」

  說著,三兩步趕上去。

  外頭的百官們,議論紛紛,又是一陣交頭接耳。

  卻見此時,東配殿里,弘治皇帝在朱厚照、方繼藩等人的擁簇之下,疾步而出,什麼都沒有說,徑直出了太廟,不見了蹤影。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呆立在原地,瞠目結舌。

  禁衛和宦官,頓時走了一大半。

  群臣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很快,便有小道消息傳來。

  新津郡王……還活著……

  頓時,眾臣嘩然。

  卧槽,沒死為何不早說?

  整個太廟幾乎都炸了。

  那梁儲幾乎跺腳「我還給方家隨了禮呢。」

  「我也隨了呀。」

  「現在人沒死,這禮錢,退的嗎?」

  又是沉默。

  答案自在人心。

  ……………

  東配殿里。

  祭祀繼續進行。

  方景隆的神位,已經撤了下來。

  既然不能祭祀方景隆了,那麼,就祭祀祭祀這東配殿里的其他勛臣吧。

  禮官很快,就取出了新的祭文,方景隆是新來的,他的祭文,需要專人撰寫,可其他東配殿中的諸賢,都有現成的。

  念誦了祭文,接著便是獻食,而後是燔燒,焚香祝禱,更是不在話下。

  只是……今日的祭祀,有些不同。

  主祭官張懋,聽著祭文時,時不時的忍俊不禁,突然撲哧一笑。

  於是,他忙是捂著嘴。

  其他禮官,一改肅穆,忍不住,也跟著笑起來。

  「庄肅,庄肅!」張懋咳嗽「不要笑,不要笑。」

  大家有繃緊臉。

  張懋突然捂著肚子「不成了,哈哈…哈哈……」他又是想笑,又覺得自己的招牌砸了,想哭,這哭哭笑笑的,禮官們一時也是無語,只好個個靜候著張懋。

  張懋好不容易穩住了情緒,擦擦眼睛,將自己的眼睛擦紅了,努力的使自己的嗓音哽咽一些,沉聲道「先祖們勿怪,勿怪……」他口裡說著,心裡卻忍不住想,接下來……怎麼收場才好。

  …………

  第二章送到,今天整理一下劇情,明天會還回來,不會少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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