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相性對立
第301章 相性對立
半月後。
瓦倫城遺迹往東北兩百多公里,這裡有一大片瘴氣瀰漫的沼澤林地。
地圖上標註的是「瘟疫沼澤」。
數日前,刺蛇軍團的先頭部隊抵達這片區域,並在沼澤中發現了大量古代建築遺迹。整個軍團便駐紮在了沼澤邊上,開始了探索發掘。
可因為這片沼澤里有數之不盡的劇毒怪物,地形複雜,探索的進度並不理想。
好在是,這段時間紅龍王國的大量雇傭兵和獵人團也來增援了。
這才有了充足的開荒人手。
數以萬計的冒險者帳篷也扎在了軍營邊上,綿延一大片。
南大陸的生存環境更惡劣,也使得他們擁有比東大陸更厚重的獵人文化。
蛤蟆籠子里時不時弄出點誤導性的動靜,暴露那些藏在暗處的監視手段。
「你懂什麼。軍方都惦記的遺迹,差不了!就這幾天的發掘出的古物來看,這個遺迹的規格很高,似乎還牽扯到了塔倫時期竊神者白家的某些家族秘藏肯定少不了好東西。」
營地一個角落,帳篷上掛著雙頭蝮蛇的傭兵旗。
「嘖嘖,舊大陸還真是個好地方啊。也幸虧咱們團長背景夠硬,這才有資格第一批開荒的船隊,否則咱們還真要錯過這發財的機會。」
待到午夜的時候,一縷黑影悄然潛入了黑暗中,朝著那個巨大的鐵籠摸了過去。
他原本是打算故技重施,替代某個士兵的身份直接去刺蛇軍團,那樣也方便接觸蛤蟆。
嘗試了好幾天,才找到了這個距離軍營足夠近的蝰蛇傭兵團。
但嘗試了一下就放棄了。
他用小刀割著的肉,饒有興緻地吃著,聽著。
此刻,他操控著自己的影子一路藏在斗篷陰暗中,很順利地避開了崗哨,悄然來到了囚車旁。
「.」
最重要的是,軍團長的赫曼的帳篷就在鐵籠不遠處,任何靠近蛤蟆的人員都會被重重審查。
也因此他們在第一時間就受到王室的公費雇傭,來到了舊大陸開荒。
之前還僅僅是奴隸項圈了鐵鏈禁錮,現在還多了幾根咒文鐵釘,釘穿了蛤蟆四肢。
吃了晚飯,大多數人都選擇了在帳篷里休息。
季尋的風險也小了很多。
篝火驅散了淡綠色的霧氣,食物飄香。
營地里不僅有成千上萬的大型團隊,也有十幾人的小型冒險團和獨行獵人。
大概是紅龍王國的人也料定有人想救他出去,加固了禁錮手段。
季尋也沒表現出任何異常。
「誒,話說回來,你們說刺蛇軍團那些人想在沼澤里找什麼啊?這鬼地方到處都是毒物,傷亡這麼大,還一直耗著。我說,不如去換個城市遺迹發掘,還不用整天都泡在毒水裡.我聽說昨天就有個倒霉蛋,被水裡的毒蟲順著褲襠鑽進了鳥里,只能一刀切了。嘶」
「舊大陸遍地都是遺迹,真就和遍地金礦一樣。這趟咱們要能活著回去,幾輩子都夠了。」
今天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機會,替代了這個叫「洛恩」的傢伙。
阿拉貢顯然這段時間是吃盡了苦頭的。
所以軍團內部的軍士幾乎不會單獨外出,季尋也沒有機會替換。
「是啊。咱們南大陸荒野中也就能獵殺一些魔獸,拼死拼活才得點材料。哪像是舊大陸,隨便發現一個古代遺迹,就像是撿錢一樣,各種古代遺物堆積成山,高階異維空間到處都是.」
「喲~白家?難怪沼澤里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怪物」
一處營帳旁,一個面容清瘦,兜帽遮眼的男子正坐在篝火旁。
季尋也只能想辦法迂迴。
季尋已經混入了雇傭兵隊伍好幾天了。
現在是休整時間。
「蝰蛇傭兵團」是紅龍王國的一個大型傭兵團,幕後金主是王國的一位大公爵。
獵人們興奮談論的,也都是沼澤遺迹有關的話題。
這支先頭部隊都超過了千人。
對方大概率也猜到了有一個擅長偽裝的「敵人」。
傷口處還時刻有鮮血流出來。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全時都堅守得嚴嚴實實。
觀察了這幾天,他也大致摸清了刺蛇軍團高層的作息和明崗暗哨的換崗時間,總算是發現了一點間隙。
營地里也有正常的夜間作息。
上次的事情鬧得很大,刺蛇軍團的高層也有了防備。
而且很明顯的,阿拉貢也在給他製造機會。
看著是想讓它時刻處在虛弱狀態。
不過那張寬大的蛤蟆臉上,從始至終都是無所謂的樣子。
季尋也早就看明白了,這傢伙之前的計劃從來都只是想救的是愛麗絲兩人。
而它自己,根本沒指望能活著離開。
季尋的影子藏在了燈火囚車的陰暗處,打招呼道:「阿拉貢先生,情況怎麼樣?」
突然聽到人聲,阿拉貢一瞬意外,但又彷彿意料之中,呢喃了一句:「你還真敢回來啊」
畢竟救出了愛麗絲,想要的情報什麼的,幾乎都得到了。
救不救自己,都沒太大影響。
反而再來接觸,會有巨大風險。
換作其他人,他還真不覺得有膽量在這種情況下再來接觸自己。
但是眼前這傢伙,阿拉貢也覺得理解。
從對方敢冒險應下合作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傢伙和常人很大不同。
終究是最挂念的人,阿拉貢問了一句:「愛麗絲小姐現在怎麼樣?」
季尋回應了一句:「她和艾倫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嗯。」
阿拉貢聽著也鬆了一口大氣。
他那雙蛤蟆大眼裡也滿是欣慰。
這樣一來,自己的處境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沒看到季尋的人,阿拉貢明白了什麼,道:「你這影子秘法倒是神奇。我還擔心你再偽裝成其他人來,會被發現.畢竟,上次的事兒,神聖教廷的人已經有了警覺。」
這方法確實隱蔽,正常手段幾乎察覺不了。
哪怕是察覺了,也抓不到人。
阿拉貢這才收起了自己之前的擔心。
「你是說,那個『帳篷』里是教廷的人?」
季尋已經從愛麗絲那裡聽說了神聖教廷的情況。
教廷里的人都是血脈純度很高的龍裔,實力非常強。
而且他們的權利也凌駕於王權之上,忠誠於巨龍,也擁有一些特殊手段。
阿拉貢:「嗯。」
時間緊迫,季尋也毫不啰唆,直接道:「有辦法救你出來嗎?」
阿拉貢很淡然地說著自己的處境:「怕是沒機會的。神聖教廷的是沖著『罐子』來的。他們也絕對不會放過我。」
季尋當然知道這點。
換作他是神聖教廷的高層,也絕對不會放過阿拉貢,反而會利用到死。
但至少確定一點,找到罐子之前,阿拉貢也死不了。
季尋早就想好了要詢問什麼,便開門見山道:「這瘟疫沼澤里有什麼?」
阿拉貢道:「可能有一個罐子。」
季尋反問了一句,「可能?」
阿拉貢回應道:「嗯。曾經肆虐塔倫王朝的那場瘟疫,源頭就是幾個咒文陶罐。其中一個,就在這片沼澤里出現過。沼澤里的毒霧和那些怪物,差不多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季尋知道他說的這麼隱晦是怕自己被污染。
但自己不會被污染。
季尋也不墨跡,直接問道:「那位外神有什麼能力?」
聞言,阿拉貢也意外道:「你知道罐子里封印的是『外神』?」
季尋道:「嗯。知道一些。我知道『猩紅腐敗』,也遇到過吸血鬼。」
他遇到過三個罐子,自己身上就有兩個。
所以他才更好奇,其他幾個罐子里到底什麼情況。
阿拉貢一聽,差點就沒掩飾住自己的驚訝:「難道.猩紅腐敗在東荒出現過?不對啊,那個外神曾經可是神體降臨過的。那次猩紅污染,祂甚至毀掉了大半個塔倫王朝.伱們東大陸沒被污染?」
「出了一些問題,但目前被解決了。」
季尋沒多解釋。
這事兒要細說就太多了。
阿拉貢也知道時間寶貴,沒多問。
只是眼中的神采流動,顯示出了心中極度驚訝。
他還是不敢相信,東荒那個七階都沒有的地方,竟然能抵擋猩紅污染的肆虐?
沒等他多想,季尋又問道:「沼澤裡面有什麼機會嗎?又或者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嗎?」
既然知道猩紅腐敗,阿拉貢也覺得好解釋了很多,道:「那位外神的稱號叫【疫病之源】.是毒素和疫病的源頭.不過這位外神是純粹的毀滅性神祇,祂不需要信仰,也不污染信仰,只會導致生靈滅絕,從死亡中獲得力量如果你真要進去,最好找個精通醫術的頂級卡師,還有神經毒素和敗血毒素的藥劑多備一些.」
他也看出了季尋的心態就是一個「冒險家」,絕對不會因為危險退縮。
哪怕是沒有自己,他一定會對沼澤感興趣。
畢竟,這傢伙身上已經有兩個罐子了。
季尋點點頭,同樣早就有這些想法。
阿拉貢又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這副形態嗎?」
他自問自答:「因為,我先祖就是在和那外神的戰鬥中被感染了。這個瘟疫詛咒,也伴隨了我們弗雷德里克家族幾千年。當然,不儘是壞事兒。我們家族的超凡力量,很多也得益於這詛咒」
「哦?」
季尋聽著微微詫異,但隨即也恍然了。
阿拉貢這癩蛤蟆的形態,不僅僅滿身劇毒膿瘡,連哈口氣都是毒霧。 季尋之前就覺得阿拉貢和這瘟疫沼澤的環境好像很契合。
原來污染源頭都是同一個。
換作其他人可能不太理解那「瘟疫詛咒」是什麼情況。
但季尋偏偏能準確理解。
因為他自己就感染了【血瘟疫】。
如果不是因為一些特殊情況抑制了污染,他此刻就是一個吸血鬼。
而且梅林博士已經研究過了,那是基因鏈被篡改了。
也就意味著他有後代,這污染也會遺傳下去。
可季尋驚訝的是,自己能抵抗污染是因為情況特殊,阿拉貢也可以?
大概是「先天病毒抗體」,又或者【英雄】職業也有關係?
但只要被污染了不死,就會因為污染變強。
原理大概是這麼個原理。
可.
猩紅腐敗的代價是變吸血鬼,這疫病之源的代價是變蛤蟆?
季尋雖然對這個疫病外神也很感興趣。
但他還是覺得,不感染最好。
狼人形態到底只是凶,吸血鬼也還行。
而蛤蟆是真丑。
阿拉貢看著季尋的表情古怪,也猜不到他想什麼,但又補充提醒了一句:「關於遺迹,我知道的也不多。但這個遺迹曾經是竊神者白家的一個仙家秘冢。如果你們東大陸還有白家的後人,問問他們可能會知道一些情況。」
季尋問了一個自己不理解的辭彙:「仙家秘冢?」
阿拉貢道:「嗯。竊神者序列從來都很神秘,且南大陸已經斷了傳承。具體我也不太清楚。」
「.」
季尋聽著若有所思。
就現在看來,想要強行救出阿拉貢,完全不可能。
現在這營地里七階至少兩三個,五六階龍裔卡師無數。
這怕是整個東荒的高戰力集結一起,都沒有勝算。
唯一可利用的,就是瘟疫沼澤本身。
就像是之前的異維空間,利用危險的環境,去創造一些機會。
季尋把自己之前推演出了一些計劃給阿拉貢說了。
它本身也是這樣考慮的。
兩人思路很多都能對上。
但目前沒有看到合適的機會,只能等待時機。
兩人就這樣聊了片刻,季尋發現自己的影子隱藏效果比預期的更好。
哨兵輪換了,也沒發現異常。
既然沒被發現,季尋也沒浪費機會,多聊了幾句。
這時,他也問道自己之前很好奇的問題,道:「阿拉貢先生,你會「引天神隕」這門魔神秘術?」
「愛麗絲告訴你的?」
阿拉貢聽著也不意外,魔神秘法畢竟誰都會好奇。
他彷彿知道季尋為什麼這樣問,不等季尋回答,接著問道:「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我是英雄序列,會這門天災序列的魔神禁術?」
季尋也沒多解釋,「嗯。」
阿拉貢神秘一笑,道:「這個是頂階卡師才會接觸的領域了說起來,和我之前給你說的,觀察戰爭的規律,還有一點關係。」
季尋:「哦?」
饒是他腦子已經把自己掌握的所有超凡知識都聯繫了起來,卻依舊想不明白,這兩者有什麼關係。
這完全是知識盲區。
阿拉貢卻不急不緩地說道:「其實【英雄】序列也有自己的魔神秘法的。但那一直是塔倫王室的『禁忌』之術。除了王室內部人員,沒人能接觸。」
季尋也很奇怪,問道:「王室為什麼要禁止英雄序列的秘法?」
原來不是斷代了。
而是被禁止了。
但被這提醒,他一瞬間就想到了什麼。
既然是王室禁止,那麼肯定是這秘法會影響王權統治了。
阿拉貢的接下來的回答也印證了他的說法:「你可能已經猜到了.統治階層,可從來都不喜歡看到『英雄』出現的。」
季尋也立刻理解。
英雄代表民意所向,這會影響統治階層的權威。
阿拉貢又問道:「你知道【英雄】途徑的歸途是什麼嗎?我指的不是職業途徑,而是人生歸途。」
「???」
季尋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正思考著,阿拉貢的語氣突然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如果你熟知歷史規律就應該知道,混亂的時代,總會出現一些『英雄』。他們受人愛戴敬佩,且擁有強大武力,甚至能結束混亂.這是很適合當國王的命格。而事實也是如此,歷史上了各種第一代國王,九成以上都具有英雄命格的人.」
聽到這話,季尋恍然大悟。
還真是這樣!
具備英雄命格的人,不一定是【英雄】序列;但英雄序列的卡師,一定有英雄命格。
出現一個「英雄」,國王不忌憚這種人才怪。
阿拉貢道:「所以,無論什麼朝代,英雄的下場也幾乎固定了.要麼當掌權者,要麼隱世銷聲匿跡,要麼被掌權者殺掉不得善終.只有這三條路。」
「.」
季尋已然明白了。
難怪奧古斯都王室會封禁這個序列的秘法,這就說得通了。
阿拉貢徐徐道出了一些普通人根本無從知道的遠古密辛:「【英雄】序列的專屬魔神秘法我也不知道叫什麼。但據說,這個序列修鍊專屬秘法走到頂端,會變成天使形態。塔倫王朝末期,曾經就出現過一個神階的『護國天使』,那就是奧古斯都王室培養出來的頂級英雄」
「天使?」
季聽著前半句還覺得那種秘法距自己很遙遠。
但一聽後半句,他莫名就覺得很熟了。
天使?
不會就是那個被南鏡先祖給殺了,殘軀到處封印的哭泣天使吧?
不怪季尋心境如此奇怪。
因為
此刻天使的靈魂還在他身上。
原來這是【英雄】序列?
一時間,季尋腦子裡各種相關碎片線索好像又被串聯了起來。
現在天使的殘軀也被解封了大半,想必未來那門魔神秘法也會重見天日了。
不過,這蛤蟆還沒解釋,為什麼你一個英雄,會天災序列的秘法?
沒等季尋問出口。
阿拉貢已然回答道:「你知道,英雄是怎麼來的嗎?或者說,什麼情況,會誕生英雄?」
之前那些話只是引子,現在才是重點。
「英雄誕生?」
季尋聽著思緒里像是靈光閃過。
他這才意識到,之前自己的思路被固化了。、
他忽略了一些關鍵問題。
英雄不僅僅是一個職業序列。
像是卡特琳娜,她的英雄命格就是後天形成的。
或者說,這是一個需要某些條件,才會誕生的「稱謂」。
正想著,阿拉貢緩緩道來:「我喜歡一句古語:時勢造英雄。」
「.」
這一聽,季尋彷彿明白了什麼。
也明白了之前,阿拉貢為什麼說,英雄和戰爭也有關係了。
「英雄,從來都是在苦難、絕望和災難中誕生的。穩定和平有序的的世界,不需要英雄,也是不會有英雄.」
「就像是幸福的定義,從來都是苦難賦予的。沒有體會過黑暗的人,是永遠不會感恩光明。」
「如果有足夠多的苦難,人們又想在苦難中活下來那麼『英雄』也必然會誕生。」
「所以,【英雄】和【天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對立,也是並存的。」
「這也是為什麼,我能掌握領悟「引天神隕」這門天災序列的魔神秘法。因為我的命運,讓我對天災體會深刻.」
「『相性對立』這是頂階超凡領域才能觸碰到的一些宇宙規律。比如光暗、水火、戰爭和平、治癒與瘟疫、混亂與守序五十二魔神序列都是領悟宇宙規律的超凡能力,當然會有對立和伴生」
「.」
阿拉貢的話,給季尋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此時此刻,他眼裡的世界彷彿循環了起來。
光暗對立,讓一切都變得有因有果起來。
這樣一想,五十二魔神秘法里很多法則,還真是對立的。
如果對某一系的法則理解足夠透徹,那麼相應地,對立的法則,同樣能更容易理解。
「原來如此.」
一通百通。
季尋也終於明白之前在異維空間里,觀察到的戰爭規律是什麼了。
英雄是苦難中誕生的。
那麼戰爭中,也能誕生一些其他的。
戰爭、瘟疫、飢荒、殘暴、恐懼.
這一條條原本不可描述的宇宙法則,因為「戰爭」這個載體,而具現了出來。
讓人輕易能觸碰到,感悟到了。
戰爭,對於平民來說是苦難;
但對於某些人來說,是理解宇宙法則的途徑,是達到目的的手段,是晉陞超凡的儀式!
也難怪《瓦倫城叛軍營地》那場奴隸起義的局勢會越打越詭譎,難怪要坑殺幾十萬,難怪.
一切,在這一刻,都能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