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赤野絕境
大勝之後,為防變異體大軍再度追來,部隊來不及休整,迅速前進。
因地勢高,群山環繞,樹高林密,致通訊不暢,是部隊面臨的最大困難。
印娜娜駕駛掠影者分辨方向,為部隊尋路,想方設法與外界聯繫,又時時幫助戰友,徹夜難眠,體力消耗極大。追敵隨時都會出現,而野人谷又實在兇險萬分,契等戰友勸她先去歸丘城,可她如何肯?她如離去,部隊極易因迷路而陷入重圍,故決不答應。
四十多天後,追敵漸稀,但乾糧、藥品、彈藥也幾近用完,特別是機甲特警或因彈藥不足,或因能量耗盡,大多遭敵肢解,使防禦力更顯單薄。
將士們飢腸轆轆,只能靠啃樹皮,采野果充饑,有些溪水看似乾淨,喝下去就犯病。一些人走著走著就倒下去,再也沒爬起來……一路餐風露宿,說不出的艱辛,又過了十多天才出野人山,在火焰山附近意外找到一批補給,方死裡逃生。此時,僅剩兩三千人。
火焰山一帶終日熱氣蒸騰,寸草不生,空氣中散布著嗆人的硫磺味兒,地面發熱,走不了一會便燙傷腳。地勢雖空曠,卻仍收不到信號,連發數次信號彈也無回應,不知外面情況如何。
略事休息后,將士們打起精神繼續前進,幾天後冒險進入瑪亞特火山區。
自瑪亞特病毒出現后,該處已成死地,數百公里範圍內毫無生命跡象。
灰暗的天空中飄浮著濃密而低垂的鉛雲,翻翻擾擾,平添死亡氣息。堅硬、烏黑的火山岩地面參差嶙峋,凸起處如刀鋒利齒,尖銳而猙獰,皴裂的淺表看似平緩,卻處處殘留著岩漿熔化萬物的痕迹,尤其是隱隱透出的熔岩流淌的暗紅色幽光,更讓人心生畏懼。
透過迷濛的煙霧,遠方孤零零地高聳天際的瑪亞特火山遙遙在望,以吞噬天地的磅礴氣勢雄踞在金星最高處,從火山口不斷噴出來的滾滾黑煙兇猛地翻騰,熔漿咆哮聲隱約可聞。
戰士們望著這駭人的景象,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沿火山區邊緣前行。
經過一處廢墟時,印娜娜流下淚來,傷感不已。原來此地是蘇蜜兒人的一處村落,當年因火山噴發而毀,幾千村民無一倖免,留下滿是灰塵的焦骨。
這日傍晚,部隊來到一處曠地。
天上星空爛漫,銀河璀璨奪目。
印娜娜終於和嘯龍戰艦聯繫上,才知冠蓋城已陷落,難怪之前無信號。
起因是超航編隊遭大量雅尼安凶獸和海怪圍攻,大戰之後全軍覆沒。
失去超航編隊這個強有力的屏障,冠蓋城側翼暴露無遺,終於支撐不住,不得不提前放棄。城內現在仍有數百萬軍民,大多老弱病殘,已無力救出。
二旅、七旅掩護軍民撤退時傷亡慘重,其中七旅幾乎拼光,中高級將領全部壯烈犧牲。兩個旅總數近四萬,剩下不到一萬,還不及一個乙等旅。
斗鷇於菟要他們返回火星,哪知他們竟不肯,說司令官在哪裡,部隊就應該在哪裡,決不偷生,目前已經收集殘兵,轉往歸丘城休整待命。
冠蓋城失陷后,切夫媞擔心印娜娜所部安全,忙完救援工作后並未離去,經與抵達歸丘城的托克爾准將聯繫,才知印娜娜為掩護兵團主力和婦女兒童撤退,將變異體大軍引入野人谷中,當即命令嘯龍戰艦下降至近地軌道,四下尋找,直至這晚才聯繫上。
印娜娜和將士們陡聞噩耗,雖早知會有這一天,仍失聲慟哭,悲憤難當。
她強自振作,和切夫媞商量營救方案,忽然狂風暴起,大地急震。
漆黑的夜裡,瑪亞特火山突然噴出洶湧大火,燃燒不止,照亮大半個天。
騰飛的岩漿奔涌而出,順勢流下,如千萬條巨大的火蛇亂竄,瘋狂咆哮,沿途急濺火光,閃爍不停,濃煙、毒氣和火山灰翻滾奔盪,漫卷而來,吞天滅地,轉眼便達十多公里。空氣驟然灼熱,熱浪滾滾,充滿了刺鼻的怪味。隨著火山噴發,大地震動,怪石狂飛。
印娜娜叫聲不好,下令緊急撤離。
部隊急行數十公里才遠離危險,剛喘口氣,就遭遇一支變異體大軍。
前後無路,唯有死拼!
印娜娜駕駛掠影者當先殺出,粒子炮激射不止,戰士們緊緊跟隨,數小時后殺至約定的救援集合點,卻沒見到嘯龍戰艦。卻是因突然而起的火山爆發和地震,戰艦的通訊和導航系統受到嚴重干擾,偏離方向,竟與部隊錯過。
印娜娜緊急聯繫,標明坐標。
部隊原地等待。
誰知沒多久,變異體大軍就追來,四下里漫山遍野,形成合圍之勢。
混戰中方向難辨。
印娜娜率機甲戰士退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山坡上,收集殘部,固守待援。
山下人影晃晃,不時傳來凄厲的慘叫聲,死傷者越來越多。翻越野人山時,許多戰士和民兵的作戰服因納米機器人壞掉無法修補,失去防護作用,此時再陷絕境,便接連犧牲。
危急時刻,戢仲雄催印娜娜帶契、大羿、寇斯先撤,他們留下來死戰。
印娜娜大怒,說什麼也不肯做逃跑將軍,定要和戰士們一起,生死由天。
酣戰中,怪異的巨吼聲突然驚起,震動曠野,自火山區內遠遠傳出來,一波波,一陣陣,如大江怒海狂吼咆哮,振聾發聵,激蕩十數里而不絕。
人人聞之色變。
巨吼聲此伏彼起,很快如滔天巨浪捲來,戰士們站立不穩,紛紛跌倒。
黑夜中,但見上千頭極其高大的惡魔般黑影遮蔽星空,舞動巨爪、巨腿,裹著漫天濃煙,嘭嘭嘭大踏步殺來,氣勢洶洶,竟是傳聞中異常兇狠、威猛的霸獸。烏都爾狂獸與之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將士們一見之下,頓時想起伊比山,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印娜娜一咬牙,駕駛掠影者攻上,小怪死一大片,霸獸卻只倒下幾頭。
待要再攻,忽然側翼颶風狂起,飛沙走石,連帶將許多變異體也卷上天去,慘號聲不斷。
她氣為之窒,一時竟不能動。
霸獸戰力雖不及伊比山,但高達一兩百米,遠在烏都爾狂獸之上,合千頭之數,便是幾百頭伊比山同時攻到,任誰也擋不住。且伊比山雖然天生神力,終究只有一頭,而霸獸數量眾多,群力源源不斷,無半分滯礙,威力無儔!
震天動地的狂吼聲中,洶湧澎湃的巨力遠遠攻來,形成極速撞擊的強大力場,滔滔滾滾,無窮無盡。掠影者連連震響。她哇地一聲吐出大口血來,臉色慘白,這才發覺自己受了極重內傷,萬萬沒想到甫一交手,便傷得如此重,忙運氣調息,卻提不起氣來。
豈料禍不單行,又見紅燈報警。
從野人谷轉戰至今,大大小小數十戰,持續數十日,掠影者的能量始終入不敷出,此時就算勉強再發幾束粒子炮,也於事無補,管不了什麼用。
只需堅持半個小時,就能獲救,偏老天不開眼,讓掠影者失去能量。
她長嘆一聲,但想自己死不足惜,說什麼也不能讓人類唯一的一輛掠影者粉身碎骨,當即啟動自動模式,命令它自行逃走。命令一下,她猛地推開車門跳出車,望著相伴數十年的好夥伴淚光晶瑩,竟要犧牲自己引開巨酋。
契急叫不好,衝天飛起,半空中連連開槍,嗖地從機甲中彈出,速度絕快,一把接住印娜娜,不往下跳,急向上躥,只為避開霸獸的浩蕩巨力。
不料身子一震,竟避不開。
他一低頭間,見印娜娜雙眼緊閉,臉如金紙,氣息微弱,血從嘴邊汩汩流出,不顧自己重傷,忙伸掌抵住她後背,將真氣源源不絕地輸送進去。
他自小在昆吾山中修行,后得宓妃相助,精鍊仙家導氣術等,體內真氣充盈,雖不能與巨力硬抗,要自保不難,然而生死關頭,卻捨己救人。
印娜娜雖有異血並得女媧鼎提升功力,畢竟抗不住霸獸的震天霸力,接連斷裂了數根肋骨。
霸獸的群攻巨力真有翻江倒海之能,毀天滅地之效,常人一碰就死,她能保住一口氣在,全靠掠影者代她承受。契不顧傷重救她,形如自殺,突然間鮮血狂噴,手一松,軟軟跌下。
當此時,大羿雙腳正急蹬一頭狂獸粗壯的大腿,蹭蹭蹭往上連跳,誰知身後一頭凶獸揮掌拍到,震壞機甲。他一點機甲自動攻擊按鈕,於血光飛濺中借力蹦出,竟有三十多米高,一把抓住契,俯身再抓印娜娜時,卻手上一空,眼看著她嬌柔的身子如敗葉飄落。
說時遲,那時快,一縷青煙倏忽而至,吉爾吉烏抄起印娜娜如幽靈般閃開,轉眼便在數十米外。赫連托托挺身接應。輯仲雄、伯輅、庫姆不要命地沖入陣中,鐵拳、鐵腿全往怪物身上招呼。坡下寇斯、邑伯考、斗勃指揮戰士全力以赴,助他們殺出條血路。
契、大羿、輯仲雄、吉爾吉烏等駁魂戰士練就一身神功,當世罕有對手,但面對變異體,卻只剩下救人的份兒,也是十分無奈。眾人二救印娜娜,場景不同,心情一致,可歌可泣。
夜空中,大羿抱著契擊斃一頭飛突變異體,不待掉落,借力上躥,踩著它背上硬殼飛身縱躍,再向另一頭踢去,如此在空中大步急行,真如天神!
他連踢連跳,轉眼到高坡近處,忽然扭身大吼一聲,單掌劈下兩頭怪獸頭顱,這才穩穩落地。契重傷之下昏迷不醒,口中獻血不停地流出來,卻又很快醒轉,正要運氣療傷,忽覺體內一股真氣湧起,浩浩蕩蕩,綿綿不絕,原來大羿在半空中就已喂血相救。
這時,吉爾吉烏也在戰友們掩護下,抱著印娜娜奔上坡來,剛到坡頂,忽然腳下一滑,撲地摔倒,再也爬不起來。他機甲碎裂,身上到處是傷,血流不止,所幸內傷較輕,還能救治。
大羿見印娜娜臉色隱有血絲,便先救吉爾吉烏,情急之下割指喂血。
吉爾吉烏一驚而醒,見他置印娜娜於不顧,忙將他推開,要他趕緊救。
他轉過身見嬌妻雙眼緊閉,臉色時紅時白,隱現青絲,一搭脈搏,驚覺她體內有一陰一陽兩股真氣衝突,激烈碰撞,急叫聲不好,趕緊再喂血,過了片刻仍不見醒來,一時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