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冷秋蟬
第207章 冷秋蟬
碧霞峰洞府靈脈所凝成的一方清潭中,一位蓬頭厲齒,形體宛如骷髏的老者正盤膝坐於水面上一動不動,此地正滾滾靈氣朝其湧來。
大半個時辰過後,這位老者已是龐眉皓髮,恢復了正常模樣。
此人緩緩睜開雙眼,眸色滄桑地看著譚邊一位纖衣束素的少女,緩聲笑道:「小秋蟬,你來了?」
「老祖宗,您老人家還笑得出來,剛才都快熬不過去了!要是這一口氣沒緩過來,那可如何是好?」冷秋蟬語氣極為關切,又帶著一絲恐懼,生怕她冷家老祖宗就此坐化。
「唉,老夫要不是放心不下你這小娃兒,早就不這般強撐了,徒添痛苦罷了。」陽風真人嘆聲說道,而後緩緩站了起來,雙腳離水面寸許,飄然落在了譚邊卵石路上。
「都怪我們這些做後輩的不爭氣。」冷秋蟬急忙走過來攙扶。
「你這娃兒這才多大,怪也怪不到伱頭上。說到底是我冷家氣運不夠,自老夫結丹后,在這六七百年的茫茫歲月當中,你祖父、高祖、烈祖還有遠祖,也就是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先後隕於金丹雷劫之下屍骨無存。老夫經歷過太過的悲歡離合了,本以為早已都看開了,卻不料在這將死之際,我冷家又出了你這個異靈根的孩子,只是為何你這體質卻是青鸞靈體啊,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陽風真人在女修的攙扶下,緩緩地坐在了路邊的石墩上。
聞言,冷秋蟬長長地嘆了一聲,猶豫地說道:「老祖宗,您喚我來所為何事?半個月前,王世東三位師兄忽然暴斃,以至於庄中上下人心浮動。這事情到底何人所為,我這邊可還沒查清楚!」
「那你這半個月來到底查到了什麼,理出了什麼頭緒?」陽風真人有氣無力地問道。
「只查到了三位師兄最後是受了陳復邀請去靈隱城,不過我喚他過來,這老傢伙卻百般推脫,一點也沒有將我放在眼中!」冷秋蟬怒色道。
「他又何為要將你放在眼中?此人既沒有多少壽元,又沒有半個後人弟子,早已是沒有半點顧慮了。」陽風真人緩聲說道。
「他這般不配合,那三位師兄豈不是白死了?」冷秋蟬蛾眉微蹙。
一聽此話,陽風真人沒有半點怒意,反而極為淡漠地說道:「王世東、江濤酒、李存玉三人本就腦後反骨,若不是老夫如今實在無法出手,早就將他們扒皮抽骨,將其魂魄為燈油,生受百年烈火焚魂之刑,如今他們招惹強敵而死,也算是便宜他們了。」
說著,這位老者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
冷秋蟬趕緊輕拍著對方後背,緩聲說道:「別生氣了,這三人既然死不足惜,但是碧霞庄終究是您創下的基業,要不然……就向無念寺求援吧。」
「秋蟬,你還年輕,天底下就從沒有白得的東西,有得必有失,無念寺那些修士從上到下是什麼樣的人,老夫最是清楚了,這與虎謀皮者從來就沒有一個落得個好下場的。」陽風真人神色冷冽,但看著身邊的這位族中後輩,眼中卻又閃過了一絲可惜之色。
繼而他嘆了一聲,一副落寞地說道:
「況且無念寺世言和世覺這兩個老禿驢盯上的可不止這碧霞庄,還有你啊!他們為了各自族中後輩子弟是不會放過你這個青鸞之體的女修,老夫也不是沒有想過將你暗中送出去,可是沒法子啊!只要我一離開碧霞庄,這兩人必會忍不住出手。這些年來,老夫精力不濟疏於管理全莊上下,也不知有多少弟子被暗中收買了,一旦將你所託非人,那更是害了你。」
「不過是一死而已!」冷秋蟬苦笑了一聲。
話語一落,陽風真人頓時從石墩上一屁股蹦了起來,狠狠地在其腦殼上敲了一下。
「痛!」冷秋蟬捂著頭,蹲在了地上。
「知道痛就對了,老夫以前是這樣子教你的嗎?這人好死還不如賴活著,只要不死總有機會翻身,本來老夫試一試,看你能不能爭一口氣,不想竟然這般輕生?眼下老夫還有一口氣在,他們不願與我生死相向,就想等著我老死在洞府之中,不過老夫豈能如他們的意,等下便送你走!」陽風真人忽然中氣十足地喊道。
「老祖宗您剛才還不是說沒法子嗎?」冷秋蟬詫異地問道。
「你還有臉說?老夫這些年本來還想著以莊子如此複雜的局勢下,你多多少少也能得到些歷練,見識下什麼叫做人心險惡,可是你反倒是被那些狗東西牽著鼻子走,陳復不來你難不成不會派人將其拘押過來。要不是這些人還顧忌著老夫,早就把你賣了。不過現在也沒有多少時間了,趁著這一兩年我還能全力一搏,早點把你的後路安排妥當,要不然就晚了,就晚了,你明白嗎?」陽風真人在其頭上又敲了好幾下。
只聽到咚咚的清脆響聲,在洞府中的山壁上回蕩著。
「別敲了,再敲下去,人就傻了!」冷秋蟬抱頭求饒道。
「唉,這腦袋果然是空空如也,再傻也不會傻到哪裡去了。胸大無腦。這話說得確實有道理。老夫一世英名,怎麼會有你這種蠢笨的後代?」陽風真人頓時有些無力地說道。
「那要是你我一走,那莊子還有家族要是被遷怒,那可怎麼辦?」冷秋蟬問道。
「何須管他們死活?碧霞庄只不過是老夫用來管理治下之地,搜羅各種修行靈物所用,這些弟子就算還是全死了,我也不會有半點心痛。至於家族,哪個不是狡兔三窟,你老祖宗能在西域活得那麼久,哪能沒有早做安排?就算眼下此處那些不成器的後輩全死了,你我冷家血脈也不會斷絕,這種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操心,往後歲月里你只需要照顧好你自己!」陽風真人冷聲說道。
「老祖宗,可我這外貌與法力氣息早已被他人所記,無念寺通緝懸賞下來,那就算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冷秋蟬說道。
「沒事的,船到橋頭自然直!」陽風真人笑道。
「老祖宗您有其他的法子?」冷秋蟬急問道。
「不,老夫是說反正到時候我也看不到了,眼不見則心不煩!老夫能為你做的都做了,今後機遇如何,已不是我該操心的了?不過記住了,以後聰明一點,永遠不要相信別人。這人啊,還是要自私自利,才能過得快活逍遙!還有你這青鸞靈體的元陰,可別輕易地就身子交給別人了。這男人,只要能辦得了那種事的,下到八九歲,上到兩三千歲都一個樣子,輕易得到從來不會珍惜,新鮮感一過去就像扔破抹布,棄之敝屣。」陽風真人緩聲說道。
「老祖宗您那麼清楚,難不成……」冷秋蟬低聲問道。
「怎麼,老夫難不成沒年輕過?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的,真乃至理名言啊!可惜了,在百餘年前顧忌著百花谷,沒有把握住機會,要是能將百花谷的奇花道友拿下來一嘗芳澤,那眼下就算是死,那也無憾了!」陽風真人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青玉鐲扔了過去。
「在孫輩面前說這種葷話,您老人家倒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冷玉嬋接過了玉鐲子戴在了手腕上,而後此物竟沒入了血肉之中。
與此同時,她身上的法力氣息竟消散無蹤,沒有絲毫外露。
「凡人七十已是從心所欲,老夫年近七百,如何不得?蒼鈺玉鐲可掩去你的法力氣息,往後你若是與人動手,切記將其斬殺,免得暴露了自身行蹤。」陽風真人叮囑道。
「這我自然明白。」冷秋蟬頷首說道。 「就怕你不明白!要不是顧慮著其他的老傢伙,老夫本該將自身本命法寶煉化成幾枚真符寶給你今後護身所用的。既然腦子不夠用,那就用其他手段來彌補。」陽風真人緩聲說道,而後站了起來,一手搭在了對方肩膀上。
隨著一陣黃蒙蒙的靈光將他們完全包裹住,兩人便潛沒到了土石之中。
陽風真人施展土遁法,在地底遁行疾馳,一息便已到百丈外。
此遁法乃是五行遁術中的一種,其遁術雖然遠遜於金丹修士遁空之法,但卻勝在兩處。
一是隱蔽,在數千丈的地底下穿行,他人難以察覺,二是實用,畢竟土石隨處可見,施法之人只要接觸到土石之物,便能在瞬息間出現在百餘外任何一處土石之中。
當然五行遁法中的金木水火四門遁法,在除了遁速方面外,也有各般妙用!
而如冰風雷乃至其他更為稀少的異靈根修士當中,也有各自獨有的遁法。
但是這世間極速,當屬風與雷兩種。
靈衍宗如今的老祖所擁有的那具飛天銀翅夜叉,便極為擅長風系遁法,在短距離內的速度堪比瞬移,最是神出鬼沒,故而極為難纏。
……
……
另一邊,曹魏乘坐著踏雲獸車而行,一路上那車夫極為健談,不斷地說起近來奇花城中所發生的趣事,而後又朝著說起了城中內外的一些店鋪。
這奇花城外城分為東西南北,各有三十坊。
在這車夫的介紹下,哪間的鍛器、丹藥等鋪子的師傅手藝精湛,信譽好,價格也實在。
哪家的拍賣行實力強,手眼通天,只要有靈石那就沒有買不到的東西。
又或者是哪家的風月之地里的姑娘小曲唱得好聽,不比那些名聲在外的花魁遜色,關鍵是那技藝高超,態度也是一流。
曹魏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一邊隨口附和了幾聲。
當然在他那提示詞下,這車夫也是百花谷派遣在外的一個耳目口舌,既打聽搜集乘車修士的消息,又順便介紹下百花谷門下的產業。
車夫見曹魏興緻寥寥,又介紹起了此地的一些特色產業,諸如那斗獸刑場,在那裡可看到鍊氣乃至築基修士與各種妖獸生死搏殺,一天下來足有十二場之多。
在場的觀眾還可以下注單場,也可以串號,要是能同時猜中十二場,那就算只下注一枚靈石,也可以一下暴富,賺得潑天財富。
一聽此話,曹魏笑問道:「那可有人中過?」
「自然是有的,去年有個鍊氣修士就中了,只不過此人為了自身安全,戴了隱靈面具,不知到底是誰?要是小人也有這般運道就好了。」車夫笑道。
「你若是與那斗獸刑場管事是親戚,那倒是有些可能!」曹魏打趣了一聲。
「仙師果真是明白人,不過小人就盼望著要是有個萬一呢,這人活著總要有些指望。小人每個月買個幾次,不指望著能連中十二場,但是有個三五場也好。要是能連中五場,那一枚靈石至少也能翻個兩三百倍。」車夫憨厚地笑了一聲。
「你在城中做了多少年了?」曹魏問道。
「差不多快八年了。」車夫說道。
「那賺了多少?」曹魏笑道。
「還虧了十二枚靈石!」車夫一手抓著韁繩,一頭撓著後腦勺。
「你還是專心駕車吧,別想著發橫財了,多賺點靈石,換成了金銀財寶去世俗中快活去,不是更好?」曹魏緩聲說道。
「其實在這裡也一樣,前些日子小人可是納了第五房小妾。」車夫笑道。
「那你整日在外面跑,就不怕家中小妾紅杏出牆?」曹魏打趣了一聲。
「這日子想要過得去,這種事情總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這孩子是小人的血脈,那也沒什麼。這城中有專門為凡人鑒定子孫血脈的行當,生意還真的很不錯!小人生怕哪一天就被那些苦主打了悶棍。」車夫笑了一聲。
「倒是看不出你還是這種風流人物,當真不能以貌取人。」曹魏語氣有些詫異。
「那可不是,小人向來都是助人為樂,樂善好施。要不然那些小家碧玉可都成了深閨怨婦。」車夫頗為自得地說道。
「此話在理!」曹魏欽佩不已。
話語之間,那虎首馬身的踏雲獸沿著城中馳道狂奔,而獸車則因篆刻著陣法的緣故,在行馳當中沒有令人感到絲毫的顛簸之感。
不過半個時辰,獸車已進入了內城,在府院司所在的宮殿閣樓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