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父母心
第71章 父母心
天兒,一天比一天黑得早。
秋風捲起澀冷的落葉,迅速地從大地上撤離。
冬日的寒風呼嘯而來。
「媽,我回來了。」
粟粒挺著幸福的大肚子,帶著一身寒氣。
「哎,粒兒,回來了。」
文翠枝連聲答應著接過粟粒手裡的包,臉上閃過一絲不安。
這是怎麼了?
難道又是某個古怪而奇葩的親戚來造訪了?
粟粒環視了一下屋子。
不僅沒有多出人來,反而少了一個人。
沈約翰不在屋裡。
往常,粟粒回來的時候,沈約翰要麼是躺在粟粒心愛的沙發上看手機,要麼就是在廚房幫文翠枝打下手。
說實話,粟粒很不喜歡他坐她的沙發,看到他散發著濃濃的酸臭味的頭髮在沙發靠背上蹭來蹭去,粟粒就覺得心口難受。
「爸呢?」
粟粒彎腰準備換拖鞋。
文翠枝早已經蹲下去,準備給粟粒換鞋,是一雙暖暖的花式老樣的棉拖鞋,估計是文翠枝新買的。
「媽,不用,我自己來,我可以。」
從學會穿鞋開始,她就再也沒有讓別人給自己穿過鞋了,當然,沈自強例外。
文翠枝的舉動讓粟粒感動的同時,頭皮有些發麻。
「沒事,你現在不方便。」
「沒關係,我可以自己換。」
「還是我來吧,反正也不是多大個事。」
文翠枝堅持給粟粒換上了拖鞋。
粟粒好一陣不自在。
平時,她在外面擦皮鞋都只找年輕的,從來不會找老年人。
有一次,她要去見客戶,路上踩到了稀泥,把錚亮的高跟鞋愣是弄得跟剛從泥水裡淌出來的一樣。
到處找擦鞋的,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卻是個形容枯槁的老婦人。
粟粒在她的攤子面前徘徊了很久。
老婦人用渴求的目光望著她。
「姑娘,擦鞋吧?你的鞋都髒了。」
粟粒看看時間快到了,只好橫了橫心,坐到了老婦人面前。
老婦人擦得很認真,可粟粒卻不敢看她。
她怕,她怕看到她衰老的眼睛和在她腳上忙活的雙手。
「媽,爸呢?」
粟粒換好拖鞋,又問了一遍。
「哦,你媽來了,給你帶了很多東西,她拿不動,你爸下去幫忙拿了。」
文翠枝一邊將飯菜端上桌,一邊說著。
「快回來了吧,已經下去十幾分鐘了。」
文翠枝認真地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
「哎呀,粒兒,你回來了?怎麼這麼晚,這都快生了,還加班.你們領導也是的,都這個時候了,又天寒地凍地,還叫你加班加班,我看,應該要你早一個小時下班才對.這要是生在的路上,我看誰來負責?!哼!粒兒呀,你說你也真是的,怎麼這麼傻?讓你加班你就加班?你不會推託?.不行我明天上你們單位去,跟你們領導說,讓你.」
門還沒來得關上,錢會就大包小包地拎著東西進來了,一見粟粒就抱怨開了。
「你又是哪根筋不對?這有這麼多事,不加班,怎麼弄完?你哪隻眼睛看著我要生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這離預產期還有一個月呢?還有,不是領導叫我加班,是我自己愛崗敬業,我自己負責任,我自己要加班的,與任何人無關,懂了嗎?.還有,你要是敢到我單位去找我領導,就別說我是你女兒!」
粟粒真是拿錢會沒撤。
有時候,看她和其他人打交道的時候,也沒有這麼蠻橫,這麼讓人費勁,為什麼到了我這裡,就變成了大道理不吃小道理不講的人呢?
粟粒苦笑了一下,走開了。
如果繼續站在那裡和錢會對視的話,她怕她會忍不住咆哮起來。
「那也得注意自己的身體呀」
錢會仍不甘心地小聲嘀咕著。
粟粒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就不再理她了。
錢會沒趣地把東西搬到了廚房。
「哎呀,不是這樣的,不是放到這裡,要放到冷凍室裡面哎呀,不對不對,我說的是冷凍室,不是冷藏室,你放錯了哎呀,我來,我來真是笨.」
錢會見文翠枝正將她買的東西往冰箱里塞錯了地方,立馬黑了臉,嫌棄地奪過文翠枝手裡的東西。
「我,我見你和粒兒正說話,就想著先把東西放起來.」文翠枝如受到驚嚇的小鳥一樣,縮在廚房的一角,兩隻手絞來絞去。
粟粒敢打賭,她的手心裡肯定全是汗。
「哎呀,我不是說了嗎?下面還有一包東西沒拿上來,你上來放下東西后就再跑一趟.哎呀,真是的,什麼耳朵」
錢會轉過臉,又對著正準備坐到餐桌上吃飯的沈約翰教訓了起來。
沈約翰屁股還沒挨著椅子呢,一聽見錢會的聲音,馬上推開椅子,小跑著往門外奔去,好像遲一秒就會粉身碎骨一樣,還差點被椅子絆倒。
「真是的,他們倆做事情,怎麼都這麼婆婆媽媽的」
錢會仍不罷休,沖著粟粒不滿地嘀咕著。
「夠了!」
粟粒摔了筷子,站起來,回到了卧室。
「嘿,你發什麼火,我說得不對嗎?」
錢會永遠覺得自己是對的,她說的也是實話,不是嗎?
她看得出,文翠枝做的家務絕對入不了粟粒的眼,那個沈約翰就更不用說了,邋裡邋遢,笨手笨腳的。
粟粒坐在床沿上,望著外面冷颼颼的夜幕,心裡十分惱怒。
粟粒知道錢會的心思。
她還是很嫌棄他,嫌棄他們家!
她一直都沒看上!
沈自強哪裡不好了?文翠枝和沈約翰又哪裡不好了?
沒錯,我是你的女兒,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著想,可是,你畢竟不是我,不是嗎?我自己想找個什麼樣的男人,想找個什麼樣的婆家,我自己清楚!
我知道我想要什麼!
如飲水者,冷熱自知!
這個道理,錢會肯定懂,可是,為什麼一涉及到粟粒,就什麼道理就不懂了呢?
錢會的控制欲太強了,什麼都得按照她的設計來,不能違背!
如果違背,那麼,你就準備好活在她的不斷騷擾中吧。
粟粒眼前,就陷入了這種無線循環的騷擾。
家和萬事興!
可是,真的是個難關啊!
頭疼!
粟粒扯過被子,蒙著頭。
真想大吼一聲。
可是,醫生說了,這段時間,切忌情緒起伏。
所以,她才躲到了卧室,要不然,她肯定會像往常那樣,先把錢會大吵一通,然後,再把她趕出去。
「咚咚咚」
敲門聲輕輕地響了三下。
然後,門被推開了。
文翠枝端著飯菜,站在粟粒床頭。
「粒兒,別生氣了,起來吃點東西。」
粟粒扒下被子,漏出頭。
文翠枝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映入眼帘,通過稍微有些扭曲的皺紋,粟粒判斷出來,她原來是面含微笑的。
「媽,對不起。」
粟粒坐起來,接過文翠枝手裡的飯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其實,早在回家之前都已經餓了,剛剛準備好好吃一頓的,結果被錢會打斷了進食。
「咳,沒事兒,你媽也是直腸子,火爆脾氣,說話直,都怪我們,沒聽清,太笨了.咯咯咯.」
「嗯,她,我媽,那個,沒什麼壞心眼,就是,脾氣不太好,說話有點那個,我也經常被她氣得不想理她.」
「哎呀,你別生氣了,她也是好心,天下有哪個父母不是為自己的孩子著想的」
文翠枝看著粟粒,幾乎快被眼皮掩蓋的眼睛里流露出親切的關愛。
粟粒知道,這只是愛屋及烏。
沈自強是她的寶貝,粟粒也跟著成了寶貝,所以,她的眼睛才會有慈母特有的光芒。
要是沒有沈自強,她頂多只是禮節性地客套而已。
我忍她尊重她維護她,又何嘗不是因為沈自強呢?
我們彼此包容和維護,都是為了不讓沈自強為難。
「快吃吧。」
見粟粒停下來,文翠枝又溫和地催到。
沒一會,粟粒就把一碗冒尖的飯菜吃了個精光。
不得不說,文翠枝的確很聰明,現在,她已經能很熟練地炒出粟粒愛吃的那幾個菜了。
「好了,我先出去了,你要是累了的話,就先睡吧。」
文翠枝端著空碗,輕手輕腳地就出去了。
「哎呀,不是這樣的,是這樣的.」
外面,又響起了錢會刺耳的聲音。
粟粒想睡也睡不著。
粟粒出去一看,錢會正在那隻會沈約翰擦地呢。
「媽,你今天過來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什麼事哦.不,我今天過來有事,那個,粒兒,你這還有一個月都要生了,你現在一個人住這,我有些擔心要不,你搬回嘉陽小苑去住?」
錢會大著膽子,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去!」
粟粒直接很果斷地回絕了。
「那,要不,我過來住?」
「更不行,這邊只有一個卧室!」
從上初中住讀開始,粟粒就沒有和任何人一塊睡過一張床,結婚後,除了沈自強,她也不會接受和任何人睡一張床,錢會也不行!
粟粒這話既是說給錢會聽的,又是說給文翠枝和沈約翰聽的。
那天,她聽到文翠枝和沈約翰在商量要不要搬過來和粟粒住到一起。沈約翰就讓文翠枝晚上就不要回新氧花園了,留在這裡陪著粟粒。
「那個,我也覺得,現在你一個人住有點那個.要不,我和你爸過來,你爸在客廳打個地鋪,我就睡沙發.」
「那樣不好,怎麼能讓你們打地鋪睡沙發呢?你們放心好了,沒事兒的,況且,再過幾天,小強就回來了。」
粟粒微笑著看向文翠枝和沈約翰。
平日里,只要粟粒說了不字,文翠枝和沈約翰就不會提第二遍,這點,粟粒很是喜歡。
「那哪兒行?不行不行,你必須」
錢會還想再擰一擰。
「我說行就行!」
粟粒斬釘截鐵地看想錢會,眼神里滿是威脅。
「那好吧,好吧,大家都不來,不過有什麼,要馬上打電話」
錢會在被粟粒推出門口的那一剎那,還不忘回頭叮囑。
「哐!」
粟粒關上了門。
屋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也即將為人母,不知,會不會也像錢會那樣?或者,像文翠枝那樣?
「寶寶,你說呢?」
粟粒撫摸著如籮大肚,柔情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