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留個念想
第202章 留個念想
一位老管家手抓下襟,快步走到了廳堂前,恭聲拜道:「常仙師、老爺,宴席已備好,請移步迎仙院!」
不過這位常仙師擺了下手,笑道:「不必了,本仙師還要急著回去給陳管事復命,下次吧。」
那胡老爺一聽,又盛情連聲挽留了好幾次,這才卑微謙恭地送此人朝著府門走去。
而那老管事早已讓僕人備好了車馬,在那府前候著,免得一時來不及安排。
到了府門時,兩個青衣小廝已經跪倒在地,以背為凳,而旁邊還有兩位貌美婢女攙扶著常仙師登上了馬車。
可就在此人剛坐進到車廂內,那車簾都還沒落下的時候,前方筆直青石板路上便傳來了踢踏之聲。
只見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錦衣少年騎著一匹棗紅駿馬,揚鞭策馳,潑喇喇縱馬而來,在其身後還跟著八個騎著黑馬的中年漢子,皆是一樣的青衣勁裝打扮,各人馬鞍上掛著不少的黃兔、野雞,甚至還有一頭獐子。
到府前數丈遠時,少年一拉韁繩,吁了一聲。
那駿馬吃痛,前蹄騰空,后踢踏地,但少年動作矯健地從馬鞍上一躍而起,在半空中身轉幾圈,安然落地,瀟洒至極。
身後那護衛皆拊掌朗聲稱讚:「少爺好俊的身手!」
「父親!」少年笑著來到了這身形富態的胡老爺面前。
只是這胡老爺卻瞥了那馬車一眼,在心中暗叫了不好,當即臉色一沉,怒斥道:「胡鬧,整日在外野玩,還不回府去,等下再與你算賬!」
「胡老爺,這是令郎?」常仙師笑問道。
「犬子無狀,驚擾了仙師,還望恕罪!」胡老爺示意了下身邊的老管家將少爺帶入府去,而後快步地跑到了馬車前,連連躬腰賠笑。
這位髯須模樣的常仙師目露精光看著那少年人,而後笑問道:「胡老爺,這幾年來我來貴府也不是一兩次了,怎麼從沒見過這位令郎,莫不是聽了什麼風言風語,而故意藏著躲著本仙師?」
「常仙師言重了!」胡老爺額頭不禁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來。
「那就好,胡老爺這兒子年歲幾何了?可莫以假話誆騙我,這年歲幾何一摸骨齡便知。」常仙師和善地問道。
「這……這……犬子上個月剛滿十八!」胡老爺起初猶猶豫豫了一下,而後咬牙說道。
「那不小了啊,本仙師原則不納十六歲以下的,這十八歲正好!」常仙師自語道。
而後他放下了車簾,沉聲說道:「本仙師希望今晚就能在府中看到,胡老爺可不要讓我失望啊,不然陳管事那邊我可不好說話了!」
話語一落,這奢華的馬車便朝著青石板路而行,朝著外頭轆轆行去。
見那馬車消失在路盡頭,胡老爺直起了腰身,臉色如豬肝一般,而後他抬了下手。
「老爺,有何吩咐?」老管事身影猶如鬼魅一般,出現在身邊。
「差人侍候小少爺子沐浴梳洗,換上女子衣裳,入夜後便抬去常仙師落腳的別院里。至於這些你們?」胡老爺怒瞪著那八個青衣勁裝的護衛。
眾人見此,神色倉皇地翻身下馬,跪倒在地。
「今日老夫是如何交代你們的,切莫讓小少爺回府,接到通知才能回來。既然連話都聽不懂,那要伱們有何用?送他們上路!」胡老爺強壓著怒氣,而後轉身離去。
話語剛落,眾人面露恐色,但是還沒來得及反應,那老管事便五指成爪,晃身一掠,在八人天靈蓋上各抓了一下,這些護衛便沒了聲息,癱倒在地,黑紅的血液流了一地。
不過三五息工夫,便有二三十個小廝從府中跑了出來,將屍體抬了下去,而後動作嫻熟地潑水擦了起來。
老管事轉身而去,到門前時,他語氣冷漠地吩咐著守門的護衛道:「記得,往後府中只能聽令老爺一人,好好辦事別摻和其他的,不然你們的下場可和他們一樣!」
這八位護衛定是被後院夫人或者有子嗣的姨娘所收買,放任這位根骨出眾,卻有些單純的小少爺提早回來,還特意挑了這個好時候,借常仙師之手將其除去。
「屬下不敢!」幾位護衛單膝跪地。
「不敢就好,這一家老小就該整整齊齊的,不然他們黃泉路上也寂寞,辦得乾淨利落點。」老管事說了一聲,便朝著府中走去。
他後來先至,跟上了正握拳負於背後的胡老爺。
「老爺,都處置好了!」
「好,辛苦你了。」
「此事乃是老奴失察,請老爺責罰!」
「此事錯不在你。」
「那老爺,真的要送小少爺過去嗎。那姓常的雖是鍊氣後期,不過此人只是法修,疏於修行肉身孱弱,又無防備之心,若是讓老奴領府中幾位死士一同動手,未必不能將其除去。」老管事傳音入密道。
胡家這些死士,那是在暗中搜羅了一些身懷靈根的孩子,其中還有幾個是三靈根資質,這些人從小就被灌輸效忠的思想,從而培養出來的。
雖然他們修為不差,但是已經沒有了個人的意志,只聽令於家主。
只不過此事是西域各宗各家族嚴厲禁止的事情,一旦發現有三靈根資質的孩子,這些世俗家族必須將其送來。
「不妥,陳管事那邊不好交代,一旦事情敗露,那我胡家數百年的家業可就毀於一旦了。這些修士都是喂不飽的白眼狼,好不容易將這位常仙師喂得差不多了,要是死了,那老夫之前的投資可都白費了。既然這孩子沒有半點心機,那也只能怪自己了。兒子,我有的是,少一個不少,但這百畝靈田不能沒有。」胡老爺同樣傳音入密地說道,顯然他的武藝也不弱。
「是,那老奴下去安排了!」
「去吧!」
……
…… 三日之後。
那胡家老管事親自登門周府,在府上僕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待客廳堂。周文鴻與周文重兩兄弟以分坐在左右主座上。
「老朽拜見周老爺。」老管事含笑說道。
「胡管事請入座,不知今日所在為了何事?看茶!」周文鴻語氣沒有半點起伏。
話語一落,三位侍女便從門口走進來,奉上了茶水,而後轉身走了出去。
老管事端起了茶水,拿下茶蓋,抿了一口,輕道:「入喉香氣存,好茶。周老爺客氣了。」
「胡管事可是先天大宗師,實力堪比鍊氣中期修士,豈能怠慢?」周文鴻笑道。
「老朽不過是胡家一介老奴而已,當不得周家主這般客氣!今日冒昧登門叨擾,乃是為了替常仙師跑一趟腿。仙師想邀請周少爺這位少年英才今晚入府一敘。」胡管事皮笑肉不笑地從袖中取出了一道請帖。
周家兩兄弟豈能不知道那常仙師是何人?此舉明顯是不懷好意。
那周文重怒拍了下桌子,冷道:「胡家這手段也未免太下作了吧?」
胡管事輕笑了一聲,而後兩指一彈,那指間的請帖便從周文重耳邊激射而過,深深地嵌入了他背後那牆磚之中,入石寸深。
「老朽不過是個跑腿的,你們有何不滿盡可與常仙師說去。不過今晚,常仙師就要看到周家公子。對了,這秋稅繳交的日期提前了,明日常仙師就要在他府中召見城中各家族家主,也不知道周家主收到消息了嗎?這靈石可要準備好了,要是拿不出來,那我胡家倒是可以幫忙。」胡管事緩緩起身,朝著廳堂外走去。
只不過此人剛踏過門檻的時候,忽然臉色大變,只見那眼眸中倒映著一道銀芒光影,轉瞬即至。
胡管事來不及多想,便抽出了那藏在腰帶上的軟劍,那劍尖處凝著三寸來長的凜冽劍芒,正對著那抹銀光。
只是銀芒忽然消失不見,一晃之間便刺破了胡管事的丹田。
「哼!」胡管事低悶了一聲,嘴角溢出鮮血,隨著內氣的消散,他模樣也開始快速地衰老了下來,氣息孱弱不復剛才。
這時,曹魏不急不緩地從那廳堂拐角處的迴廊下走了出來,在其身後還跟著那周林氏與周晴兒兩人。
他從半跪在地的胡管事身邊走過,看都沒看一眼,而後對於周文鴻搖頭說道:「賢侄啊,周道友才走了多久,怎麼什麼人都敢來府上放肆?」
「前輩是?」胡管事虛弱地問道。
「老夫尹椿,滾吧,今日饒你一命。你替老夫給那姓常的小輩傳個話,讓他明日滾過來見我,要不然陳道友就該換個人過來收稅了。」曹魏擺了擺手,示意退下。
「老奴遵命,謝過尹仙師不殺之恩。」胡管事艱難地起身,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周文鴻與周文重兩人已起身,曹魏一揮袖,拂去了椅子上的餘溫,而後當仁不讓地坐了下來。
那周林氏還有已是婦人髮髻打扮的周晴兒則靜靜地站在了一側,低頭默然不語。
「兩位賢侄,這陳道友是想慢慢地玩死你們啊!看來他仍對十餘年前的事情耿耿於懷,可惜了,要是周道友早知今日如此,他當時就該直接出手,不過是受碧霞庄一些懲罰,總不至死。」曹魏輕笑了一聲。
「還請叔父救命!」周林氏輕聲懇求道。
「救命自然是沒問題,只不過這對老夫有什麼好處?難不成就憑你和晴兒,雖然這幾日侍候得不錯,但是這也不夠讓老夫和一位同階修士作對吧?」曹魏神色淡淡地說道。
「不知叔父有何要求,儘管明說。只要我周家有,皆無不可!」周文鴻沉聲說道。
「老夫與周道友乃是經年好友,他這一去,實在是令人嘆惋不已!老夫想取幾件周道友的遺物,也要留個念想!」曹魏輕聲說道。
「不想叔父與家父交情竟這般深厚,實在令侄兒欽佩不已。只不過家父所留之物都在族地祖宅,並不在這齊風城中。」周文鴻頷首說道。
「此事,老夫自然明白。明日,我先替你們處理了這靈田分等之事,想必陳道友多少也會給老夫幾分面子。周道友先前曾經得到過一物,這東西他絕對不會隨身攜帶,要是老夫尋不到,那可別怪我這個當叔父的不管你們了。」曹魏言語模糊地說道。
有些話不必要講得太明白太清楚。
如此一來,這才能讓周家兩兄弟不敢糊弄於他,從而將那周道友的遺物全都拿出來。
畢竟曹魏所化名的這位尹椿,此人與這位周道友有幾分利益交情,因而兩人自然不可能推心置腹,將什麼事情都相互說來道去。
如此一來,這位周道友到底在族中留下了什麼東西,那他也不甚清楚!
「侄兒不敢!」周文鴻連忙說道。
聞言,曹魏輕笑了一聲,而後起身離去,那周林氏與周晴兒兩人低著頭跟了上去。
當三人身影消失在門外,周文鴻閉起了雙眼,站在原地久久不語。
那周文重不禁有些擔心,搭著雙肩,搖晃了一下,傳音入密地說道:「三哥!這實在是欺人太甚了,要不然我們……」
「止聲。為了家族,一切都是值得的。起碼叔父還念著以往與父親的情分,若是換成其他築基修士,那我們所付出的代價可不止這些而已。這天底下沒有白得的東西,既然有求於人,那自然滿足其所願。」周文鴻沉聲說道。
「可是……」周文重怒色道。
見他這般模樣,周文鴻反倒是笑了一聲,緩聲說道:「四弟,我們兄弟幾人當中,三哥並沒有大哥身具靈根,也沒有二哥的經商頭腦,根骨也不如你,但是你可知父親為就偏偏挑中了我作為下一代家主?」
不待周文重回答,周文鴻便自語了起來,開口說道:「大哥身具靈根,雖然只是四靈根,但是不管能不能築基,總要儘力一搏,自然沒有餘力打理族中事務。二哥善於經商,可也正因此而太過於斤斤計較。至於你,還不夠穩重,遇事不免會有些衝動。在父親眼中,只有我能為家族而不惜一切。唉啊……這世道啊!」
說著,他苦笑了一聲,悵然若失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