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魅曜黯靈
「它現在變成這樣,你不更怕嗎?」
她痴痴地望著他,凄然一笑,道:「不怕了。它就是我,我就是它,活一天,算一天。」
他看她笑得好苦,心裡又是一痛,不知該如何安慰,忽然想到件事,問:「奎該死得很蹊蹺,我們懷疑他背後有人搞鬼。你可知道什麼?」
她想了想,說:「血案發生前晚,瑪格俾給他打過電話,這有關係嗎?」
「瑪格俾?你是說聯盟主席,那個又高又瘦,一臉冷冰冰的布林貢人?」
她點點頭,說:「他那晚帶情人回家,我和機器人在廚房給他們準備飯菜。他接完電話后說瑪格俾找他,就和情人匆匆離去,之後再沒回來。」
瑪格俾作為上司,有事找奎該很正常,是否幕後主謀不好判斷。他想了想,說:「我戰友正飛來,很快帶你回龍城。我們會想法幫你。有些事終究不是你乾的,你也沒那本事。」
她猶豫了下,才問:「你……你們,我是說你戰友他們,會殺我嗎?」
「你說哪裡話來,怎會這樣想呢?我們只是想查清案子,消滅T病毒。現在滿世界的人都在找你,他們不知道魅曜黯靈,以為你是什麼妖魔鬼怪、恐怖外星人,怕得不得了。不瞞你說,我之前也這麼想過。你不必擔心,我說過要保護你,自然會保護你。」
她聽到最後一句,軟軟倒在他懷裡,聽海水輕拍海岸,心裡格外寧靜。
黑夜中傳來輕微的沙沙聲響,不是風吹落葉。大羿應變奇快,頭也不回,抱起美絲依急撲而出,身後嘭嘭大響,岩石震飛,勁風厲嘯,顯得來者武功極高。他不明島上的黑袍教士已全乾掉,怎麼還有漏網之魚?心念電轉間,借下落之勢急扭身拍出一掌。
他一身好武藝,又身形高大,加入駁魂戰隊后專攻劈掛掌,內外兼修,數十年間精進不止,已是一等一的大高手。美絲依偌大個人兒,他抱在懷裡如拎小鳥兒般,毫不費力,這一掌威力可想而知。不料對方也同時攻到,破空之聲暴響。他虎口一痛,頓感氣緊。
他摸上島后,憑一把電磁手槍和一把匕首,與多名全副武裝的黑袍教士對戰,借著夜色的掩護,或強攻,或偷襲,或遠射,或近戰,時而在林中纏鬥,時而在海底搏殺,將駁魂戰士舉世無雙的夜戰能力發揮得淋漓盡致。過程中發現,這些傢伙如著了魔般,武功突飛猛進,一個比一個難對付。一場硬仗下來,自己也負了好幾處傷。
此時陡然遭襲,萬不料甫一交手便先受傷,實平生未有之事,又驚又怒。當下大吼一聲,右臂如風急旋,霎那間連擊十掌,掌掌皆有千鈞之力,勢如排山倒海,使出的正是驚絕天下的劈掛掌軲轆力。勁力急沖而出,數丈內罡氣激蕩,亂石狂飛,果然威猛之極。
千年前,華胥大陸北方乾旱,鄉民人工掘井,無意中發現盛滿水的水桶掉下水井后,會使軲轆產生極大旋轉力,不僅速度奇快,而且力量強到能將十多米深的井水濺到地面上來,由是創出一套樸實無華的軲轆拳法,勁力一出,往往一招便置人於死地。
華胥人得鳳星人遺風,性好習武強身,創出一套拳法來本不是什麼稀奇事,但有聰明才智之士發現軲轆力竟與宇宙維繫星系運轉的懸臂力暗合,震驚之餘更上層樓,分創出威震八方的劈掛掌和通臂拳來。劈掛掌蓄氣於氣海,透力於臂,斃敵於掌,一氣呵成,絕無滯礙,與通臂拳一內一外,相映成趣,傳之千年,已然爐火純青。
他深知此掌極厲害,非遇強敵不用,此時不得已使出,足見局面之險。
孰料十掌劈出,對方也是十拳擊來,蓄滿剛猛內力。拳掌硬碰硬,轟然大響聲中,地面震顫,岩石碎裂,澎湃勁力一波波震蕩開去,連靠近岸邊的海水也嘩嘩嘩地連番鼓涌而起,掀起數米高急騰的水柱,傾盆而下。當世兩大高手對戰,果然驚心動魄!
十招一過,二人騰騰騰倒退數步,同時悶哼一聲,大羿卻哇地吐出血來。
高手比拼,必然傾力而為,容不得分毫差池,十招與百招、千招無別。大羿受了內傷,不論如何硬撐,終究是輸了。來人自黑暗中現身,正是瘦長男子,只是沒戴人皮面具,露出本來面目,面色紅潤似壯年,偏偏長著滿頭濃密的白髮,顯得極不相襯。
大羿見他非黑袍教士,鬆了口氣,卻暗暗心驚,想不出誰有這等本事,能在十招內打傷自己。瘦長男子昂起頭,淡淡地說:「都說大羿天生神力,可碎千斤石,內力剛猛無儔,然而你終究不是鳳星人,可惜了這神乎其技。」
大羿當面受辱,羞憤難當,放下美絲依想再戰,突然一口氣堵塞胸間,眼前一黑,搖搖欲墜。美絲依驚呼聲,用力將他托住,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她復活后體力極弱,原本站都站不穩,卻因大羿體格之壯,遠非黑袍教士能比,魅曜黯靈得他精血之助,正加速醒來,故能勉強助她一臂之力。
她見大羿臉如金紙,匆忙間咬破手指塞進他嘴裡,說聲:「快喝我血!」連催數次無反應,急得流出淚來,情急之下什麼也不顧,猛地在手指上狠咬一口,直接往他嘴裡灌血。
壯麗的星空下,群星璀璨奪目,格外絢麗。然而這海邊恐怖的吸血一幕,卻又十分詭譎。
美絲依之前見黑袍教士武功精進,已知血有異能,心想大羿喝下后頂多不能見陽光而已,總好過見死不救,日後自當生死相伴,卻不知血換過數次后,已純凈至極,大羿喝下不但無害,還增奇效。只是她虛弱不堪,為救心愛之人而甘心獻血,無異於一命換一命。
瘦長男子冷眼旁觀。他為救切芙媞急急追來,上島后發現一間房中的浴缸留有殘存血味,知美絲依剛復活過,見一缸珍貴之極的血全流入臭水溝里,料想必是大羿這糊塗蛋所為,氣得直跺腳,滿島尋找,最後在海邊樹林旁找到,盛怒之下毫不留情,定要打傷他讓美絲依救,看她血到底如何?他護主心切,必要人先試過才肯放心。
大羿神志漸復,但覺周身寒冷,下意識地抓住美絲依手連連吮吸。美絲依面色很快由紅轉白,由白轉青,身子連抖,卻仍咬牙硬挺。瘦長男子見大羿很快容光煥發,和刀削臉、黑袍教士全然不同,心下大喜,卻冷冷地說:「就不怕喝成吸血殭屍?」
大羿一驚,抬起頭來,便要調息療傷,萬不料意念剛起,一股氤氳之息隨之而生,自行由丹田而達四肢百骸,竟打通奇經八脈,致內力源源不斷地流布周身,鼓脹欲裂,為平生從未有過之奇遇。心下大奇:「我一口氣提不起來,差點死去,能活轉來已是奇迹,怎麼連奇經八脈也通了?這可比天上掉餡餅還難,難道和美絲依血有關?」踏上一步,喝聲:「再來打過。」卻聽嘭的一聲,美絲依仰天栽倒,雙目緊閉。
他疾探鼻息,發現氣若遊絲,危在旦夕,顯然是為了救他連性命都不要,感動之餘好生歉疚,見她面色蒼白,明顯失血過多,當下也要喂血相救。瘦長男子急吼:「萬萬不可!」
大羿恨他偷襲,反手一掌拍去,瘦長男子情急之下竟沒能避開,大叫聲跌倒,吐出血來,身後一株兩米粗大樹砰地攔腰而斷,嘩嘩倒下。大羿渾沒想到這一掌有如斯威力,一時呆住。瘦長男子說:「她……她有氣無力,你我血不純,冒然輸血,會害死她。」
十掌拼過,大羿已知道其武功在自己之上,只怕連契也有所不及,除非虎妞重生。但想他之前明明有機會殺死自己,卻一直不出手,心下不由起疑,便問:「你究竟是誰?」
瘦長男子搖搖晃晃地走來,說:「你……你在黑……黑十字會禁地被埋,為何沒……沒死?」
大羿頓時想起那晚被埋在亂石堆中昏死過去,隔天醒來,發現並未埋住,還能呼吸,只道運氣好,聽他一說,當即反應過來,問:「是你救我?」
瘦長男子點點頭,說:「我雖打傷你,但你喝了美絲依血而平添數百年功力,也算兩不相欠。」他急切間來不及解釋,只好點破相救之事,以消除誤會。大羿一掌雖重,未使全力,於他並無大礙。他救人心切,雙掌抵住美絲依後背輸送內力,不料內力竟反彈回來,啊地一聲慘叫,鮮血狂噴,說:「我……我與她水……水火不容,你快……快……」
大羿二話不說,急運內力。過得會,美絲依呻吟一聲。
他見有效,當下凝神屏氣,將濤濤內力源源不絕地催送過去,生怕不夠,分秒不停。他與美絲依既有鴛鴦之合,魅曜黯靈自然悉數接納,並不排斥。
美絲依復活時,因魅曜黯靈其時最弱,無法保護,極易被殺。前兩次在毗濕奴半島和海上浮動城市,黑袍教士淫亂作惡,釀成血案,引發民憤,她險些死於屑小之手,所以這次逃到快樂島后,無論如何也要等大羿來相助復活。大羿渾然不覺,快馬加鞭趕來,為救美絲依,無意中助魅曜黯靈大功告成。命耶,時耶?人力難免,定數使然。
大羿平添數百年功力,內力何等雄壯!魅曜黯靈得此等絕世內力相助,很快盡復,再將其與美絲依內息交融,調和陰陽,快速造血。不一刻,美絲依悠悠醒轉,身上發出淡淡碧光,時隱時現。她望著大羿,柔情無限,說:「與君歡度良宵,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