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以下犯上
青丘之地，方外之境，雲霞萬里，秀山碧水，天清雲淡，高峰座座綿延數百里。
斜陽峰上飄來一陣花瓣雨，一個四五歲的女童追著花瓣來到山腳溪邊。
溪，繞山流淌，清澈，清冽。
女童看似四五歲，其實人家已經是一百歲高齡了。
一百歲?天山童姥嗎？
當然不是。
這女童便是明燭，小時候的明燭。
遠處呼啦啦跑來一群小孩，與明燭差不多年紀，小孩後面跟著幾個女子，小孩放羊似的瘋跑，女子在後面狂追。
花瓣落在溪水裡晃晃悠悠的飄遠了，小明燭脫了鞋子準備進溪里去撈花瓣，一隻腳剛準備踏進去，身後馬上有人制止。
「你在幹什麼呢？」一個小女孩幾步上前，一把將她推倒，「萬花溪可是青丘的聖河，被你弄髒了怎麼辦？」
「胡扯。」小明燭站起來拍拍衣服，不服氣的道，「萬花溪才不是什麼聖河呢！你少唬我。」
小女孩冷哼一聲:「那本公主問你這一帶是不是禁地？」
「是啊！」
「是你還敢進來？」
「你不也進來了嗎？」
「你管我進不進，但是你不可以進。」
「憑什麼?」
「只有一條尾巴的傢伙也敢問本公主憑什麼?」小女孩趾高氣揚的瞪著她，旋即吩咐身後的女子，「掌她嘴，讓她明白什麼叫尊卑有別。」
眾女子戰戰兢兢又為難道:「二公主，不可啊！」
她們都是空桑皇女的奴婢。
畢竟主僕有別，明燭就是再不受歡迎，做下人的也不能隨便動手。
青丘乃眾妖聚集之地，眾妖中以狐妖為尊，狐妖又以九尾為尊。
青丘有兩大狐族，便是空桑之地的九尾紅狐，和塗山之巔的九尾白狐。
紅狐毛色火紅鮮亮，白狐毛色雪白清秀，兩大狐族各有千秋，皆是青丘極為高貴的存在。
明燭是只小紅狐，同時也是空桑國皇城裡的皇女，排行老三。
那趾高氣揚的小女孩便是空桑國二皇女，她的二皇姐明凰。
明燭咬著嘴唇，想哭又使勁憋著，她才不要在別人面前出醜呢！
狐以九尾為尊，她置身於整個青丘最高貴的狐群里，作為空桑的皇女，竟然生來只有一尾。
因此，皇族一干人等都對她表露出不同程度的厭惡，她的親姐弟們也不例外。
狐沒有九尾就好像龍沒有犄角一樣，都是恥辱的象徵，明燭大多時候是自卑的，但她自卑卻不自憐。
這是一隻有些倔強又堅強的小紅狐。
明凰咄咄逼人，奴婢們的猶豫引起她的不滿，若非她還小靈力低微，恐怕早將眾奴婢一人一個耳刮子問候了。
「愣著幹什麼？有本公主在，誰也不敢治你們的罪。」明凰橫眉立目。
一個婢女上前抬手就往明燭臉上招呼了，打吧打吧！不過就是個被冷落了的皇女，惹怒了明凰這小祖宗，後果很嚴重。
明燭趕緊用手蒙著腦袋，縮向一邊，婢女抓著她的胳膊強行將她拽過來。
明燭慌忙間一口咬在婢女的手腕上，頓時疼的她齜牙咧嘴。
「小傢伙，敬酒不吃吃罰酒！」婢女被咬狠了，恨恨的甩了她一巴掌，抬起手，欲再來一巴掌。
「住手！」一聲大喝響起。
打人的婢女抬頭看去，一顆核桃大小的石子忽然砸在她膝蓋上，只聽一聲脆響，婢女瞬間跪下了。
「狗奴才，膽敢以下犯上！」明鳳拿著彈弓走來。
明鳳也還是個孩子，空桑國大公主，是明凰和明燭的大皇姐。
彈弓是人類的玩意，彈弓不論是射程還是力量都很有限，人類用它來打鳥或干點別的什麼，妖才不用這玩意。
但明鳳是個例外，她就喜歡這些人類的小玩意，這不還能用來收拾不聽話的奴婢嘛！
妖不可入人界，人卻可入妖界，前提是你得保證能活著回來，那彈弓便是從一個無意間闖入青丘的人類身上取下的。
那人是個低階拘靈師，不然也到不了這青丘，至於人嘛早就被分屍了。
妖與拘靈師或捉妖師乃獵物與獵人的關係，屬於永遠也無法調和的矛盾體。
「大公主！」看到明鳳走來，跪在地上的婢女雙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聽聞這位大公主雖然年紀尚小，卻是個說一不二的狠角色，她喜歡對人用刑，喜歡聽罪者的慘叫聲，怎麼變態怎麼來。
幸運的是這大公主的脾性不壞，是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喜歡多管閑事的性子，皇城內外，恃強凌弱、欺男霸女等諸多不平之事，但凡她看到的都要管。
這是個不好評價的人，總之有多少人愛戴她就有多少人怨恨她，然而她並不在乎，誰要敢對她說半個不字，立馬抓來割舌頭，看你拿什麼說。
今天看到的事，是家事，是禮教問題，她更要管了。
明鳳掰過明燭的笑臉一看，臉上頓時有了慍色，明燭的右臉已經腫了，五個手指印若隱若現。
「疼嗎？」
「疼。」
「你不知道躲？不知道還手？靈術白學了嗎？」
「大凰姐……」明燭大大的眼睛里滾動著淚珠，卻始終不讓它流出來。
像今天這樣的情況以前多了去了，但不是每一次明鳳都能看見，不是每一次明鳳都能為她出頭，問她疼不疼。
那婢女已經磕頭如搗蒜了，明鳳讓她抬起頭來。
明鳳什麼都不說先給了她一巴掌，旋即像個大人一樣選妃似的挑起她下巴嘖嘖道：「也不是很特別嘛！怎麼就你如此大本事竟敢對皇女動手？」
一旁的明凰咬著牙，握著小拳頭看她大皇姐教育自己的婢女，卻是啥話也不敢說。
明凰的母親是塗山嫁過來的公主，貴族中的貴族，乃空桑皇正妃，所以明燭的地位是很有保障的，皇城內外，她也是這般橫著走的。
明凰誰也不怕就怕大皇姐。
若要比高貴，明鳳當仁不讓是眾皇子皇女中最高貴的。
明鳳的母親雖然不是異國公主，但卻是空桑司灼將軍的掌上明珠，是空桑王唯一的后。
空桑、塗山二族為了種族純貴的血統，以及守護本族秘密，本來是不搞聯姻的，但是總有特殊原因出現，幾百年前兩國就開始聯姻了。
因此，純種的狐狸更顯得珍貴一些。
如何知曉血統純不純呢？看毛色，毛色單一，色澤深潤的那一定是血統最純凈的了，毛色有紅白二色乃至變異出其他顏色，那就不是純種狐狸了。
「大公主饒命，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婢女歇斯底里的求饒著。
「放心，我不要你的命」，明鳳冷哼一聲，偏頭對身後的侍衛：「拉下去，把她的爪子砍了。」
「不要啊！大公主，是二公主讓奴婢教訓三公主的，奴婢不敢不從啊！大公主，大公主……」婢女鬼哭狼嚎像死了雙親一樣，當然落到大公主手裡，她現在比死了雙親還恐懼。
「等一下。」大公主出聲。
婢女眼睛一亮，彷彿看到了希望之光在向她招手。
然後就聽到明鳳對侍衛說：「我新做的骨笛沒有掛墜，把她的骨頭削好拿來給我，記住，要削好看一點。」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