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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裂土開疆

  方繼藩歷來對封地是極敏感的。

  倒不是不想。

  而是不能。

  想想當初,朱允炆為了削藩,親叔侄都反目,殺了個血流成河。

  更不必說,異姓的封地了。

  朝廷對於宗室尚且如此,能給方家封地嗎?

  怎麼瞧著,都像是豬肥了,要洗刷刷一下,吃一頓好的,然後宰了過年的節奏啊。

  方繼藩的內心千迴百轉后,立即道「陛下何出此言,臣父子二人,對陛下赤膽忠心,風裡雨里、刀山火海……」

  奉承話雖好聽,但是說話也是耗時間的。弘治皇帝壓壓手打斷方繼藩道「朕的意思是……你立了這麼多功勞,朕也沒有什麼可賞賜的,方家歷代為我大明建功立業,怎麼可以不給予重賜呢?」

  「從前,朕對你是吝嗇了一些。」

  嗯,很有道理,說的大大的實話。

  方繼藩下意識的點頭,又連忙搖頭「不,不,不,陛下對兒臣,真是沒的說,吝嗇二字,不知從何說起?」

  弘治皇帝笑了笑,他保持著自己的節奏,繼續道「你知道是為何嗎?因為朕覺得你當時還太年輕,年紀輕輕,給你厚賜,只怕養成你驕縱的性子啊。」

  「朕呢,只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這都是朕的至親,是朕的骨血。女兒嫁給了你,朕自將你當做自己的兒子看待。」

  說到此處,弘治皇帝站起來「何況,你立下如此功勞,你的那些門生弟子,哪一個不是為朝廷效忠,奮不顧身,都是有汗馬功勞的啊。而這些,又何嘗不是你的功勞?朕一直都在想一件事,現在算是想通了,你也老大不小啦……你是方家人,朕的女兒,也是方家的人,方家……該有自己的宗廟了。」

  方繼藩「……」

  宗廟和宗祠是兩個概念。

  宗祠是一般家族供奉祖宗的地方。而一旦升格成了廟,那只有皇帝和裂土封疆的國王才有資格的。

  方繼藩感覺有點冷,越來越覺得……有點兒危險的氣息。

  他張口想要說什麼。

  弘治皇帝道「此時你一定心裡很是不安。」

  方繼藩又立即搖頭「陛下懷柔遠人,德澤四海,兒臣在陛下面前,如沐春風,豈會有不安的心思,兒臣心裡很踏實。」

  弘治皇帝露出微笑。

  他是很了解方繼藩的。

  他沉默片刻,又繼續道「今時不同往日了,朕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這天下有萬邦,我大明自居其中,要做這天朝上國,天朝之外,數不盡的疆土,我大明可以盡收嗎?不可以,這天下太大了,連大明都不可以將其徹底收入囊中的地步。因此,大明自然還是那個大明,那個天朝上邦!其餘諸邦,自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也。」

  緩了一下,弘治皇帝拿起一旁的茶盞喝了一口茶,又道「朕又在想,那萬邦之國君,既不讀孔孟,又與我大明,非同文,又不同種,朕……怎麼可以信任他們呢?既然不可信任,那麼為何,朕的至親,不可以開疆裂土,卻令他們稱孤道寡?」

  方繼藩慢慢的開始明白弘治皇帝的意思了。

  分封?

  這似乎是效法周朝的先例啊。

  周武王滅周之後,事實上,周王朝的核心統治區域並不大,九州之地,遍布了先商時期的遺民以及東夷和各種異族。

  在周天子看來,放眼看去,這九州,遍布了敵人。

  為了開拓疆土,分封制便孕育而生。

  無數周天子的族人和功臣們,被分封到各處,讓他們建立城邦,去開闢新的疆土,在九州之地上,大大小小的諸侯國建立起來,他們以血緣為紐帶,以周禮為規範,向上,聽從周天子的號令,向下,治理國人百姓,對外,則披荊斬棘,與夷人作戰。

  現在大明的情勢,與周天子的時代,竟有些相似。

  現下的內閣制,雖可統御兩京十四省,甚至是各都司,可是,再遠的距離,想要維持統治,就達到了極限了。

  譬如崑崙洲,倘若有一日,大明得到了崑崙洲的土地,這崑崙洲距離大明有萬里之遙,那裡發生了任何事,等他們的奏疏報上來,已過去了一年半載,這一年半載里,再等內閣進行票擬,皇帝做出了裁決,詔書送到了崑崙洲,啥事都涼了。

  而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大明在那裡,需要一個能夠做決策的代理人,這個代理人必須得有權威,畢竟,若是權威不足,這萬里之外,誰肯服氣他?

  可是權威是建立在生殺奪予之上的,那麼,一旦一個人擁有了絕對的權威,既掌握了軍隊,又可以提拔官員,甚至還可隨時罷免甚至是對人動用刑罰,那麼……這個人是什麼?

  是王!

  當然,大明既然覺得,冊封這樣的藩王,好像很麻煩,大不了,這塊地,不要了。

  可是地不要了……在這裡,依舊還會有一個王,因為只要有人,最終會形成統治者。

  這個統治者,幾乎是當地的土人,他和大明沒有任何的關聯,甚至連語言都不相同。

  那麼相比於,皇帝冊封自己的親族,顯然這個『外人』不是最好的選擇。

  想來,正因為如此,弘治皇帝才起心動念,有了這個念頭。

  從前在人們心目中,所謂的天下,只有九州之地,於是乎,卧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

  而如今,天大地大,思維也就不同了。

  弘治皇帝看著方繼藩若有所思的樣子,笑吟吟的道「朕這些日子想明白了。所以……」他的臉色認真起來,繼續道「朕打算召年輕的宗室統統入西山軍事學院讀書學習,讓他們慢慢的學吧,將來……或許會有用的上的地方。方正卿……」

  弘治皇帝說到了自己的外孫,他手指輕輕的磕了磕案牘「朕也有意讓他入軍事學院讀書,他是朕的外孫,也是朕的骨肉……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方繼藩明白了,於是心裡輕鬆起來。

  是啊,皇帝總不能把自己的外孫給宰了吧,他忙道「陛下聖明。」

  弘治皇帝的唇邊又露出了笑意,道「從前呢,朝廷是唯恐這宗室有本事,現在,朕則是生怕宗室們沒有一技之長啊。當然……現在……說這些還早了一些,朕等你的好消息。還有……」弘治皇帝拉下臉來「為何秀榮自生了正卿之後,一直沒有動靜。」

  「這……」方繼藩張大口,想要解釋點什麼。

  弘治皇帝淡淡的道「是不是你也有問題,和太子一樣?那麼……是不是去醫學院里看看,做個手術?」

  方繼藩打了個寒顫,整個人如遭雷擊,臉唰的一下就白了,他兩條腿頓時軟了,啪嗒一下,整個人無力的癱跪在地,聲音哽咽又恐懼「不,不用,兒臣……兒臣會努力的!」

  弘治皇帝嗯了一聲,難得見到方繼藩這傢伙這般的慫樣,居然讓弘治皇帝心裡暗爽,他頷首點頭「記住了,你是數代單傳,是要挑起家業的,這多子,才能多福,知道了嗎?」

  「兒臣一定埋頭苦幹、發憤忘食、夜以繼日、持之以恆、繼之以死!」方繼藩腦袋啪嗒一下,磕在了磚石上,信誓旦旦的道。

  弘治皇帝方才滿意「這便好,你要明白朕的苦心。」

  「兒臣明白。」

  弘治皇帝吁了口氣「你和朕是一樣的人哪,朕只有一個太子,可是,你還有機會。」

  方繼藩聽出弘治皇帝的無奈。

  似懂非懂的樣子,點點頭。

  他悻悻然的告退出去,等出奉天殿時,覺得自己的后襟,涼颼颼的,好可怕。

  想到陛下交代的大事,方繼藩不敢怠慢,忙是將劉文善和劉瑾父子找來。

  劉瑾容光煥發,不過顯然……他瘦了許多。

  見了方繼藩,變恨不得立即拜下來舔方繼藩的腳丫子。

  方繼藩踹他一腳「狗東西,沒吃飯嗎?怎麼瘦了?」

  「孫兒……孫兒……」劉瑾一邊低頭揉著自己被踹中的膝蓋,一面委屈的道「孫兒改啦,孫兒不貪吃啦。」

  方繼藩背著手「站一邊,好好聽著。」

  「是。」

  方繼藩看向劉文善,嘆口氣。

  劉文善忙道「恩師,何故嘆息?」

  方繼藩道「我在想西洋諸國的事,陛下下旨,命西山錢莊推廣寶鈔,你看,這寶鈔如何推廣。」

  「有兩策。」劉文善氣定神閑。

  「說來聽聽。」

  劉文善道「其一,徐徐圖之……」

  呃……

  方繼藩有點無語,怎麼像是抄襲自己的啊,方繼藩道「其一就不必說了,其二是不是破壞他們本身的貨幣體系,趁虛而入。」

  劉文善忙道「恩師真是英明,不錯,前者需耗費大量的時日,後者……能快一些,多則三年,少則一年半載,就可有成效。」

  方繼藩微笑「果然,不愧是我方繼藩的弟子,為師越來越欣賞你了。」

  …………

  一個和老虎當初一起入行的朋友,相識了八年,今天,開新書了,書名叫《明朝大紈(an)絝ku》,歡迎品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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