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8.第452章 心形
第452章 心形
曹魏肩扛棺木,腳踏石階,緩登行高,直至祭台之上。
「嘭」的一聲。
大紅棺木豎落在地,伴隨著一道長而刺耳的咯吱響聲,只見數根利爪從棺縫中伸出,從中探出了一隻滿是金色毛髮的獸臂。
下一刻,棺蓋轟然落地。
另一位曹魏從棺內邁步而出,他左右輕扭了下脖子,輕吐了一口濁氣。
而後他伸手搭在了站在身邊的化身肩膀上,不禁嘆了一聲:「子安啊,你這樣不行啊,一來就想勾搭宗門裡的小輩,這可實在是說不過去啊。」
只不過那化身卻瞥了曹魏一眼,冷笑了一聲:「本君對那些坤修沒興趣。」
一聽此話,曹魏不禁將手縮了回來,後退了半步:「你可別亂來啊!」
「本君也對你沒興趣!」化身孟子安不急不緩地說道。
聞言,曹魏眉頭緊皺道:「男女都不要,那伱對什麼有興趣?」
「準確來說,本君對你們人族沒興趣,倒是那兩具夜叉就不錯。」化身孟子安摸了摸下巴,而後眼放精光。
瞬息間,他從一副冷淡模樣變得興緻勃勃了起來,伸手憑空比劃了起來:「本尊,你看那兩具夜叉的身材,曲線玲瓏有致不說,特別是生著那張厭世蒼白的俏臉。」
言及於此,他不禁張口『啊』了一聲,渾身發抖了起來,緊握著雙手,強壓著心中的興奮之意地呻吟道:「不行了,我要淪陷了。」
見此,曹魏不禁又後退了好幾步,眉頭緊皺道:「我想你大抵是病了!」
此話剛落,那化身孟子安朝後仰頭,直愣愣地倒下,在了祭台上翻來滾去。
忽然他撐起了身子,一手朝著曹魏所在抓去,叫喊道:「本尊,我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往後餘生,你還是忘了我吧,就讓我在靈衍宗中孤獨地了此殘生去吧。」
話剛一說完,他猛然噴了一大口血,頓時面如金紙,氣息萎靡了下來。
緊接著化身孟子安掙扎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而後搖搖晃晃地朝著曹魏走去,一個踉蹌跌入了對方的懷中。
只見那孟子安一手摟著曹魏的脖子,另一隻手抓過了曹魏的虎爪搭在了自己腰間。
做完此事後,他頓時仰頭而下:「咳咳,我……我恐怕是不行了。只求臨死前,曹兄能答應小弟一個請求!」
說著,孟子安忽然間手中多了一把匕首,猛然朝著自己的腰腹處插去。
鏗鏘一聲,染血的匕首落地。
而後他用手緊緊地捂著傷口處,一邊咳著黑血說道:「本尊,小弟是趙國臨水郡林家人士,此次出來至今已有兩年未曾回去了,十餘日前,家中妻女寄來一封書信……」
不待說完,曹魏便一手捂在了這傢伙的雙眼上,泣聲嘆道:「賢弟,汝死後,汝妻女吾養之,汝勿慮也!」
此話剛落,孟子安一下子掙脫出了曹魏的懷抱,捏著蘭花指,輕呸了一聲:「本尊,不是『汝妻子吾養之,汝勿慮也』嗎?看來是小弟啊,所託非人了!」
「玩夠了嗎?莫讓他人看笑話了!」曹魏語氣淡淡地說道。
一聽此話,孟子安左顧右瞧,疑聲問道:「哪有人在?」
此話剛落,只見在祭台中的一張蒲團上陡然飛出了數道白蒙蒙的煙氣,化作了五位身形虛幻,白髮蒼蒼的老者,盤膝而坐。
而這五人的相貌皆與靈衍大修士一模一樣,只不過神色或喜、或怒、或思、或憂、或恐,諸般變化不定。
「玄鴻你來了!」五位老者異口同聲道。
聞言,曹魏盤坐而下,與之對視。
過了片刻后,他不禁嘆了一聲,問道:「前輩,功敗垂成,如此值得嗎?」
一聽此話,五人齊聲問道:「玄鴻何出此言?」
曹魏輕搖了下頭,緩聲說道:「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腎藏志。心神所蘊『喜、怒、思、憂、恐』盡在此地,無『心』形可寄託。看來前輩失了五臟寶石,破而又立,卻差了最後臨門一腳,只凝出了肺、肝、脾、腎四形,這太陰鍊形之法到頭來也只修成了一半,著實可惜!」
「不可惜!老夫心中有愧,修為不得寸進,蹉跎了近千載。如今一朝掙脫了束縛,應是可喜可賀!」五人齊笑道。
「是嗎?」曹魏輕搖了下頭。
而後他緩聲說道:「前輩若能修得太陰形,臻至完美,往後未必不能達到太陰道人那般層次,如今百里之行,卻差了一步,結果猶如天淵之別啊!前輩壽元所剩已不足三百年,可有把握突破至化神境界?」
「不足半成,甚至更低!」五人搖頭說道。
言語之間,五人凝成了一體,身形由虛化實了起來。
只見靈衍大修士撫須笑道:「萬事皆有因,萬般皆是果,一切只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不過老夫也算是一命抵了吾兒一命,父子之情從此斷去,再見便是陌路人!」
言及於此,他輕嘆了一聲:「只是昔日老夫陷於魔障之中不可自拔,誤殺了親子不說,還殘殺了諸多同門,更連累師尊為了點醒我而大耗心力,以至早逝。玄鴻,本來老夫閉關之前,早已為宜文等諸多弟子準備了不少自保之物,但卻不料此次四海殿與以往完全不同,各族化神為一己私利,竟驅使金丹以為血祭,施展儀軌召喚大能修士跨界而來。」
「我們沒得選,他們也沒得選!」曹魏語氣淡淡地說道。
「是啊,那些大乘尊者便是身在界外太虛之中,但在心念之間也能跨界擊殺那些化神修士,他們沒得選。可你也是親身經歷者,難不成心中真無半點怨言?」靈衍大修士嘆道。
一聽此話,曹魏閉上雙眼,輕道:「忿怨是最無力的情感!凡是力不能及處,便是命!可晚輩不認命,活下來了。不過福禍相倚,若不是各族化神身受重傷,氏族也不會有破局的機會。」
「玄鴻之所以答應老夫來靈衍宗,想必也是靜待時機吧?等氏族修士一出世,玄鴻有氏族化神庇護,想必從此無憂了。」靈衍大修士緩聲說道。 「無憂?求人不如求己,不必將希望寄託於他人身上。」曹魏神色平淡地說道。
聞言,靈衍嘆道:「你這性子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的?不過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老夫苦心孤詣千年之久,方才栽培出了宜文他們十三個看得過去的後輩,卻幾乎盡喪於四海殿中,只剩下子安一人苟全了性命,卻躲不過天劫。」
在那四海殿中,靈衍宗明面上看似只損失了林宜文等九位金丹修士,但還有潛伏在暗處的四人之中,到頭來也只活了孟子安一人下來。
可惜了,最後此人還是隕落在了天劫之下。
而就在此時,孟子安卻一下子湊上前去,咧嘴笑道:「老祖,子安還在啊,不如將你心形歸於我身?」
一聽此話,那靈衍大修士笑問道:「玄鴻,這是你的意思?」
「這傢伙腦袋有問題,前輩不用搭理他!前輩舍五臟寶石,棄兩千餘年修為,以此了卻了心中對豐山的愧疚之情,只留了一線生機在身,破而又立、向死而生,如此心志何其堅韌。前輩若是融於子安道友之身,他未必能將前輩這心神印記完全磨滅,但或許能借前輩之力掙脫晚輩的血契束縛。」曹魏神色淡淡地說道。
言及此處,他嘆了一聲:「屆時晚輩縱然萬般不願,但也只能下狠手將此隱患除去。這一具元嬰化身的損失,晚輩到時候自是找宗門償還。」
「玄鴻莫以為老夫留此手段鉗制於你?」靈衍大修士問道。
「這般手段還鉗制不了晚輩,想必前輩也明白!」曹魏輕聲說道。
此話剛落,靈衍大修士輕揮了下手,袖起袖落間,這方靈壺福地天色忽然一下子暗了下來,日星隱曜、山嶽潛形。
在陰風怒號之中,只見整方靈壺福地上空宛如被巨斧劈開一般,污濁的黃水傾瀉而出。
靈衍大修士輕道:「老夫既然敢尋你過來,便不怕你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你是聰明人,想必也明白。今日讓你見識一番我靈衍宗的底蘊,也好叫你熄了不該有的心思。」
此話剛落,只見在那宛如黃泉的懸天飛瀑之中,一座通體漆黑的山峰從中緩緩浮現而出。
曹魏緩緩起身,站在祭台邊上,沉默地凝望著那黃泉飛瀑與其中的黑山。
此山不過千餘丈高,但在半山腰處的懸崖峭壁上飄蕩著數千道白影,在那白影之後是密密麻麻的棺槨。
只見那棺槨一半藏於崖穴之內,一半懸空在外。
見此,曹魏輕道了一聲,問道:「通幽之法,地仙之穴?」
一聽此話,靈衍大修士朗聲笑問道:「怎麼,難不成以為本宗《太陰鍊形》當真缺了那最為精妙的通幽之法?雲海那老小子叫你不要透露半個字,卻不料本宗長輩早已尋得太陰道人遺留在下玄界中的一處洞府,從中補全了所缺!」
「宗門底蘊盡在此山之中吧?」曹魏催動神念感受了下那數千道白影,其中竟有數十道散發著元嬰層次的法力波動。
不過更令他忌憚的是,在那數千棺槨,隱約所外泄出來的煞氣,凜然至極,顯然在棺中藏匿著大凶之物。
曹魏所催動的神念碰觸到峭壁最上方的一具棺木之時,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似乎被某種存在強行吞噬了一般。
見此,曹魏輕皺了下眉頭,暗道了一聲:「此棺之中的煉屍只怕不下於大修士。」
思緒之間,他會忽然想到了什麼,恍然說道:「不愧是傳承四萬餘載的大宗,僅僅所展露出來的底蘊便如此淵厚了。傳聞貴宗靈衍祖師乃是一位化神修士,崖壁頂棺莫不是他的遺蛻?」
「沒錯。」靈衍大修士輕點了下頭。
聞言,曹魏輕嘆了一聲:「也難怪前輩絲毫不擔心了!不過此黑山才是攻伐之寶啊,若不是下玄界中的天地限制,數萬載蘊養下來,此山只怕不止區區的上品靈寶層次吧?」
「這是自然,我們靈衍宗祭煉了此物四萬餘載,早已達到了所能達到的極致,在族中,除了長老殿中少數從大荒神朝時期遺留下來的戰艦與陣圖能與之相媲美,其他的皆遠遠不能及!」靈衍大修士輕笑了一聲。
言罷,他伸手朝前一攝,只見從黑山之中飛出了一團灰濛濛的靈光,飄然而來。
曹魏伸出了手,那團靈光斂去了光華,變成了一個灰黑古拙的戒指,便落在了他掌心之上。
靈衍大修士緩步走到了曹魏身邊,與之並肩而立,而後緩聲說道:「此物之中的靈物,足夠你修行到元嬰中期。此外《太陰鍊形》所記載的完整的身外化身之法也在其中,此法可助你剔除掉化身的隱患。」
此話剛落,孟子安便撲了過來,在祭台磚石上滑行了一大段。
而後他雙手緊緊地抱住曹魏的大腿,哭喊道:「本尊不要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一體無分,何必再祭煉呢?」
說著,他抿了一下鼻涕,擦在了曹魏褲腿上。
而後他轉過身去,雙手貼地,朝前伸去,腰身自然地下凹了一些,最後提挺了臀來,咬牙說道:「本尊,最多讓你來一次!」
見此,靈衍大修士眉頭緊皺了起來,而後不禁嘆了幾聲:「看來老夫確實是老了,跟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言罷,他飄然化作了一陣白煙,朝著那黑山飛去,沒入山體之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隨著靈衍大修士遺留在此地的心形散去,只見那黑山又緩緩地沉入了黃蒙蒙的水面之下,隨後黃泉飛瀑倒卷而起,沒入了天空缺口之處。
待最後一縷黃泉之水消失后,這方靈壺福地便一下子云散雨霽,星辰重現。
見此,曹魏輕搖了下頭,但見化身還搖著那挺翹臀部,他便一腳踢去。
「哎呦……隱患可總算是沒了。不過靈衍宗的底蘊怕是難拿了。」孟子安叫痛。
言罷,他卻轉頭,面露渴求之色:「本尊,再狠狠地踢我一腳。」
「有病!」曹魏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