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紅茶冰冰（六）
第24章 紅茶冰冰（六）
滕熠正靠在窗框上和小強他們視頻，唐曉冰神色興奮地走了進來。
「滕熠，你家怎麼還有一次性咖啡杯……」看到他的姿勢，唐曉冰猛地剎住聲，舉得半高的紙杯，也緩緩落將下來。
她不知道他有事。
不敢再冒失開口，她沖著滕熠比了個手勢想退出去，卻聽到滕熠叫她，「等一下。」
她停下來。
滕熠有幾句話要交待祁文強他們：「估摸著再有幾天就解封了，到時候我直接過去和你們會合。還有，疫情期間出任務，飲食生活上別虧待自己，該花的錢就花，不用事事都來問我。」
對方不知說了句什麼，滕熠扯了扯嘴角，笑了，「滾蛋。」
滕熠和祁文強又聊了幾句店裡的事，便結束通話收了手機。
他轉過身，問唐曉冰：「你剛才說什麼？」
唐曉冰眼神怔怔地看著他，腦子裡不知在想什麼，一下子竟沒回過神來，她喃喃重複著他的話，「我說什麼來著……」直到低頭看到手裡的紙杯，才禁不住輕輕啊了聲，舉高杯子，說：「這個！我剛才在陽台找到幾包咖啡杯，想問問你，這杯子，你還有用嗎？」
咖啡杯？
他不喝咖啡，家裡喝水用玻璃杯，沒用過這玩意。
滕熠擰著眉頭回憶了一下，想起半年前祁文強他們來家裡喝酒，說杯子不夠，老四從外面帶來的，當時他好像還數落過老四，買啥杯子不好，買這種帶蓋的，還是咖啡杯。老四說不蓋蓋子就是酒杯，當時著急喝酒，就湊合用了幾個，剩下的也不知塞哪兒去了。
沒想到被她翻出來了。
她還是以前那個性子，對什麼都充滿好奇心，尤其喜歡翻騰
「沒用。」他回答說。
唐曉冰猶豫了一下，看著他說：「那我能做幾杯奶茶送給孫姨，李書記他們嗎？」
滕熠沒說話。
「他們太辛苦了，尤其是李書記他們，吃住都在小區，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我白天見他累得靠著護欄就睡著了，心裡挺不是滋味的，就想做點什麼回報他們。其實，我這個人你也知道，什麼也不會做，勉強去做了，反而還會給別人添麻煩，我在生活上肯定幫不了他們，但是做幾杯奶茶給他們解解渴還是可以的。滕熠，做奶茶……還會用到你的茶葉和牛奶，你別皺眉，算我的，算我的，等下次團購，我來付錢……」唐曉冰解釋說。
「你……」滕熠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聽見卧室窗外傳來陣陣凄厲的哭喊聲。
「救命——救命啊——」
他臉色一變，迅速轉身跑到窗口，拉開窗扇，探出身去。
唐曉冰也跟著跑過去，扒著窗玻璃朝下看。
外面暮色沉沉，只余近處的楊樹，依稀可辨模樣。外間凄慘尖銳的哭聲不斷入耳，聽上去不像大人，而像是一名幼童。
孩子嗎？
受傷了？
唐曉冰的心被這一聲緊似一聲的呼救聲揪扯起來。
滕熠循著哭聲迅速確定位置，定睛一看，他不由得伸手指著左下方大喊，「別動！」
她的心咯噔一跳，下意識地抓住滕熠胳膊，「出什麼事了！」
滕熠又沖著那個方向喊了一聲別動，之後轉過身，大步跑向唐曉冰的房間，「三單元401的小孩頭卡陽台護欄了，我去救人，你先報警，快！」
三單元401，那不是……翔翔？
唐曉冰打電話的時候頭手抖得跟篩子似的，她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滕熠，我打110還是119！」
「都打！」滕熠拿著一捆應急救援繩旋風般衝出門去。
唐曉冰報警后，趴在窗口朝外看。
的確是三單元401，那個淘氣的小男孩翔翔頭卡在4樓窗戶護欄處，大部分身體懸在空中，腳下沒有任何支撐，隨時都有掉落的危險。
樓下陸陸續續有人跑過來，樓上所有的燈都開著，鄰居們像唐曉冰一樣，探著腦袋神色驚恐地看著翔翔。
「啊啊——救命——救救我——媽媽——媽媽——」翔翔有點支持不住了，身體不停地掙扎，命懸一線。
人群里不時傳來驚呼聲，有人拿來棉被，以防萬一。
唐曉冰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放開最大音量，沖著距離自己五六米遠的翔翔大聲喊道：「翔翔，你別動，別往下看！手抓緊護欄，滕熠叔叔去救你了！」
不知翔翔是不是聽到了，他掙扎的動作和哭聲都小了一些，並嘗試去抓著護欄。
唐曉冰接著喊道：「你做得很棒！你很勇敢，翔翔，抓緊護欄，抓緊，別鬆手！」
孫姨和李書記聞訊趕到現場，仰頭一看，心臟都要停跳了。
「翔翔——」
「他父母呢？」
「在家呢，可翔翔淘氣把卧室門反鎖了，備用鑰匙也在裡面，他們進不去。」
「301呢？」
「301沒人，主家在外地孩子家呢。」
「報警了嗎？」
「報了，已經報過了！說馬上到！」
「我上去看看。」李書記作勢要走，卻聽到旁邊有人大聲喊道：「哎！有人！有人去救孩子了！」
大家仰頭一看，還真有人去了。
只見一道人影從二單元樓頂迅速沉降到4樓，又沿著樓體外壁僅有一個腳掌寬的間隙慢慢靠近右側單元的翔翔。
「滕熠，是滕熠！老李，是滕熠去了！」孫姨眼力好，一眼就認出那個掛在牆體外的人是滕熠。
李書記眯著眼睛張望，「太危險了，快喊他下來。」
「滕熠就是干這個的，他這孩子向來沉穩，如果沒把握他不會抻這個頭。」孫姨說。
李書記這才想起滕熠上新聞的事，他握緊拳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樓上的人影。
唐曉冰緊張得快要窒息了。從她的角度看過去，翔翔的頭只卡住了一點點，一旦脫力，翔翔體力不支，就會掉下去。而滕熠，身上雖然綁著安全繩，但畢竟是高空救人，看他像走鋼絲一樣驚險地貼壁而行，那短短的幾十秒鐘，猶如過了一個世紀般那麼漫長煎熬。
滕熠始終很穩，無論是表情還是肢體動作，都表現出他良好的心理素質和精湛的業務技能，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刻在骨子裡的過人的勇氣和膽識。
不是所有勇敢的人都能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面對危險，在生與死的考驗之下，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最終，他成功托起翔翔，用自己的手臂和身體為翔翔築起一道堅實的屏障。
樓上樓下的人同時鬆了口氣，唐曉冰舔了舔嘴唇，嘗到了久違的鐵鏽味，「滕熠——」她的眼裡泛起一陣潮熱。
她的喊聲不大，滕熠卻像是有心靈感應一樣，抬起頭看她，並沖她揮手示意自己安全。
她快看不清他了。
但她還是努力擠出一抹笑容，沖他揮手，「注意安全。」
很快，消防員和民警趕到現場，滕熠配合消防員鋸開窗戶護欄，裡面又破開房門，成功將翔翔解救出來。
翔翔得救的那一刻，整個現場都沸騰了，有人歡呼，有人吹口哨，有人鼓掌，老舊的團結小區第一次做到了名副其實。
救援工作在收尾。
唐曉冰在人來人往的單元門口看到滕熠時，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衝上去，撲進他的懷裡。
滕熠愣了愣。
他不習慣成為焦點，卻又因為是她，而放棄了掙脫的念頭。
她應該是嚇壞了，直到這會兒她的身體還在顫抖。
滕熠輕輕拍拍她的後背，壓低聲音提醒說：「唐曉冰，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看著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