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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方書瑤染病

  方書瑤笑道:「女兒也是猜測。」

  前世因為方書成作梗,她陰差陽錯進了劣鹽。為了幫方書成脫罪,方書瑤便鋌而走險,雇了一幫城外流民,不過五日便將數十車鹽重製成功。

  隔世再提此法,情景倒是大不相同了。

  方老爺拍案叫絕,朗聲笑著朝著後頭幾位師爺道:「你們聽聽,你們聽聽!我這個女兒,是不是堪當大任啊!」

  這融化劣鹽重曬精鹽的法子,他剛做家主的時候曾經用過,與不少師爺精心推敲月余,甚至還未曾想到驅使流民為工,沒想到年輕輕的方書瑤,片刻就琢磨了出來。

  他只知道女兒內斂早慧,是持家理財的一把好手,卻不知她做事竟如此遊刃有餘!

  幾位師爺自然是諛辭如潮,方老爺由衷嘆道:「書成,你還要多跟你妹妹學著才是!」

  方書成面色一陣白一陣青,隱忍片刻,恭謹道:「兒子知道了。」

  屋中一時靜寂,一個師爺顫顫微微道:「那……運商之事?」

  方書瑤看了他一眼。是個尖嘴凹腮的白臉師爺,頗為面生。

  她不過一月不在而已,這樣快就被方書成收入麾下了?

  方老爺神色露出幾分嚮往:「也不是不可。」

  他拉住方書瑤的手,露出幾分笑意:「爹爹兒時曾跟你爺爺一起走過一趟濱海鹽道,那一路的瑰麗,實在是叫人難以忘懷……」

  方書瑤微笑聽著,不時應幾句。

  運商下要與鹽民打交道,上要打點經過的各州府,還要面對匪患關卡,每一趟都是過五關斬六將,絕非坦途。

  若是如今生死攸關非走不可,她當然也能橫刀立馬;可是如今引窩在手,何必血染長途呢?

  她是在閨閣里呆慣了的人,對外頭風風雨雨的世界一點兒也不嚮往。

  聽著聽著,她就走神了。

  不知書言今日可否得了國子監博士們的誇獎?

  昨日殿下教了他許久立論,他自述是明白了,只是不知能不能用上.……

  「.……書瑤?」方老爺喚她。

  看她略微發怔,笑中帶著欣慰又有幾分心酸:「噯,爹的書瑤剛嫁過去一個月,回娘家就心不在焉啦!」

  說得方書瑤臉兒驟紅,幾位看著她長大的師爺們都善意地笑起來。

  她也不知如何解釋,只是低頭不語,拉拉爹爹的手,讓爹爹別說了。

  方書成找準時機,開口笑道:「爹爹,妹妹與殿下琴瑟和鳴,這是好事。女子長大了,可不就是要相夫教子么?」

  方老爺溫柔地摸摸方書瑤光滑的髮髻:「是啊,是好事。再好不過了。」

  方書瑤最怕方書成念叨這番「男女之別」。

  雖然爹爹一向重用她,可是到底架不住旁人總是說些「女兒是潑出去的水」之類的話。

  眼下眾師爺都在,她也不好辯解什麼,只是打定了主意,還要勤回才是,最好能將一部分鹽務帶去王府辦.……

  做出實績,才能堵住這些男人的嘴。

  她在前廳議事半日,中午被方老爺打發去跟祖母吃便飯。

  據說方老太太想她了,可見了面,照例是陰陽怪氣,口出惡言。

  事涉家長里短,方書瑤的反應總是慢一拍,又沒有沈澗替她舌戰四方,方書瑤只能聽著。

  許是在王府過慣了舒心的好日子,這一回分外難熬,書瑤只覺心中煩躁,連帶著身上都癢起來。

  這癢意越發難耐,出慈順堂的時候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本還想跟爹爹說帶些賬本回王府,卻再也撐不住了,趔趄著往轎子里鑽。

  元娘早看出她不對,緊張地扶著她:「姑娘,可是飯食裡頭不幹凈?」

  方書瑤只覺得身上越發難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一把合攏轎簾,元娘只聽得她牙縫裡逸出的兩個字:「不知.……」

  元娘心裡懷疑老太太作祟,不敢在方家多呆,叫人喊上方家的府醫,一併急急往三王府去。

  轎子一直抬到王府後院里才落下。

  喊了幾聲不應,元娘一掀帘子,嚇得喚了好幾聲「天老爺」。

  方書瑤的脖頸、前胸衣衫未遮蓋之處,眼見得生出好多玫紅色的斑斑點點,幾乎就要攀上下頜。

  視線往下一落,那手上也都是。

  她皺著眉頭靠在轎子壁上,兩手還在無意識地撓抓,看著像是被人詛咒了一般,叫人極為心驚。

  元娘視她如命,這會兒也顧不上害怕,慌得說不出話來,一頭撲進去探她的鼻息。

  幸而還算平穩,她急忙將方書瑤背起往房裡去,後頭跟著屁顛屁顛提著藥箱的方家府醫。

  門被元娘一腳踹開,沈澗和方書言正在中屋桌上對弈。

  沈澗白子執於食指中指之間,神采飛揚,聞聲看向門口。

  他一眼便注意到方書瑤垂下來的手,那斑斑紅疹如同什麼惡疫一般,他腳尖微微一挪,下意識便想閃開。

  方書言正對著棋局苦思冥想,比沈澗反應慢了些,看見元娘背著昏迷不醒的姐姐當即嚇哭,慌慌張張就要撲過去,被沈澗手疾眼快一把拽住腰帶。

  元娘漲紅了臉,喘著粗氣往西屋榻上跑:「書言少爺別過來,不知道姑娘這是什麼病,別沾上你——」

  書言著急,卻掙不過沈澗的力氣,被他死死按住肩膀不許過去,哭得滿臉是淚。

  府醫細細探看,鬆了一口氣:「不要緊的,姑.……王妃這是出了楊絮疹了,短則多半一夜就消了,厲害些也就一兩日。」

  元娘急切道:「這病不要緊吧?」

  府醫道:「您放心,這不是病。姑娘剛打南方來,對順天府飄的這滿天楊絮不適應,加上春季里揚塵多,才出了疹子。除了難熬些,沒什麼大礙,應該也不會留疤。」

  楊絮疹?

  沈澗鬆了口氣。

  他剛打朔方來的時候也得過楊絮疹,知道這病不傳人,只是難受。方才看這紅疹,還以為是什麼麻疹天花。

  他手一松,書言便離弦箭一樣射了過去,趴在方書瑤床頭,搖著方書瑤哭喚道:「姐姐!姐姐!」

  沈澗孤零零站在當地,有些心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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