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第485章 死而復生

  第485章 死而復生


  聞言,明光輕拍了下曹魏的肩膀,沒說什麼,只是緩步朝外走去。


  師兄弟兩人一老一少,並肩站在大殿外,抬頭遠眺。


  此刻天色正好,青霞峰外,近水含煙,遠山如黛,偶有見靈舟從遠處飛掠而來,靠山而落,驚起飛鳥。


  舟中飛出些許修士,或獨行孑立,或三五結伴,紛落各方。


  許久之後,明光真人嘆道:「師弟,若是不見,豈不成了一樁憾事?」


  「師兄似感觸良多啊!」曹魏緩聲說道。


  言語之間,他翻手取出了一面傳訊玉符,神念探入其中后,便不禁眉頭一皺。


  「無咎師兄既已傳訊過來,看來刑師叔也快出世了。」明光緩聲說道。


  「嗯。剛才你似有故事啊,為何不繼續說?」曹魏輕點了下頭。


  聞言,明光真人手捋長須,眸光滄桑地望著遠處不停變幻的雲。


  「曾經……」


  話只說了個開頭,明光便停了下來,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曹魏側首看了一眼,當下他雖看不清其面容,但以神念所描出的輪廓,又或者從中所感受到的氣息,都能得出站在他身邊的人,不再是曾經那位意氣風發的藏經閣少年殿主,而是六七百歲年紀的青霞宗白首掌門。


  而似乎察覺到了曹魏的目光,明光啞然失笑了一聲,憑空取出了一壺酒來,深深地飲了一口。


  「罷了罷了,身與夕露同晞,名與朝華並滅。舊事重提,不過是徒添惆憂。」明光真人嘆道。


  說到此處,他眼眸半垂,面露追憶之色。


  過了好一會兒后,他方才嘆道:「師弟,師兄總算是明白了左丘師叔為何如何喜歡這百花釀了,求之不得,放之不下,萬種滋味,盡在玉壺中,釀成一聲嘆!」


  「盡在酒中,無須多言。」曹魏取出一壺酒,與之相碰,玉聲脆響。


  「是啊,何必多說呢!」明光真人說道。


  此話一落,兩人相視一笑,仰首大口飲酒入喉。


  就在此時,在青霞峰山腳下一道血影閃爍不定,倏然出現在了兩人身邊。


  「喝酒也不叫我?」魏無咎輕道了一聲。


  言語一落,他大袖一揮,只見一具大紅棺木轟然落在了前方白玉廣場上。


  隨著此棺一落地,一條條猶如觸手般的血絲從棺底蔓延而出,遍布四方。


  緊接著從棺蓋處凝結出了一層淡淡的青藍色冰霜,冰晶成簇,化作了玄冰,凍住了整副棺木。


  「還用叫?」曹魏面帶笑意,輕錘了下魏無咎胸膛。


  「你這雙肉眼何時能好?」魏無咎問道。


  「那你又何時能解開執念?」曹魏反問了一聲,而後坐在了石階上。


  見此,魏無咎與明光兩人也席地而坐。


  「為何要解開呢?若無此執念,我又如何能斷定自己還活著?」魏無咎嘆道。


  「空虛迷茫之輩,心陷樊籬荊棘,內景如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此生又如何能行遠登高,領略到世間更為波瀾壯闊的風景?」曹魏緩聲說道。


  那些在某一層境界困頓數百上千年乃至一輩子不得寸進者,除了因為自身遭受重傷的客觀外在原因,更多的是心如死灰枯木,陷入靈障之中,不可自拔。


  當下修行界中九境二十七階修行之法,愈走到最後,自身內景愈加重要。


  外景不外乎精氣二者,內景則是以神所蘊,印證自身的修行。


  唯有內外景協統一,方才能稱作『道行』。


  「我看雪竹峰風景不錯,鏡湖景色也很好,山清水秀,應該沒有其他地方能比得過此處了。」魏無咎語氣平淡地說道。


  聞言,曹魏輕搖了下頭:「月玄大修士的話,我帶到了,伱聽不聽就由不得我了。」


  「他難不成是怕我走到了他老路?」魏無咎笑道。


  「怕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破軍貪狼,玄戈血魔。」曹魏緩聲說道。


  言及於此,他瞥了下明光,嘆了一聲,問道:「師兄,你不應該為無咎師兄隱瞞此事的!」


  此話剛落,明光真人剛要開口,魏無咎便笑道:「我想做的事情,明光他能攔得住嗎?」


  「那也不必要搭上自己吧?這通幽之法出自我手,如今卻是害你了!」曹魏緩聲說道。


  言語之間,在他那蒼白的眼眸之中,只見魏無咎神魂殘缺了一半,傷口處飄溢出無數縷血絲,隱隱凝成了一尊怒眼凶狼虛影模樣。


  「你也怕人生在世,驀然回首,望眼環顧盼,舉目無舊識?」魏無咎朗聲笑道。


  「若到那一日,也不過是一聲輕嘆,獨行漸遠罷了,又有何懼?」曹魏也是輕笑了一聲。


  起初笑聲小,后漸大,迴響在此山之中,滿是荒唐與蒼涼!

  一見此幕,明光衣袖輕拂了下,法力化作了千絲萬縷,朝著四方散去,護住了在此峰中的那些築基後輩,免得因此笑聲而陷入了魔障之中。


  而後他傳音說道:「爾等盡皆退至峰外,未得令不得入!」


  此話一落,只見數百位身著靈甲的青霞宗內門築基修士,沒有半點猶豫,紛紛御光而起,朝著峰外飛去。


  「算一算時間,也差不多到時候了。師兄,若是刑師叔死後復生,不複本性,那你所付出的,到頭來可就成了一場空?」曹魏緩聲說道。


  「刑棣如此,未必也代表著雪竹師妹會如此,縱然機會微乎其微,我也要試上一試!」魏無咎緩聲說道。


  言及於此,他閉上了雙眼,深深吸了口氣。


  過了十餘息后,魏無咎方才又繼續說道:「有時候活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這兩百來年,我每次一閉上眼,就好似又回到了四海殿之中。」


  「人應該學會與自己和解。」曹魏輕道了一聲。


  在世俗與散修的那些年生活里,他學會一件事,那便是與其內耗自己,不如去磋磨他人,學會閉門思他人之過!

  「師弟你還是和從前一樣,並未改變過。」明光真人笑道。


  「這樣不好嗎?」曹魏反問了一聲。


  「很好,只是我不想變成這般模樣,我怕啊。」明光真人遲疑了下,而後緩聲說道:「怕哪一天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人都是在變的。」曹魏幽幽說道。


  聞言,明光真人長嘆了一聲,默然不語!


  「無咎師兄,何必這般著急呢?傳言大乘者,有死而復生的大神通,何不堅定地修行下去?」曹魏緩聲說道。


  「師弟不愧那『玄鴻』二字,果真是有鴻鵠之志!只是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到大乘,你有這信心嗎?」魏無咎輕道。


  「沒有,一點都沒有!」曹魏毫不猶疑地說道。


  他修行並不是為了到大乘期,也不是為了長生,而是為了自己能自由自在罷了。


  至於所謂的大乘又或者長生,不過是修行所附帶的產物而已。 而這時,魏無咎眉頭微皺了下,輕道:「明光,你也先暫避一下吧,免得到時候傷了你!」


  「難道你們兩人聯手也沒有把握?」明光問道。


  言及於此,曹魏與魏無咎盡皆默契地看向了遠處某一處,笑而不語。


  下一刻,只見秉正驀然現身而出,飄然落下。


  見此,明光從地上站起,朗聲笑道:「既然秉正師兄也來了,那師弟先走一步了,你們三位且護著峰中殿宇,近萬載之久的建築,損毀了可惜。」


  言罷,他便乘風飄然而去。


  「師弟慢走!」秉正微微頷首,而後邁步踏上了石階。


  他面帶笑意,緩步而行,以手拍欄,口中輕哼了不知名的小曲。


  待走到了兩人面前後,秉正一撩衣衫下襟,施施然坐了下來。


  「師弟此行收穫甚多啊!」秉正緩聲問道。


  「可比不上師兄你。」曹魏不急不緩地說道。


  「先前我一直在幽雲大澤之中,可從未踏出半步!」秉正笑道。


  「刑棣將要復甦了。」魏無咎輕道了一聲。


  「所以我來了。」秉正頷首說道。


  「說來昔日刑師叔擄掠你們那一批的育英山弟子,到底做了何事?」曹魏問道。


  「也沒什麼事情,無咎你說是不是?」秉正眉頭微皺了下。


  「正是,沒發生什麼事情。」魏無咎頷首說道。


  一聽此話,曹魏笑道:「我還以為刑師叔對你們做了什麼難以啟齒之事呢?」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魏無咎冷笑了一聲。


  「我說你可別血口噴人啊,放眼尋常修士,我或許有些不正常。可要是和你們兩個相比,那我可是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曹魏辯駁道。


  「他這話,你信嗎?」秉正問道。


  「說這種話的,能信嗎?」魏無咎反問道。


  「我信!」曹魏毫不猶疑地說道。


  此話一落,魏無咎與秉正兩人嗤笑道:「下……賤!」


  「你們這樣子,我可就要翻臉了。」曹魏沉聲說道。


  「那別等著啊!」魏無咎笑道。


  「快翻!」秉正催促道。


  此話一落,曹魏伸手一揭,臉皮便在手中,露出了血淋淋的一張臉來。


  而後他猛然轉頭過去,正好與一張詭異的臉龐,四目相對。


  「刑師叔,可還認得我?」曹魏咧嘴問道。


  言語之間,那一雙沒有眼瞼的雙眸灰白如石珠,臉頰處猩紅的肌肉牽動,露出了森森白牙,宛如惡鬼模樣。


  然而回應曹魏的,只有一道沉悶的嘶吼之聲。


  只見與之相對而視的那一張臉,兩眼深黑,中有綠眼,不見清明之色,參絲不齊的獠牙暴突在唇外,喉結處如蜂翅般震動著。


  下一刻,只見整座青霞峰之中驀然升騰起了層層疊疊的靈光光幕,彼此交織如霞雲。


  而曹魏猛然朝前一撞,一頭便將這位復生的刑師叔給擊飛至大殿中,一連撞斷了殿中十餘根數人合抱的玉柱。


  只不過還未落地,此人所化了一道黑影,驀然消失。


  下一刻,這黑影潰散成煞氣,盤旋在白玉廣場的大紅棺木之上。


  緊接著傳出了『咔嚓咔嚓……』的急促響聲。


  只見那玄冰表面出現了一道道裂痕,五根烏黑的手指從棺縫中伸了出來,慢慢地變成了大半個手掌乃至小臂,一點點地將玄冰撐裂。


  「看來只是一具尋常煉屍!」魏無咎輕嘆了一聲,面露可惜之色!


  「太陰幽魂屍。」曹魏沒臉沒皮地笑了起來。


  「此屍兇猛,刑棣師叔本就是假嬰境界,如今又在福地中蘊養了三四百載之久,一旦出世,必會毒禍人間。德操師弟,師兄為了你的安全考慮,這具太陰幽魂屍還是我來收了吧。」秉正兩眼放光。


  話剛一說完,他便驀然消失在大殿台階前。


  下一刻,只見秉正已到了白玉廣場上,一拳便將精純陰煞之氣所凝成的玄冰打成粉碎,順勢擊穿了棺蓋,似又打在了玄銅精鐵,相互碰撞,發出了一道沉悶聲響。


  這拳聲還未散去,那白玉廣場便一下凹成了一個深坑,大紅棺木一下子炸開。


  而在那深坑最中間之處,赫然多了一個渾身鐵青,身穿壽衣的老者。


  此人睜開那綠眼,咧嘴笑道:「秉正,你就這般歡迎師叔的?」


  「還有神智?」秉正收回了拳頭,神色淡然地站在這老者邊上。


  「瞧你這話說的,老夫自然是清醒的!」刑棣緩緩站了起來,而後舒展了下身軀。


  隨後他看向了仍坐在大殿門前的魏無咎與曹魏兩人。


  此刻,曹魏正不急不緩地將手上的臉皮又貼了上去,轉眼便恢復如初!

  「你小子剛才可嚇死老夫了。」刑棣笑道。


  言及於此,他眉頭微皺了下,問道:「你們師祖師尊師叔三人呢?老夫沉睡了多久了,你們都已經結嬰了,難道他們已經坐化了?」


  「你覺得如何?」魏無咎緩聲說道。


  言語之間,他的語氣帶著些許期盼。


  只不過曹魏卻是搖了搖頭:「雖有神智,但不是本尊。」


  「斬殺或是活捉?」魏無咎問道。


  此話剛落,刑棣便急忙回應道:「你們三個這樣子也未免太過於武斷了吧,老夫雖不是以往的刑棣,但再如何說,我也是你們的師叔啊!」


  然而對此,曹魏等三人卻視若罔聞。


  「盡量活抓,若是不得已,再下狠手。」魏無咎緩聲說道。


  「好。」曹魏頷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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