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殺伐難止
兩三千年前，在大海深處，遠離俄俾底斯王朝的一片廣袤土地上，生活著一群人，他們是緹旦星最古老而久遠的民族，也是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那時，茫茫大海中有座海島。
海島較大，長著棕櫚樹、桃金娘樹等，也有灌木，說不上茂盛，但也不是很荒涼，因大部分地方都是岩石，光禿禿的，最大的問題是淡水較少。
島上生活著一群人。
一開始只有十來人，後來幾十人，再後來幾百人，直至幾千上萬人。
在這種比較荒涼的島上，生存是第一大問題。所謂生存，最基本的就是吃、喝、住、行。后兩者相對不難，難的是吃喝，因為沒吃沒喝人會死。
海中有魚，可以捕來吃，淡水可以上山引流，如果有船，還可以將捕來的魚運出去換糧食，只要勤奮，齊心協力，雖然比較艱難，要活下去也不難。
但島上的人不會做這些。
他們是不會去開墾荒地的，也很少去海邊捕魚來吃的，除非餓極了。
他們也有船，大小船加起來有兩百多條，但他們的船不是用來捕魚的。
他們只做一件事：搶！
因為他們是海盜。
最初來島上的人，是一名因爭奪王位而失敗的王子，他因仇敵的仁慈而被流放到這荒無人煙的島上。隨他一起流放的，還有他十二名忠誠的護衛。
後來，又有殺人犯等亡命徒逃來。
亡命徒們加起來有二十多人，他們和王子一方為誰該占島為王而大打出手，雙方各死了幾人，最後發現誰也滅不了誰，便妥協，立下規矩：搶。
搶，便從此成了該島的鐵律。
單說一個搶字，十分容易，可真要搶，卻很難，因為首先面對的一個問題，就是去哪裡搶？
海島孤懸海中，大海茫茫無際，能搶的只有海龍王，可他們不會撒網捕魚，就算會，也不肯做，因為他們的手是用來殺人的，不是捕魚乾活的。
不過他們除了搶，還會做一件事，就是騙。舉凡殺人的人，多會騙人。
一個星星閃耀的夜裡，他們在海灘邊按照三角形生起了三堆火。
三堆火是海上遇難的求救信號，人類將這習俗流傳了幾千年。
過往船隻只要看到某個島上生起了三堆火，就有義務趕去救援。
一條船去了，人就死了。
有了第一條船，就有兩條、三條，和更多條；有了小船，就有大船。
海盜船就這樣出現了。
之後，有更多的殺人犯、強姦犯、強盜、小偷、逃犯等罪犯逃來這島。再後來，一些活不下去的窮人、破落戶等也不顧危險前來投靠，成為海盜。
沒過多少年，島上就有了好幾千海盜，幾百條船，搶的規矩傳承下來。
人多了，船多了，搶的更多了，是非也多了，海盜分成好多幫派。
不是所有的海盜都心狠手辣，但既為海盜，便也不會有多好。
為了獨霸海島，海盜們已經血拚了好多次了。因為這島是唯一的棲息地，誰沒了，誰就得死。血拚的結果是差點被俄俾底斯王朝的海軍給滅掉。於是，海盜們醒悟過來了，不能只有野蠻的殺殺殺，還要有文明，要力爭做個文明的海盜，才能齊心協力活下去。
海盜們雖然以搶劫為生，蠻不講理，殺人放火不眨眼，但畢竟是人，也希望有尊嚴、地位、身份，因而對文明心嚮往之，只是如何才能做個講文明的海盜，實在沒譜，想起落難王子海盜有學識、有見識、有威望，又是最早創建海盜島的，便請他來拿主意。
落難王子海盜已經對眾海盜循循善誘很多次了，便繼續循循善誘地說：「只有講文明，我們才有身份、有地位、有尊嚴，才被人瞧得起，女人才肯跟我們。為了繼續搶下去，為了有女人，我們必須建立海盜王國。要建王國就要講秩序。有秩序，就有文明……」
海盜們大多沒文化，有文化的也就識幾個字，更沒幾個見過大場面，聽有秩序就有文明，有文明就有身份、尊嚴、地位，進而就有女人，被人瞧得起，都興奮起來，連說好啊！
一個海盜問：「尊敬的落難王子海盜，海盜王國的秩序怎麼定呢？」
落難王子海盜說：「我會借鑒俄俾底斯王朝的經驗，來建海盜王國，設立官職，大家按能力、貢獻做官，海盜王由各幫派頭兒輪流坐，這樣十分公平。有了王國，我們就能擰成一股繩，搶更多的女人和金銀財寶。現在，最重要的是確立海盜王。有了海盜王，才能訂立各種秩序。為了建好海盜王國，我願不辭勞苦地做首任海盜王……」
海盜們一聽真的可以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海盜王國，高興極了，而且除了落難王子海盜，也的確再無人知道怎麼建立海盜王國，便紛紛贊同起來。
這樣，落難王子海盜終於在流放之地，實現了自己的國王夢。
海盜們決定按先來後到的順序，輪流做海盜王，以此確保各幫各派都有機會做王。王由各幫派的頭兒坐在一起，喝著血紅的酒，啃著美味的大龍蝦，在利益的爭搶中輪流坐起來。
照理說，風水輪流轉，公平吧？
不公平。
因為這又出現了問題，一些海盜頭兒還沒等到做海盜王，就死了，於是又血拚。血拚的結果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蝦，蝦蝦吃泥巴，幾十個幫派合成幾個大幫派，形成幫派聯盟。
幫聯的好處是海盜王和各幫聯頭兒都有權，確保各方利益均沾，以此更好地弘揚、傳承搶的傳統，但缺點是因很多實權被分解到幾個幫聯頭兒的手中，使得海盜王幾乎徒具虛名。
海盜王不甘於王的權力被削弱，便以維護搶的傳統為名，再次血拚。又一場血拚后，海盜王和幫聯頭兒們又坐在一起，喝著血紅的酒，啃著美味的大龍蝦，一致決定改幫聯為聯幫，既加強海盜王的權力，同時又規定了坐莊時間。於是，海盜王又輪流坐起來。
但很快又產生問題，因為頭兒們的問題解決了，海盜們的問題出現了。
海盜們認為他們辛辛苦苦、出生入死，卻被排斥在權力中心之外，不公平。而且，憑什麼海盜王只能頭兒做，普通海盜不能坐？於是，又血拚，又是你爭我奪的搶搶搶、殺殺殺。
搶夠了，殺夠了，海盜們又坐下來了，又喝著血紅的酒，又啃著美味的大龍蝦，又一起修改規則。這一次，大家決定投票來選舉產生海盜王。
具體方法是，六七個聯幫頭兒，先由各幫海盜內部投票選舉產生，選出的六七個聯幫頭兒再一起競選海盜王。每個頭兒參與競選時，必須提出自己的海搶方案，供全體海盜評選。
其方案的內容，主要包括：
一、如何維護、發展海盜王國；
二、計劃每年搶多少條船、多少噸黃金、多少個美女、多少錢、肉等；
三、如何使全體海盜個個都有搶好、吃好、喝好、玩好的權利；
…………
權力來源於民意，這話只有在手握屠刀的海盜們身上，才能切實體現。
根據海盜王參選方案，按照優中選優的精選原則，依據海盜們的普遍意志，以牛皮吹得最大者勝，因為最有吸引力，最能勾起海盜們的搶劫慾望。
至於能不能實現，實現多少，是全體還是少數海盜實現，就要看參選者如何費盡三寸不爛之舌地大騙特騙了。連海盜們私下喝酒時都在說，那玩意就是弄來騙人的，誰信誰他媽倒霉。
但問題很快又來了。
因為人與人不同，花有千般紅。
一些正直的海盜、無私的海盜、精明的海盜、愚蠢的海盜、混在底層不如意的海盜，特別是那些搶不到老婆的窮海盜，不甘心總被騙，於是又內訌血拚，又他媽搶搶搶、殺殺殺。
又一場血拚下來，海盜們又坐在一起，喝著血紅的酒，啃著美味的大龍蝦，一番討價還價后，覺得還是只能模仿俄俾底斯王朝，決定成立長老議事院，卻不知怎麼設，因為早在很多年前，落難王子海盜王就已被他們憤怒地亂刀砍死了，誰叫他盡他媽騙人呢。
他們最熟悉的只有大海，認為海盜王相當於帝王鯨，那麼僅次於帝王鯨的兇猛的虎頭鯊，就是長老了，於是推舉殺人放火次數很多、搶劫數量很多、對海盜事業貢獻很大，但年事已高的十幾個老海盜為虎頭鯊長老，專門監督海盜王落實他那鬼話連篇的競選方案。
有權力就有監督，這的確是個不錯的舉措，海盜們越來越文明了。
可沒多久，事情又不對了。
因為海盜們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那些看著挺他媽正直、無私、精明、老實的虎頭鯊們，被海盜王和聯幫頭兒給收買了，一怒之下又搶搶搶、殺殺殺。
一場血拚后，海盜們又喝著血紅的酒，啃著美味的大龍蝦，討價還價。
這一次，海盜們決定要靠自己。
他們聯合起來成立海盜代表大會，選出能真正代表底層海盜的幾十個海盜，稱為巨齒鯊代表，來監督海盜王、聯幫頭兒和虎頭鯊們，以確保各階層海盜的搶劫權力得到充分保障。
洶湧的大海暫時平靜下來，也不知過了幾年還是幾十年，又咆哮了。
這次，是海盜們發現連他們自己一票票親自選出來、滿以為能真正代表他們的幾十名巨齒鯊代表，也被海盜王、聯幫頭兒和虎頭鯊們一起收買了。
海盜們絕望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於是又血拚，搶搶搶、殺殺殺。
血拚之後，海盜們又喝著血紅的酒，啃著美味的大龍蝦，討價還價。
這次，海盜們下決心緊跟時代，認真地模仿俄俾底斯王朝剛施行的最先進的治國理念，設立海盜裁判法院和海盜民事法庭，但為了體現海盜文明的特色，繼承和發揚海盜傳統，實現搶的價值，特別命名大法官為大騙魚，中法官為貪吃魚，小法官為扯皮魚。
有了法官，當然就會有法律。
海盜們記得落難王子海盜王曾諄諄教導過，說有秩序才有文明，有文明才有財寶、金錢和娘們，心想法律就是秩序，都眼巴巴地盼著，結果到張榜那天一看，竟他媽瞎編出幾千條來，這也不許，那也限制；前也罰款，后也罰款，從頭到尾幾千條全部是罰……
不是說最先進的就是最好的嗎？這他媽簡直就是在明火執仗地打劫，而且還敢打到強盜祖宗頭上來，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海盜們沒想到眼巴巴地熱切盼來的文明是這麼個玩意。
尤其讓他們整不明白的，是海盜中就沒幾個有文化，這從頭到尾罰罰罰，一直罰不完的罰款，究竟是他媽怎麼糊弄出來的？而且，海盜總數才三四千，這罰罰罰的罰律就有七八千條，等於海盜們一生至少要被罰兩次才行。原來文明就是變著法兒體面地撈錢啊！
多方打聽下，海盜們才知海盜王、聯幫頭兒、虎頭鯊長老和巨齒鯊代表們，私下裡花重金請俄俾底斯王朝最有名的大法官，依樣畫葫蘆地照抄了一份《俄俾底斯王朝大法律》。
更讓海盜們無可奈何的是，大騙魚大法官、貪吃魚中法官、扯皮魚小法官們依法向創建海盜島的十三海盜王木頭雕像宣誓就任的前一晚，就被捧著金燦燦、銀光光的金銀財寶，摟著如花似玉的娘們的海盜王、聯幫頭兒、虎頭鯊長老、巨齒鯊代表們全收買了。
不過，令海盜們略感欣慰的是，照搬照套的《海盜大法律》中，居然也同時照搬照套了俄俾底斯王朝的權力約束法案。其他記不住，記這條就夠了。
於是，海盜們依法修改競選規則，將海盜王、聯幫頭兒、虎頭鯊、巨齒鯊、大騙魚、貪吃魚、扯皮魚們的任期統統縮短為三年，連任不得超過一屆，到時間就換他媽一次，任由參選者鬼話連篇地騙騙騙，反正投票就投最會騙的，兌現不了就下台，滾他媽蛋。
自此，海盜王國形成了三權分立的海盜權力體系，由此誕生海盜文明。
原本一度多達幾萬的海盜，就這麼搶來殺去，還剩幾千，人丁不旺。
不過，也必須承認，歷經幾百年的搶搶殺殺，海盜們是越來越文明了。
有一天，海盜探子發現了一支迷航的俄俾底斯王朝龐大的商船隊。
商船隊有幾百艘船，運載了大量的美酒、糧食、凍肉、布匹和精美的金銀器具、用品等。最令海盜們振奮、狂喜的是，隨船而來的竟然有一兩百名高貴而美麗的夫人、小姐。
關鍵是高貴而美麗啊！
俄俾底斯王朝怎會這麼傻？
搶搶搶、殺殺殺！
海盜們笑歪了嘴，笑花了淚，天下竟有這般好事，自動送上門來的貨啊！這他媽可是要積幾輩子德，才積得到這麼好的狗屎運氣，不搶白不搶。
但海盜們的心，很快涼涼。
因為探子還發現，護送商船隊的不僅有海軍，還有支可怕的火槍隊。
那個年代，火槍剛發明出來，是最厲害的武器，沒人能對付得了。
這他媽又該咋辦？
海盜王、聯幫頭兒、虎頭鯊長老、巨齒鯊代表、大騙魚大法官、貪吃魚中法官、扯皮魚小法官們聽說后全傻了眼，一個個聳拉起腦袋不吱聲。
千年一遇的到手的肥肉，就他媽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從手裡溜掉么？
海盜們不甘心，不甘心也沒法。
時間一天天過去。
五六十個海盜圍著篝火喝悶酒，傷心流淚，想象著那些高貴、美麗、嬌艷又細皮嫩肉的臭娘們，個個難受地哭啊，絕望地叫啊，還有的忍不住狠狠地撞石頭，直撞個頭破血流。
不能怪他們瘋狂地想要娘們，因為很多海盜都快打一輩子光棍了。
他們明知那一兩百個娘們對他們來說，數量很少，根本不夠分，一搶到手必然內訌，又是一場血雨腥風的搶搶搶、殺殺殺，可有總比沒有好啊！
哪個男人不想女人？
哪個海盜不想娘們？
問題是那該死的火槍隊。
絕望中，這群海盜醉醺醺地想起了那個又勇敢又聰明的年輕海盜，據說他是最初的堂堂十三海盜王之一、著名的落難王子海盜王的後代。每當不知咋辦的時候，大伙兒就會想到他。
現在，他照例坐在離大伙兒不遠的那塊礁石上，瞧著大海的盡頭髮呆。
經常都是這樣，大伙兒一起喝酒時，他就一個人提著酒瓶子過去坐在那礁石上，默默地眺望大海的盡頭。大海的盡頭還是盡頭，有什麼好看的？
一個海盜嘀咕著說：「我敢說，他是故意坐礁石上，好讓海風把他頭髮給吹起來。這傢伙除了一頭金黃色的頭髮還能吸引臭娘們，再沒別的了……」
另一個肥頭大耳的海盜咕嚕咕嚕地大喝幾口酒，沖那人大聲吼：「喂！沉默的烏古，你他媽就這麼沉默著嗎？可得看時候！年輕可不是你本錢。過幾年還不是一樣打光棍……」
那年輕的海盜正是烏古。
那時的烏古的確年輕，海桐樹色的面龐稜角分明，顯露出剛毅的神情。
他獨自坐在濕漉漉的礁石上，任海浪拍打著身體，默默地遙望著正夕陽西沉的大海。大海的盡頭是海平線。一天後，那支龐大的商船隊就會在海平線上出現，直奔海盜島而來。
他外表看起來挺平靜，因太過沉默，連表情也凝固了，對同伴們的話也只當沒聽見，可內心比大海掀起的波濤還激烈。他太渴望有個機會來展現自己的本領了，只因太落魄了。
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因為沒人敢去搶由可怕的火槍隊護衛的商船。
只要他敢帶頭去，就能出人頭地。
但去的結果，十之八九會死，活下來的機會只有三四千分之一。
火槍和刀槍不同，老遠就給你砰的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死翹翹。
他已經見識過幾次了，少則幾人，多則十幾二十人，呯呯呯全掉海里。
槍在哪兒都看不到，能看到的，就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海盜屍體和血。
屍體很快就沒了，被鯊魚吃了。
因為只是最底層的水手，他連去搶的資格都沒有，所以能活下來。
儘管活下來，他仍不甘心做水手。
祖傳他是落難王子海盜王的後人，到底是不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出生后就很落魄，只能幹底層水手的活兒。他的母親，也同時是他的奶奶，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海盜父親經常出海搶劫，一去就是好幾十天，照顧不了他。
他是喝著海水長大的。
所以，他對大海有一種相較於其他海盜所沒有的特殊的感情，將大海視作母親，也十分了解大海，期盼能得到大海的庇護，實現深藏心中的那個強烈願望——再現祖輩的榮耀。
醉醺醺的海盜們冷嘲熱諷地催促他，要他好歹說上他媽的兩句。
他們也不知道他能說什麼，管他個娘的，說什麼都行，起碼可以說幾句廢話來下酒，大伙兒可是都說了的，就差他沒說了，該死的沉默的烏古。
但他依然望著大海的盡頭。
一個海盜終於忍不住了，大罵著說：「我說他媽的沉默的烏古，你可是我們中間最勇敢、最聰明的，難道真沒什麼辦法了嗎？老子昨晚還見你去勾引那個扯皮魚的小娘們來著……」
年輕的烏古不喜歡說話，但喜歡賣力氣、動腦子，所以大伙兒都叫他沉默的烏古，說不出是嘲諷還是喜歡，反正叫慣了，就這麼一直叫著。
另一個海盜說：「勾引娘們和搶商船可大不一樣，那可是火槍……」
罵烏古的海盜立刻反駁，說：「有什麼不同？一個明搶、一個暗騙，不都是我們的勾當嗎？沉默的鳥能把扯皮魚娘們騙到手，就不會連騙帶搶？」
沉默的鳥是喝醉酒新發明的。
在海盜口中，鳥兒的含義很特別。
這群海盜聽了，哄然大笑。
一個海盜沖烏古嚷：「沉默的鳥，他說的是嗎？真能連騙帶搶嗎？」
烏古不知是看大海的盡頭看夠了，還是受不了同伴們的冷嘲熱諷了，終於抹抹略長些的金色捲髮，走回篝火邊坐下，狠狠地喝了口酒，說：「辦法老子肯定有，可搶了也白搶。」
五六十個海盜一聽，猛地瞪大眼，肌肉鼓墩墩的胸膛急劇起伏，嘩啦啦全圍住到他身邊，等他說。大夥知道他習慣，要麼不說，要說就廢話一大堆。
可這次，大伙兒只聽到簡單的一句：「你們想過該死的後果嗎？」
海盜們沉默不了幾秒，便忍不住了，催他快說，到底會有什麼後果？
烏古又不說，吧嗒吧嗒地嚼檳榔果。大伙兒急得不得了，連催帶罵。
他終於說了：「想想我們的身份，可是最低級的海盜，就算你他媽捨命去搶了，娘們會歸我們嗎？那些娘們可是又高貴又美麗。我們就算斷胳膊缺腿地活下來，頂多也就賞個女僕而已，還他媽得十幾人輪流用，生出來的種都不知是誰的。這還是好的了……」
海盜們聽他說的這結果，正是大伙兒最擔心的，心涼透了，可聽他口氣，竟還有更慘的，全直不愣登地盯著他。一個海盜著急地問：「你是說死嗎？」
烏古搖搖頭，又不說。
幾個海盜急起來，罵道：「你他媽說呀！這次是怎麼了？急死人！」
烏古又說：「真搶了，俄俾底斯王朝這次還會放過我們嗎？聽說他們海軍有一兩千艘戰船了，就等著選個時間來滅我們呢？冬季沒多久就來了。天一冷，我們缺穿的、缺蓋的，凍得受不了，只有挨打的份兒。他們上次可就是冬季來的，差點把我們滅了……」
海盜們聽著，你看我、我看你，都覺得烏古說的十分在理，沒想到他連這麼危險的事情都想到了，果然聰明，打心眼裡佩服，酒醒了大半，卻又實在不甘心就這麼白白地放棄。
一個海盜忽然說：「媽的！管他娘的，我們先搶，搶到娘們和金銀財寶后就趕緊逃走，橫豎沒條活路，冒個險萬一賭贏了，可就真他媽有娘們伺候了，還他媽十分高貴、美麗……」
烏古看著大夥，低聲問：「你們呢？想要娘們只有逃，不然就死。」
海盜們心裡咯噔咯噔響，又是你看我、我看你，然後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句：「干他媽的！」
一個年長點的說：「外面的人一聽有海盜，就嚇得只剩半條命，把我們當作凶神惡煞，可只有我們自己才知道自己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是死是活，都他媽別管了，就賭這次……」
另一個海盜說，娘們本來就不夠分，搶過了還不是要血拚一場，能活下來才算到手，逃是最好的了，不傷和氣，興許將來碰到了，還能再見面。
大伙兒七嘴八舌地談論，很快集中到逃去哪裡的問題上。
大海茫茫，一望無際。
幾千年來，人們眼裡看到的，除了俄俾底斯大陸，就是大海。
海盜們靠海搶劫，對海況十分熟悉，知道大海的深處就是大洋，大洋的深處就是盡頭，因海盜島相距俄俾底斯大陸較遠，他們才能活到現在，一旦被俄俾底斯王朝海軍和其他海盜追殺，茫茫大海中根本就沒有藏身之所，躲去某個島礁，一旦被圍，就是全死。
能逃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