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嗟爾多苦
這一個多月,駁魂戰隊太空偵搜小隊、基地情報部門、龍城國安和警方等單位一刻也沒閑著,利用大羿頭盔上的全彩激光夜視系統所自動攝錄的圖像,四處尋找突如人間蒸發的美絲依,不斷擴大搜索範圍,這天終於在南大亓洋魯比比島發現一名黑袍教士。
八月十四日深夜,二十多名黑袍教士在黑十字會地下密道中與大羿激戰,突然背後遭襲,只道華胥援軍趕到,慌忙撤離,半途撞見正驚慌地亂跑的美絲依,得來全不費工夫,當即抓住她一起逃走,出洞后登船,不敢直奔方灜,由西南沿巴土海峽向東繞行。
途中,一伙人洗凈美絲依身體后,無不驚得目瞪口呆,饞涎欲滴,喉嚨咕咕響,卻是她周身一點刀傷也無,肌膚晶瑩剔透,光滑勝玉,真箇是妖嬈性感、又嬌又嫩的小鮮肉,個個獸性大發。這些人只圖大逞淫威,逍遙快活,萬不料闖下彌天大禍。
原來魅曜黯靈早就與美絲依合體,因長期營養不足,極度衰弱,處於假死狀態,也就是卜藏所形容的介於生命與非生命之間的大分子態,不同處是能寄養於人體內休眠,只消這般再過兩三個月,便會自行死去,到頭來人類有驚無險,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可惜凡事皆有定數。若美絲依不死,或死了不被複活,或復活后不遭遇這些黑袍教士,甚或即便遭遇,只要他們知廉恥,存善心,剋制邪念,人間就斷不會發生一場滅世浩劫。
T病毒爆發,氏金莫自然知道怎麼回事,陡然發現美絲依也有魅曜暗靈,頓知是自己失散百年的女兒,雖不敢認,但拼了老命也要救,找借口連夜調換屍體。醫院忙得一塌糊塗,人人自危,誰在乎真假?通通送焚化廠了事。
其時,美絲依才死三日,靈魂在體外遊盪,尚未遠離。魅曜黯靈在她死後即被喚醒,如不及時救活宿主,自己也會跟著死去。但它醒來后如初生嬰兒,有氣無力,根本救不了,只能竭盡所能地保住靈魂不散,以延緩時日,期盼得外力相助,便可令她起死回生。
氏金莫解凍屍體,發現她體內仍在造血,比自己當年復活時好出許多,喜極而泣。他因研究隕石而解開倍阿鬼尨的還魂術,當下於頭七如法炮製。
人死後,靈魂七日內滯留體外,不舍難棄,須待第七日子夜陰時過後,方自行散盡,再度輪迴,屆時就算魅曜黯靈也無能為力,何況它極弱。頭七靈魂不散,方有復活機會,故民間有守頭七之俗。靈魂回體,由靜而動,最具活力,只要掐準時間,便可將人復活,當然難度極大,唯道行高深者才有機會一試。恰好氏金莫在側,也是命中注定。
綠光從屍體傷口中飛出,一如之前所見,氏金莫以為這些便是魅曜黯靈,大喜若狂,殊不知畢生所見,全是保護魅曜黯靈的宇宙病毒,並非真身。但這番誤打誤撞,也正好讓魅曜黯靈獲得一線生機,得以操控病毒救人。
病毒借氏金莫澆入的血製造活細胞,重構新鮮血液,不斷排出屍血,如此反覆而為,最後飛出體外,將正飄散的靈魂聚在一處,以勇於犧牲自我的自殺方式,裹挾靈魂強行撞入屍體內,將美絲依激活。病毒每分解出一滴新血,就會排出千百滴污血,所以流出的血非常多。至於美絲依死後冷凍數日,為何體內仍能造血,則另有秘密。
魅曜黯靈傾殘存之力救活宿主,奄奄一息,亟需大量精血補充營養,否則很快便死。偏是這干黑袍教士淫心大起,自動送貨上門,將它喂得飽飽的。
美絲依因有魅曜黯靈護體,復活后栩栩如生,比之前妖嬈萬分,與氏金莫形如殭屍的情狀大不同。黑袍教士們為爭搶她大打出手,致船偏離航向,遇上強颱風,好不容易停靠在偏僻、荒涼的三擔島,一番溫柔滋味還沒享受夠,便見烏雲翻滾,電閃雷鳴,大海洶湧澎湃,巨浪一陣陣掀起,驚濤拍岸,嚇得趕緊跳船逃往島上,扔下美絲依不管。
三擔島距離震中陽花市不到三十海里,很快便遭遇驚天動地的八級大地震。大地震加上大海嘯,輪船頃刻被毀。一時間,狂風怒號,亂石穿空,山崩地裂,景象十分駭人。
是夜,不知如何,美絲依竟神奇地現身三擔島山巔上,長發飛揚,冒著傾盆大雨,張開纖弱的雙臂,仰天尖叫,聲音傳遍整個島,人人都能聽見。
雷電如梭,不斷擊打在她身上,閃出一道又一道旖旎奇幻的光流。她本一絲不掛,光流又在她身上亂竄,如靈蛇飛動,撲閃不止,顯得格外詭異,遠遠望去,令人十分恐懼。
她傲立山巔,一任風雨雷電的擊打,無懼大地兇猛的震裂,視天地怒吼如裊裊仙樂,在毀滅中涅槃,看著腦中閃現的一幕幕奇特景象,物我兩忘。
她最先看到的一幕,是一抹幽幽的碧光十分輕柔地飄進母親身體,與還是小蝌蚪的她合二為一,接著便見小蝌蚪在光的沐浴中成長,漸漸成為胎兒,最先發育出來的是心臟,之後細胞蛻化出手和腳,在降生前,大腦快速發育,然後就聽到自己來到人世間的第一聲哭泣……一幕幕歷歷如新。每一幕中,她都看到了光的激蕩,光的蔓延,光的依偎,乃至光與身體中幾百億個細胞的親密交融,這才明白,自己不僅與魅曜黯靈共存,實則就是魅曜黯靈。
尖叫聲中,黑袍教士們似生心靈感應,一個個不顧山體急晃,大地急震,亂石、暴雨紛飛,和突然破開的裂隙、塌陷的深谷,痴痴獃呆地爬上山去,跪她腳下,誠恐誠惶地圍著她發出極怪異又極恐慌的泣號。說來也怪,大地震后,凡跪在她身邊的全部存活,而沒來得及爬過去的統統死掉。經此奇變,人人對她心存畏懼,聽憑使喚。
雨過天晴。
彤紅的太陽自海中冉冉升起,陽光格外強烈。一個黑袍教士突然慘叫一聲,眼中流出血來,慌忙跑進陰森的洞里,過了好久才漸漸看清物事。
隨後,其他黑袍教士也因陽光照射而相繼出現類似癥狀,或七竅流血,或皮膚焦灼,或周身劇痛,紛紛躲入洞中,到晚上才敢出來。舉手投足間,一躍七八米,一拳碎裂大石,一腳踢斷粗樹,身輕如燕又力大無窮,竟不輸華胥駁魂戰士,個個大喜過望。
火星質量、密度因低於龍星,在龍星長大的宓妃、契等武藝高強之人,在火星抬手可將數噸重大石扔好幾百米遠,一縱幾十米,飛行無滯礙,便大羿等在火星長大的駁魂戰士,因定期赴龍星昆吾山參悟上乘武功,武力也強過他人不少,讓外族特種兵羨慕不已。
黑袍教士都是頂級特種兵,黑十字會禁地一戰,合二十多人之力,才勉強贏過大羿,可見差距,如今一夜間戰力突飛猛進,如何不喜?俱知是喝了美絲依屍血的緣故,對她更敬畏若神,但有吩咐,無一不從。卻不知屍血含劇毒,雖仗著身體強壯而不死,卻從此不敢見陽光,並需大量吸血才能維持生命,也因日日躲在洞內,未被外界發現。
之後數十日,一干人靠捕蛇魚吸血求活,肉則燒熟后呈給美絲依食用。
一日晚間,一艘船經過,見島上生起三堆火,當即掉頭,趕來相救。
上船后,美絲依不想暴露行蹤,黑袍教士們便將船主和船員統統殺死,吸血后扔進海里。她要南行,船便掉頭向南;她要秘密前往,教士們便不與外界聯繫。她說什麼,教士們便做什麼,儼然主僕移位。這日半夜,一個教士起床去艙外小便,突然見到一個極薄極透明的物體閃著幽光從眼前飄過,嚇得魂飛魄散,一跤跌進海里,卻沒死,被海水卷到魯比比島上獲救。
魯比比島毗鄰水手大峽谷,島上的太陽湖清澈如鏡,四季宜人,風景奇美,有人間天堂之稱,原本就是南大亓洋有名的旅遊勝地,因受火星氣候極端狀況頻發的影響,海水逐年升高,陸地面積不斷減少,二十年內便將消失,成了世人爭相來此度假的絕景。
魯比比酋長對華胥人十分友好,救了那教士后暗中布控,同時與華胥國位於南海的詠星島海軍基地聯繫,通報情況。接到情報后,大羿帶邑伯考、赫連托托迅即趕去,中途在詠星島基地載上一名會講魯比比語的聯絡官,兩小時后抵達,抓獲該人。
「這人很怪,見不得陽光,大概從昨天下午起,每過一陣便捂住身子蜷縮在床上,痛苦地大喊美絲依,一副喪魂落魄的樣子……」大羿隔著審訊室防彈玻璃窗看邑伯考和赫連托托審問犯人,聽酋長介紹情況,心裡暗暗詫異。
那教士渾身流汗,十分虛弱,勉強將所見怪物形狀畫下來。酋長看后說像深海透明藍水母,才說幾句,就見那傢伙蹲下身又大叫美絲依,滿地打滾,痛苦之極,很快口吐白沫。醫生趕緊搶救,檢查后說是縱慾過度,查不出其他異狀。當夜,這人喊著美絲依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