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七章:受命於天
弘治皇帝覺得有些眩暈。
或許是因為方才的葯勁還沒有過去。
他覺得自己吃臭麻子湯,遲早會被吃死。
於是,拚命的壓住了怒火,弘治皇帝道「扶朕起來。」
蕭敬在一旁,似是被打乖了,看看朱厚照。
朱厚照很冷靜,慢慢的搖搖頭「不扶。」
「你說什麼?」
朱厚照心平氣和的道「扶父皇起來,父皇要揍我。」
他居然還知道?
弘治皇帝火冒三丈。
「父皇!」朱厚照語重心長的給弘治皇帝掖了掖被子「父皇,父子之間,哪裡有隔夜仇,你說是不是?」他瞅著弘治皇帝,眨眼睛。
然後又道「有什麼話,都可以好好說。再者說,兒臣是父皇生出來的,是非功過,不都是父皇養育的結果嗎?」
弘治皇帝「……」
「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朱厚照一臉無辜的樣子「兒臣也不想這樣啊,可是生來就如此,這怪得了兒臣嗎?」
弘治皇帝騰地一下,坐起來了。
朱厚照後退一步,拜倒「父皇……明鑒哪,兒臣……兒臣實是為了父皇好,兒臣和方繼藩,聽說有人妄圖謀刺父皇……」
「看來,方繼藩也有一份。」
「兒臣沒說他有一份。」
弘治皇帝怒道「你自己口口聲聲說的。」他趿鞋而起,捋起袖子。
蕭敬站在一旁,言不由衷道「陛下,殿下……他還是個孩子呀。」雖是這樣說,他的眼裡,寫滿了期待。
弘治皇帝想到,這一場盛典,就這麼完了。
到時,天下人怎麼看待自己呢。
天可汗,呵呵……
一念至此,他便怒極攻心。
「你……你這逆子,你……你這是要讓朕,失信於人哪!」
朱厚照吸吸鼻子「老方,老方他……」
「他怎麼了?」弘治皇帝厲聲道。
朱厚照「……」
他想說,又不敢說。
弘治皇帝便側目,他后脊已是發涼了,因為,他預感到,還有更可怕的事,已經發生。
於是,向蕭敬「你來說,到底如何了?」
蕭敬啪嗒一下跪下,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為啥自己要裝暈呢。
就是因為要陪在陛下這裡,隨時撇清關係哪。
這太子和方繼藩,一個是陛下的兒子,一個是陛下的女婿,他們若是栽贓在自己身上,自己是百口莫辯哪。
蕭敬流出了眼淚,這眼淚,是現成的,方才被朱厚照揍時他就沒哭,怕哭幹了,因而,現在存貨滿滿。
蕭敬歇斯底里道「陛下,陛下呀,您是不知道,那方繼藩,他……他帶著王守仁還有劉瑾那該死的傢伙,他們……居然……居然讓王守仁,假扮了陛下,前去參加盟誓了。那王守仁,還穿去了陛下的冕服……他這是膽大包天,是無君無父哪,他們今日,敢假裝自己是皇上,明日,豈不是要謀朝篡位了?」
蕭敬說到此處,便開始滔滔大哭「奴婢……奴婢見陛下昏睡過去,他們這麼多人,奴婢是雙拳難敵四手,奴婢……英勇不屈,自是和他們進行周旋,為的就是防止陛下昏睡,遭人毒手,因此,不得不委曲求全,陛下……他們太放肆了……」
弘治皇帝聽到此處,身軀一震。
卧槽……這些人已經瘋了,喪心病狂到了這個地步。
居然假扮天子。
這是誰借給他們的膽子?
太子不懂事,他方繼藩,竟也如此的不懂事。
好吧,方繼藩不懂事也就罷了,王守仁……他年紀早不小了,他也不懂事?
弘治皇帝開始磨牙。
心裡捲起了滔天的怒意。
他禁不住笑了起來「好,好,好的很,朕有一個好兒子,有一個好女婿,有一群好臣子哪。」
偽裝皇帝,乃是死罪。
莫說是自稱自己是皇帝,便是穿戴了明黃的衣物,也都是大禁忌。
現在這些人,是真的膽大包天了。
弘治皇帝坐下,坐在了榻上,他凝視著朱厚照「是誰的主意?」
朱厚照戰戰兢兢「可能是兒臣的。」
「什麼叫可能?」
朱厚照仰頭「父皇,兒臣說了,父皇會打死兒臣嗎?」
弘治皇帝搖頭「不會。」
朱厚照道「那就是兒臣乾的,都是兒臣的主意。」
弘治皇帝身軀一震,震怒,起身「這樣的逆子,不要也罷,今日打死了你,也好過,將來這江山社稷,壞在你的手裡。」
朱厚照無法理解,為何父皇一丁點的信用都沒有,說翻臉就翻臉,剛才不是說好了不打死的嗎?
朱厚照沒見過父皇發這麼大的火,嚇住了,立即道「不,不,是王守仁,都是王守仁的主意,王守仁他主動請纓……」
弘治皇帝身軀一顫。
細細想來,這麼多心思,確實不像是太子的風格,莫非……當真是那王守仁?
蕭敬見狀,也忙道「奴婢也可以作證,就是那王守仁和他的恩師……太子殿下是無辜的啊陛下。」
說到他的恩師的時候,蕭敬底氣不足,聲音很輕,幾乎沒人聽見。蕭敬是萬萬不敢得罪太子的,這個時候,只能將一切都栽在王守仁身上。
「竟然是他……」弘治皇帝臉色冷然。
卻在此時,外頭有宦官匆匆而來,卻不敢進門,而是道「蕭公公,蕭公公,陛下擺駕回來了。」
一下子,這寢殿里,安靜了下來。
弘治皇帝聽到……陛下擺駕回來,心裡刺痛。
膽大妄為,真是膽大妄為。
蕭敬小心翼翼的看著弘治皇帝,見弘治皇帝點點頭,他方才朝外頭的宦官道「知道了,你退下!」
外頭的宦官聽罷,自是退開了。
弘治皇帝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面上掠過了冷色,咬牙切齒的道「好,太子,蕭敬,現在陛下回來了,你們還不快快接駕。」
片刻之後,外頭便傳出了腳步聲,聽到劉瑾的聲音道「陛下乏了,你們退開一些,這裡不需人伺候。」
緊接著,這寢殿的門打開。
三個人魚貫而入。
先進來的乃是王守仁,戴著墨鏡,一聲冕服。
這冕服穿在王守仁的身上,格外的刺眼。
弘治皇帝見王守仁這般樣子,而王守仁也看到了弘治皇帝,忙是摘下墨鏡,飛快的脫下了冕服,將頭上的通天冠摘下,只穿著一件裡衣,拜倒在地「臣萬死之罪。」
弘治皇帝已是氣的七竅生煙。
方繼藩也乖乖拜倒「兒臣萬死之罪,千刀萬剮,任憑陛下處置。」
弘治皇帝怒容滿面,卻先盯著王守仁「王伯安,你可知道,你犯的是什麼罪?」
王守仁叩首「死罪。」
「看來,你是有自知之明了。」弘治皇帝厲聲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朕若不是念及你的父親,只怕要治你滅族之罪,可你如此膽大妄為,朕若不誅你,如何以儆效尤!」
方繼藩立即道「陛下……」
「你住嘴。」弘治皇帝惡狠狠的瞪了方繼藩一眼,如此可怕的事,這個鍋,定要找人來背,這主意十之八九,就是你方繼藩想出來的,朕看在秀榮的面上,自是饒你不死,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你說話的資格了。
弘治皇帝背著手「既如此,蕭敬,先將王守仁拿下。」
蕭敬頓時打起精神,正待要張口呼喊外頭的禁衛。
方繼藩急了,道「可是陛下,要治罪,可以,可是陛下要治王守仁什麼罪?」
弘治皇帝冷笑「他冒充皇帝,難道不是死罪?」
方繼藩一臉懵逼的看著弘治皇帝「可是陛下,這天下人,都不知道他冒充了陛下呀。」
弘治皇帝「……」
方繼藩道「王守仁冒充了陛下,這沒有錯,可今日,他出關,代表的乃是皇上的身份,這天下的軍民,都以為出關的乃是陛下,若是陛下治他冒充皇帝之罪,那麼,陛下……豈不是沒有出關,也沒有和大漠諸部盟誓?」
弘治皇帝厲聲道「那又如何?」
方繼藩道「此次盟誓,圓滿成功,幾乎沒有任何的紕漏,大漠諸部,見了我『大明皇帝』,無不感受到了我大明的恩澤和寬厚,我大明軍民們,得知陛下成為大漠和關內之主,也是歡呼雀躍,紛紛稱頌陛下聖明,統御宇內,若這時,他們知道陛下乃是假冒,會怎麼樣想?」
弘治皇帝心思一動,可隨即,更加震怒「你敢威脅朕?」
這已是無法寬恕了。
方繼藩道「更不必說,韃靼部的首領突兀謀反,與人勾結,私藏了匕首,妄圖謀害陛下,天下人看到的是,陛下如有神助,一拳,打爆了他的狗頭,天下的軍民百姓,乃至整個大漠的各祖臣民,無不為之敬畏,對陛下受命於天,深信不疑,若是他們知道陛下乃是假冒的,那麼……會是什麼後果?」
弘治皇帝的臉,微微一沉。
這一些話,帶著威脅,可是……弘治皇帝也解讀出了一些別樣的東西,他眉一沉,眼眸猛張,面上帶著詫異「什麼,有人圖謀不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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