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為母則剛
第66章 為母則剛
鄭曉雲答應潘喜柿要好好學習,當天晚上便行動了起來。宋家禾對潘喜柿更是刮目相看,生怕自己以前做得太過,這個外甥女懷恨在心,哪天想起來又不管自己的孫女了,更怕到時不僅不管還報復在孩子身上,她隱隱就覺得不安。潘喜柿走的時候宋家禾是又要給她帶吃的,又要給她帶水果,還一疊聲地噓寒問暖,最後竟然還問她錢富裕嗎,不富裕可以從自己這裡拿。
潘喜柿面無表情,拿了自己的包包,轉身離開,不想多跟自己的小姨多說一句,更不會拿她一樣東西。這次自己是以班主任的身份來家訪,可不是來敘舊的。而且東西壞了可以再買,借了錢可以還人與人的感情破損了,可沒有那麼容易修復,或許再也不可能重來。她不是聖母也拒絕做白蓮花,那些重歸於好,一笑泯恩仇的劇情,她小時候深信不疑,還曾經一次次的嚮往,可如看來不過是洗腦的劇情。
潘勝男找到潘喜柿,說了潘喜紅現在的情況。潘喜柿本來對潘喜紅的事情一點也不想知道,可是事關孩子,她又忍不住把前因後果聽完了,然後也不免心中感慨。
「別說,在這件事兒上,我還對潘喜紅挺刮目相看的。」潘喜柿說,「她這個人雖然矯情,可是一旦明白過來,也算是人間清醒。對別人自私,可自從笑笑生病後,倒是變成了一個合格的母親。」
潘勝男說:「你沒成家所以不知道,但凡是自己親生的,誰願意把孩子給別人帶呢?可女人要想在工作上不落人後,真是沒法一個人兼顧著把孩子養好。別說出成績了,要是沒有老人幫忙,工作都沒法干,說不定得失業。我挺理解那些家有文化的庭婦女的,年少時,誰不是千軍萬馬闖過高考這座獨木橋,念了大學被父母和自己寄予厚望的呢?除了少數嫁給有錢人當太太的,大多數全職媽媽也是沒有辦法,壯士斷腕,一切為了孩子。喜紅之前對孩子沒有進到百分之百的心,也不能怪她。」
潘喜柿說:「她那麼聰明,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能比無知的人更能預測前因後果。別人怪不怪她無所謂,只要她不怪自己就行!千萬種理由都可以讓別人同情她,體諒她,但是別人都不是笑笑的媽媽。」
潘勝男說:「你呀,嘴巴真是毒。要是同喜紅說這樣,一句就能讓她感受萬箭穿心。」
潘喜柿說:「在這個世界上,我尊重每一個發自內心愛自己孩子的媽媽,潘喜紅在這件事兒上的處理方式,減少了我對她百分之五十的討厭,甚至還贏得了我心中的那麼一點點尊重。」
潘勝男苦笑著說:「你呀」
潘喜柿說:「當一個媽媽不再把自己想成弱者的地位一直自憐,敢於正面面對,那就是強大的開始。不僅是媽媽,適用於任何人!」
笑笑被爺爺和奶奶私自抱回了老家,潘喜紅自然是不依不饒的。
常遠以離婚威脅潘喜紅暫時放下笑笑,可潘喜紅根本不懼。她聲稱,如果離婚現在就可以去辦,但是必須交出自己的女兒。常遠又好言相勸妻子,應該把精力用在年底工作考評上來,他已經託了校長夫人,只要潘喜紅在近期的工作上好好表現,明年會讓她重新回到教學崗位上來。
威逼和勸導后,男人還沒有忘記要加上利誘。常遠給潘喜紅辦了美容卡和健身卡,告訴她最近憔悴得不成樣子,彷彿比過去老了好幾歲。以前潘喜紅最愛自己的容貌,臉上留下一個痘印都要心急如焚,體重如果上升一斤,都受不了得暗自掉眼淚。這段時間,她大概很久沒有好好照過鏡子了,人都已經變得不像是以前那個人人羨慕的大美女了。
常遠以為自己把潘喜紅的性格吃得透透的,弱點拿捏的死死的,可沒想到潘喜紅直接扇了他一個耳光,獨自一人坐了六個小時的動車,跑到陌生的四線小城市裡,執意搶回了孩子。常遠打電話給父母,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把孩子帶回來,無論是自己還是自己優秀的妻子,都應該有更好都未來,不能為了不可能治好的女兒犧牲掉一切,如果是那樣,只能是離婚了。
當時潘喜紅是用了把命豁出去的態勢去找孩子的,別說離婚,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能讓這些人得逞。
她沒想到,第一次竟然被公婆給趕了出來,第二次她就直接到了公公補差單位的門口給他打電話,聲稱如果不把笑笑還給自己,就讓他們單位里所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幾線小城裡,家家戶戶基本上都認識,正規單位一干就是一輩子,彼此間很多都是沾親帶故的,誰家有件什麼大事恨不得全城都能知道,也會成為未來一兩年的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所以常爸爸把孫女帶回來,基本只在自家活動,為的也是不讓別人八卦。
常家二老平日里住在城中心的小區,但是退休后就搬回了城鄉結合部的的二層樓房,自家的宅基地,院子很大,所以要是帶著孩子來這裡,根本不用出屋。常爸爸又急又氣,他是最要面子的人,想著兒媳婦柔弱又是高知,平日里嬌氣得不行,自從認識兒子后基本上就沒有自己出過遠門,據說出去旅行也必須住五星級酒店,環境差一點都整宿整宿睡不著覺。
現在是年底最忙的時候,也是學校第二次競崗的關鍵時刻,兒媳婦事業心極重,已經失去了一次機會,這次應該他們就是算準了這些才敢把孩子抱回來。可么想到,嬌氣又柔弱剛剛流產住院的兒媳婦,這麼快就殺了過來。而且這個小城市的酒店條件很一般,她竟然也不嫌棄了?
第一回合老兩口沒能震懾住兒媳婦,潘喜紅也沒能達到目的,但氣勢不減,他們反而落了下乘。
第二回合,換常媽媽打了先鋒,口氣也柔和了不少,她對兒媳說:「我們確實這幾天沒有帶笑笑去治療,可是我覺得孩子的狀態也很好啊。伱看在你們大城市裡,孩子往樓上一圈,每天下樓的時間很有限。你們住的地方又是大高層,好傢夥,一個個單元跟火柴盒似的,你們平日里上班可能不覺得,我們住在那裡,白天連六個小時的日照都保證不了。冬天到了5點鐘就得開燈,我這一天下來,心裡別提多憋的慌了,孩子能不鬧毛病嗎?」
見兒媳婦面沉似水,不吭聲,常爸爸也跟著解釋:「你看到了老家,笑笑這狀態不是挺好的嗎?平日在院子里晒晒太陽,鏟鏟沙子,孩子奶奶在一旁種花,種菜,澆水。你們年紀輕不懂得,這接地氣很重要,樹啊,土地啊,陽光啊,過風啊,也很重要,這些對大人和孩子其實非常有好處。」
潘喜紅斬釘截鐵地說:「可是康復訓練更重要!」
常媽媽說:「魚和熊掌哪能兼得呢?大人換換環境還換換心情呢,孩子放在這裡不會比在大城市差的。」
潘喜紅說:「就算笑笑在小地方並不是我想象的那麼差,就算是你們說得這些,確實很重要,可為什麼魚和熊掌不能兼得呢?現在是孩子治療最關鍵的時刻,別說魚和熊掌了,就是天上的星星能治好笑笑,我也想辦法給找來。」
「那我們回頭再聯繫一下市裡的康復機構,不行我們就帶著天天去做練習。」常媽媽兌付著兒媳婦,恨不得今天就把她哄走。
潘喜紅冷笑著說:「我走了,你們能帶著笑笑去做康復訓練才怪。別說這小地方有沒有專業的康復中心,就算是有,你們從心裡也會認為這花的是冤枉錢。認為你們兒子賺錢不容易,花這種錢就是交智商稅,還不如存起來留給將來的孫子。我今天就給你們交個底,近五年之內,我不會要老二的,五年之後還要看笑笑的恢復情況,還有我自己的個人情況。我是要把選擇權抓在自己手裡的,你們說得再好聽,最後兜底的還不是我自己?」
常媽媽看著面前的兒媳。她比以前更瘦了,可是目光里卻帶著犀利,再也不是之前看上去嬌嬌弱弱的林黛玉。長長的頭髮隨風飄動,像極了她身後的柳樹。如果是在枝繁葉茂的夏季,哪怕是電閃雷鳴中也會百折不撓。
常媽媽故作悲傷地說:「喜紅啊,都是一家人,你說這些話可太生分了,也太讓人傷心了。什麼你呀我呀的,咱們都是為了笑笑,也都是為了這個家。要是遇到那些不負責任的爸媽,才不會把生病的孩子弄到跟前兒來,我們自己的錢自己花,有空自己歇著不好嗎?你怎一點也不體諒我們呢?」
潘喜紅說:「冠冕堂皇的話就不用再說了,都在一起過了這麼多年日子了,誰還不知道誰呢?我記得剛結婚的時候,你們教育我和常遠在生活和工作上要說話軟辦硬事,以前我傻傻的以為,這雖然是你們一輩子的行事風格,可也只是對外人,我那時好傻,後來才一步一步領教了這句話的厲害。我不放心把女兒單獨交給你們。」
「那你要怎麼樣?」
潘喜紅斬釘截鐵地說:「既然你們不肯把女兒給我帶走,也說小城的環境也許會對我閨女有好處,那我就留下來。康復訓練對很多內容,我都已經掌握了。堂堂博士畢業對高材生,能當得了大學老師,自然也能教得了特殊得孩子。」
常媽媽說:「那常遠呢?他自己一個人在新港工作生活?」
潘喜紅說:「我管不了這麼多,現在最需要陪伴的是笑笑,不是他一個大男人!」
常爸爸說:「那你的工作呢?」
潘喜紅說:「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實在干不下去了,我就當家庭婦女,讓常遠養著我。離婚也得付撫養費,只能別我上班時候的收入高,不能少。我是為了這個家做犧牲的,法官也會站在我這一邊!」
常家老兩口都傻了,心想這還是那個柔柔弱弱只會耍小脾氣,其實大事都會聽自己兒子的女孩子嗎?平日里吟詩作對,悲秋傷春的文藝女青年嗎?她怎麼變得越來越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