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唯一的弟子
童試雖只是為選拔生員,可此次乃是新帝登基的首考!朝中官員,無不將之視為重中之重。
事以,此次考題以分郡府,每個郡府所開的試題都同。而他所拿到的落輝郡的考題,被稱為最難之問。
可眼前一六歲孩童,竟能以另一種角度將之作答。不知這孩童的蒙師為何人?
「悅姓。」提學官低語,在他的印象里,別說武官,就連文官,也不曾有過悅姓。
於是,提學官大人這一坐,便是一日,親眼見證這六歲孩童,寫滿了兩張皮桑紙后,吹乾墨跡,將之交到他的手中。
三日試期,入試者不能離開考場,縣試乃以筆墨作答,取的是入試者,心胸城府之計策。一旦寫完,便可上交,而後,得在考監內歇息。
當晚提學官大人,會將心無大志,胸無墨水之人除名。
第二日的府試更像面試,一識五官是否端正,畢竟成為生員,就能入仕途,身有缺陷之人,絕不蹬朝堂。
二識身體與心志堅強之人,以跑圈的方式,看一個人在長久持續的勞動后,能否堅忍不拔,更是以此辨別入試者,有無先天疾病。
合格之人留於考場,不合格,當日就被除名。待到院試,便是各郡縣學的師尊們,親自與之交談,或是答題,或是討論,為師者會以此計較,合格者,當日便能得到縣學回執。
所以,童生試在三月,取之春意萌芽,意為選定的生員,日後成長,將成為國家棟樑之意。
悅滋鈺交了試卷,便早早將狼裘鋪下,躺下歇息。先生說過,這一晚,乃是對學子們身體的考驗。
那些大戶家的少爺公子,有大氅上身的,也有少數出自武官家,得熊瞎子皮毛禦寒的。挨上一晚,自是不難。
可對於普通百姓家的學子,這一晚便是最難的一關。
傳聞很多身子弱的,終是熬不過這晚,次日輕者噴嚏連天,重者發燒失去意識,也是多有。
雖然一年前他還被餓得皮包骨頭,可有娘親盡心照顧,這一年,他的身體硬朗得很。更何況,還有娘親做的狼裘,有這上等的皮毛禦寒,明日定能過試。
三月的夜,雖已入春,可這冬春兩季交替間,最是寒冷。這不,夜間就有人冷得無法入睡,起身於考監內又跳又跑,以之暖身。
待到天明,因哈欠連天,兩眼充血紅腫,被請出去的,也是不少。
昨日還滿場的千人,這時,已經不足三成。迎來了第三日,數十名老者魚貫而入,一對一的與考監里的學子交談。
悅滋鈺端坐,卻是見著提學官大人,與一發須皆白的老者停在自己面前。
三人隔桌而坐,悅滋鈺行了禮,老者滿意點頭,將早已準備的問題說出:「何為學問,學之何用。」
悅滋鈺沉思片刻,便將自己將來的打算、嚮往一一道來,話語間,老者不時點頭,看得出來,他對眼前的小人,很是滿意。
就在悅滋鈺將母親為妹妹求學之事,做為引薦說出。老者更對眼前的孩子,多了幾分好感。
待到悅滋鈺答完了,老者將一竹牌,交到他手裡。「七日後,到縣學,以禮院找我。」
老者起身,再沒去別的試監,而是直接離開了考場,提學官喚來監使,將悅滋鈺送出考場,自己提腳就追了出去。
「老師慢走!老師慢走!」
老者停步,忙對追自眼前的提學官大人行了禮:「王大人可還有事?」
「老師不必這麼見外,王奇多年不曾回鄉,童試前,曾登門拜訪,卻被老師回絕。今日得以與老師一見,也想敘敘師生情宜。」
王奇也是邊臨縣出去的舉人,當年蒙學便是拜在眼前這位,邊臨縣唯一的大儒,文東引先生門下。
「王大人以提學官身份回鄉,童試前,自是不能與旁人相見,免落了別人話柄。今能於這見上一面,已是全了我們師生情宜,王大人還得盡己所能,造福百姓,方得始終。」
王奇深深鞠了一躬,眼眶微酸。這就是他的老師,一生以教授他們學識為己任。學生為官者,遍布天下,卻從不輕見。孤傲一世守得清潔高名。
「學生心裡還有一問,今日老師即要收學生,為何單單隻考了悅姓孩童?」
「王大人對那孩童縣試作答,可還滿意?」文東引撫鬚髮問。
王奇蹙眉點頭,若說作答者中,悅滋鈺確為榜首。尤其是對國家稅征,那六歲孩童更是道出驚人之言論。
「稱為榜首也不為過。」王奇沒有隱藏心中所想。
文東引點頭,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道:「其母悅氏,被邊臨縣百姓稱為妖婦,以女妝入商行。一個被人唾棄的寡婦村,因其母,成如今安穩富庶的百戶大村。僅一女子,便能為周遭百姓造得此福,其子,更受之影響,心胸之大,足可安天下也。」
「我本早就退隱,只因得聞其子入試,方才重回縣學,本就垂暮之年,只為不讓其受這世間俗眼,而耽誤。今日親試,已確信此子,值得老夫傾盡年華。」
說完,文東引回了一禮,不作停留,轉身而去。
剛送走了自家老師,李泰便於身側道好。「三日試期已過,不知王大人,能否賞個臉,你我二人,敘敘同窗之情如何?」
邊臨縣令李泰與王奇,屬同期三甲出身,以往雖沒有過多來往,可眼下李泰手裡有件急事兒,還就得求到王奇手下。
王奇沒有理由推脫,便與李泰同乘而去。
李泰知曉王奇注重官身,定不願出入酒樓,今日一早就於後宅,擺下了這桌宴席。
席間,沒有任何歌舞,只有他二人,對飲交談,從幼時立志,談到眼下為官,從邊境事務,談到了,童試之重。
「說起童試,我這兒正有一事,叫人心下不安。」李泰起身為王奇斟滿酒杯。
「喔?」王奇問:「不知何事,讓李大人不安心?」
李泰飲盡杯中之酒,道:「漢林郡的劉大人,不知王大人可相識?」
「相識道不上,倒是知曉有其人。一生傾注於漢林郡,倒是造福當地百姓。」
「這劉大人,便是我的蒙學恩師,前些時日,恩師來信,望我能嚴查悅氏,又提及悅氏子女,若入童試,得多加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