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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五章:可亡也

  天壇之下,自是沒有察覺。

  可在這天壇之上……卻是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並非是所有的首領,都與突兀密謀。

  許多人見突兀取出了匕首,大驚失色。

  而那禮官,手哆嗦著,整在竹片上速記下『察阿安塔塔部酋長』突兀獻……這個獻字寫到了一半,他手一抖,啊呀一聲,臉色慘然,小臂哆嗦著,居然還是顫顫的寫下「部酋圖窮現匕,欲反焉……」

  王守仁戴著墨鏡,突兀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想來,一定是惶恐不安吧。

  王守仁身後的方繼藩也戴著墨鏡,面上的表情,大家也看不清。

  突兀提著匕首,冷笑「什麼漢家天子,我突兀乃是成吉思汗的子孫,這大漠,乃是我們的草場,這裡的牛羊,也是我們的畜牧,這裡的一切,都是我們的,你們漢人,也敢染指,真是可笑!」

  他似乎想要讓其他的酋長,群起響應「我們千百代來,都棲息在這草場之上,哪裡容的這些漢人,在此放肆,現在漢狗就在眼前,還愣著做什麼,難道你們忘了,你們身上流淌著的是誰的骨血?」

  七八個首領此刻精神一震,紛紛響應「將這狗皇帝拿下!」

  其餘首領,面上卻帶著羞憤之色。

  在有的人看來,突兀這是失信於人,既然已經上書,請求臣服,那麼,就應當信守承諾,若是不服氣,大可以重回疆場上去,和漢人拼個你死我活,又何必使這樣的下作手段?原來自己被邀來此,都被這突兀所利用了。

  有人大呼道「突兀,你也有臉自稱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我們而今,打不贏漢人,可至少,也該做一個漢子,想不到,你竟使這樣的手段。」

  此言一出,其他的首領開始躍躍欲試,似乎想要阻止什麼。

  突兀臉色陰沉,便大笑起來「和狡詐的漢人,信守什麼承諾,你們竟要做漢人的走狗,我便成全你們。」

  只是……在此時此刻。

  對於突兀而言,最重要的還是先拿下弘治皇帝,只有拿下皇帝,那麼,哪怕這些人,現在和自己作對,也是無濟於事了。

  漢人報復起來,只會知道,是韃靼人失信於人,害了他們的天子,憤怒之下,哪裡會分辨,哪一個韃靼人可信,哪一個韃靼人不可信。

  說著,他氣定神閑,朝『皇帝』走去。

  對他而言,眼前的這個皇帝,不過是瓮中之鱉,和自己相比,一根手指頭都及不上。

  此時,天壇之下,人們終於意識到了異常。

  內閣大學士謝遷驚呼了一聲,禮部尚書張升更是急切道「護駕,護駕!」

  一聲護駕。

  在這天壇之下,數不盡的禁衛,頓時鏗鏘四起,刀劍出竅,長矛如林。

  有人急切著想要登上天壇去。

  可是……一切都已遲了。

  謝遷、張升,還有英國公張懋人等,個個臉色慘然。

  完蛋了。

  卧槽……這到底什麼情況。

  張懋氣急攻心,他年紀大了,幾乎要昏厥過去,下意識的,他拔出刀來,發出了怒吼「陛下若傷一根毫毛,這裡的人,統統格殺勿論,來人,控制他們的所有隨從!」

  ……

  「聽見了嗎?」

  突兀的鷹鉤鼻下,嘴角微微勾起。

  他已距離『皇帝』咫尺之遙了。

  此時,突兀的匕首,在『皇帝』的身前虛晃,可接下來的話,卻不是對著『皇帝』說的。

  「你們口口聲聲說,要講信用,這些漢狗們卻說,他們的皇帝,若是傷了一根毫毛,我們統統都要死,到了現在,你應該明白,漢人所言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是什麼意思,也應當明白,這漢狗的皇帝,來這大漠,不過是收買人心,哪裡有什麼真心誠意了吧。到了現在,你們還要為這些漢狗說話嗎?不如和我一道,劫持了這狗皇帝,遁入大漠,重整旗鼓,我們成吉思汗的子孫,絕不服輸!」

  首領們,或是面帶喜色,或是憂心忡忡,卻又不敢輕易上前,突兀距離大明皇帝,實在太近了,近到他們清楚,若是突兀發難起來,這大明皇帝,便要死無葬身之地。

  突兀得意洋洋的大笑,接下來,看著僵立不動的『皇帝』道「漢皇帝,也不過爾爾,所謂的威儀,靠的不過是皇帝之名而已,可在我看來,也不過大漠里,一頭瘦弱的牛馬一樣……還有,你眼上戴著是什麼。」

  他伸手,將『皇帝』所佩戴的墨鏡摘下。

  這東西,看著很礙眼。

  只是摘下的這一刻,突兀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皇帝』的眼睛,眼睛里,並沒有他所預料的恐懼,也沒有惶恐,而是冷靜,這眼睛,打量著突兀,微微皺眉,他似乎對身上寬大的冕服,很是不滿意。

  四目相對。

  突兀突然感覺到了一絲危險。

  這……怎麼可能。

  緊接著,『皇帝』同情的看了突兀一眼。

  「皇帝』張口「朕方才問,朕為漢天子,還要處置諸部的事嗎。朕問了,你回答說,萬歲。」

  突兀竟覺得自己背脊發涼。

  他握著匕首的手心,竟是捏出了汗來,突兀獰聲道「你胡言亂語什麼。」

  『皇帝』嘆了口氣「讓你臣服,是給予你這樣的人,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可是太遺憾了,你居然白白錯過,既如此,只好將你族滅,自此之後,灰飛煙滅,自此之後,再無察阿安塔塔部!」

  突兀咧嘴,想要大笑,他已經失去了最後的耐心。

  他發出了怒吼「你去死吧!」

  這突兀,自幼騎射,氣力驚人,手中又有匕首,一聲怒吼,手中匕首,便如閃電一般,朝著『皇帝』的胳膊狠狠扎去。

  他不想殺死皇帝,而是想留著這個人,作為掩護,讓自己順利的遁入大漠。

  這一刀,不過是突兀給皇帝的一個教訓而已。

  就在這驚鴻一刀掠過。

  就在這刀尖,幾乎要扎入皇帝的胳膊。

  突兀居然聽到一個聲音「恩師,退開一點。」

  「……」

  這是很匪夷所思的話。

  而就在此刻,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匕首……竟是凝在了半空。

  皇帝居然抓住了突兀的胳膊。

  這皇帝,竟好似有千鈞之力,突兀額上,竟冷汗淋淋,他發現,自己竟是動彈不得。

  這……怎麼可能。

  突兀的眼裡,先是狂妄,而後,卻禁不住有了幾分驚恐。

  「就只有這些氣力嗎?」

  平靜的聲音。

  首領們頓時一驚,紛紛像見鬼似得,看向皇帝。

  皇帝抿嘴微笑「這點力氣,也想做大事?」

  突兀卻是面上赤紅,因為此刻,皇帝抓住他手腕的手,開始用了暗勁,他發現,自己的胳膊,慢慢的被扭動,他拚命想要抵抗,可是……

  哐當一聲,匕首落地。

  方繼藩一見,眼睛一亮,嗖的一下衝上前去,一個惡狗奪食,便將匕首撿起。

  而此時,突兀的胳膊已經被皇帝反扭,身體都不自覺的開始扭曲起來。

  呃……呃……呃……

  他額上,汗如雨下,胳膊上的疼痛,襲遍全身。

  王守仁輕描淡寫,看著他「無知鼠輩,不堪一擊!」

  擊字出口,突然,他渾身動了,雙手抓住了突兀的胳膊,咔擦一聲,這胳膊生生折斷。

  突兀發出了一聲慘叫。

  這凄厲的慘叫,剛剛落下,王守仁抬腿,狠狠一腳,踹他下盤。

  咔擦……

  這一腳,直接踹中突兀的膝蓋,他的膝蓋,又是生生折斷,小腿的腿骨,吊在了他的褲管里,像半截藕斷絲連的甘蔗。

  方繼藩咽了咽口水,他突然想吃甘蔗了。

  「呃……殺了我吧。」突兀淚如雨下,整個人已成了廢人,他疼的眼淚滂沱而下,這一刻,他竟開始哭訴。

  王守仁一把,捏了他的肩頭,生生將整個人要癱下的突兀提著,五根手指,捏住了他的肩上鎖骨。

  咯咯……咯咯……

  這是鎖骨碎裂的細微響動。

  突兀兩眼死死的張開,雙目之中,竟是赤紅,他面部扭曲,疼的他已要昏厥過去,他發出了更凄然的慘呼,此時,連求饒都已喊不出來了。

  可王守仁還揉捏著,面上依舊淡然,他一字一句道「朕本是以德服人,可是你竟是喪心病狂,以怨報德,是為愚蠢!」

  方繼藩在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喜歡伯安講道理的樣子,很認真,很專註,道理明明白白。

  這一點,像自己。

  突兀嘶啞著嗓音,鎖骨上,那鑽心的疼痛,連綿不絕的傳襲全身,他覺得自己要炸了。

  王守仁嘆了口氣「國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也字出口,一腳飛出。

  這一腳,直中下腹,咚的一聲,已如爛泥一般的突兀便如斷線的風箏一般飛出,天壇乃是高處,因而,這一百多斤的漢子,竟是生生飛下天壇。

  下的天壇下數不清的禁衛紛紛後退,有人大叫「飛來了異物,撤開,撤開。」

  轟隆……

  人落地,塵飛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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