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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甲乙針經》

  第11章 《甲乙針經》


  孫家也是一套小二進院,四合院被收拾的頗為雅緻。


  過了二門,順著抄手游廊一路到了北房。


  一進門,就看到一個面容憔悴的年輕女子坐在靠門口的椅子上流淚,身邊還站著一個三四歲大的小姑娘,怯怯弱弱,看起來瘦的過分。


  趙紅葉本來就嚴肅的臉上,此刻盡顯激憤。


  孫達好一些,但眉宇間也多見無奈和氣憤。


  正中間坐一老爺子,鬚髮皆白,眉毛很長,長眉真人似的,他倒是輕鬆些,一手揉著核桃,一手撫摸著跪在地上垂頭喪氣的孫建國的腦袋,看到李源進來,還微笑問了聲:「源子,羊肉從哪買的?還怪新鮮。」


  李源乾笑了聲,道:「我農村人,托朋友買的。」


  這老頭兒不是好人,禍水東引啊。


  果不其然,就見趙葉紅瞪眼看來,嚴厲教訓道:「錢多的沒地兒花了?不年不節的,買什麼羊肉點心?」


  李源頭大,解釋道:「這不是昨兒搬新居了嘛,過來一起慶賀慶賀。師父您也知道,我爹娘都不在跟前,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孫達暗中豎起大拇指,絕!

  這小子太懂女人心思了,賣慘賣的不要臉!


  果然,趙葉紅臉色舒緩下來,道:「想慶祝來家裡,我做些好吃的就是。現在的肉哪有那麼好買,我警告你,不許去鴿子市。正經人,誰去那種地方?」最後一句聲量又突然拔高,看來是有故事。


  李源忙表態道:「師父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別說犯法的事,就是擦邊的事也從來不碰。我是在農村苦過的,更珍惜現在的一切。」


  趙葉紅終於滿意了,點頭道:「對你我放心的很。我說的話,你從來都記在心裡,也一直按著去做,不枉費我的一片苦心。可有些人,對她們再好也沒用,好像我們做父母的天生欠他們的一樣!

  付出了那麼多,他們接受起來天經地義,可是等到讓他們聽話的時候倒來勁兒了,死活不聽!


  好啊,伱不聽隨你,有能耐你自己走下去。


  怎麼就掉火坑裡了,過不下去了?


  還去黑市,讓人抓了被單位通報批評停職!


  你一輩子都毀了,這個時候想起來還有一個家?


  可你現在回來的目的是什麼?要錢,要糧,再讓我們去拉扯你那個火坑?

  讓你離婚還不肯,你究竟想怎麼樣?!」


  看著捂臉哭泣的孫月香,以及在一旁被嚇住了,抿嘴大哭起來的小女孩,客廳上的氣氛沉重到了極點。


  孫達的臉色都很難看起來,趙葉紅那麼要強的人,眼中也是淚花閃爍。


  孫月玲小心的拉了拉李源的胳膊,目光里滿是央求。


  李源愈發頭大,可也沒辦法躲,趙老頭兒居然也給他使眼色。


  他沒辦法,裝作在褲兜里掏了下,手裡又多了一個大白兔奶糖,交給眼睛一亮的孫月玲,對著那個大哭的孩子使了個眼色。


  孫月玲會意,忙上前抱起小外甥女,笑道:「囡囡不哭,瞧二姨手裡的是什麼?」


  小丫頭還沒反應過來,一直裝鵪鶉的孫建國來精神了,激動喊道:「大白兔!!」


  剛一出口,趙葉紅算是找到出氣筒了,拿起圈椅旁邊的野鴨子毛撣子,朝孫建國頭上一通招呼,真下狠手啊,打的孫建國哇哇直叫。


  好在趙老爺子趕緊攔了下來,孫建國也不管一頭毛,只是眼神哀怨的看著李源。


  李源嘿嘿一樂,道:「沒你的份!」


  孫建國心都碎了,剛挨打那麼狠都沒哭,這會兒眼淚說掉就掉,又被趙葉紅責罵了幾句,居然還敢還嘴:「大姐不是想要奶卡嗎?我讓給小慧了,誰讓我是當舅舅的!我以後沒奶喝了,想吃個大白兔還不行?」


  不等趙葉紅髮飆,李源笑道:「喲,好小子,是個爺們兒,給你一顆吧!」


  說罷,又扔了一塊大白兔給他。


  孫建國抄起后,根本不敢看他媽,撒腿跑沒影兒了。


  李源見趙葉紅正瞪他,嘿嘿一笑,離遠一點坐下后勸道:「師父,月香姐今年才二十五,就算人生有些挫折,還有大把的時光,哪就毀了人生了……師父,我將來要是生個姑娘,那不管她做什麼決定,也不管她想幹什麼事,我都順著她,依著她。


  家是什麼地方啊?是姑娘最後的依靠啊。


  我知道您和師公都是為了月香姐好,是想她有個幸福美滿的人生。我也一樣,我也希望將來我閨女有個幸福美滿的人生。但我不怕她走彎路,只要有我在,家就是她永遠的避風港灣。


  我要告訴她走彎路並不可怕,只要堅持……」


  眼看趙葉紅眼睛越發冒火,孫達也吹鬍子瞪眼看著他,李源也是個沒節操的,話鋒一轉,話又說過來道:「當然,如果明知是個火坑,是深淵地獄,那就得早點回頭了。得棄暗投明不是?


  有時候不做選擇,不看前路,只是埋頭往前硬頂,就會出現自己感動自己,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的情況。


  月香姐,您還記得我吧?我李源啊,師父的關門弟子。」


  孫月香說不出話來,只是點了點頭。


  孫月玲在一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怎麼就關門了?我媽以後說不定還收弟子呢。」


  李源搖頭道:「那是收學生,和收弟子是兩回事。」


  趙葉紅都氣笑道:「你臉皮又厚了是不是?」


  李源嘿嘿一笑,對仍低著頭的孫月香道:「這個世界上最疼兒女的只有父母,不用我多說,月香姐您也是當媽的人了,應該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要不是為了這個親閨女,我估計您也不會回頭。


  可您呢,您以為師父和孫叔說這些話,這麼生氣是為了您走投無路登門求助嗎? 是因為他們覺得丟面子嗎?

  不是啊,他們真正生氣的是月香姐您將日子過成了這樣,看著您這樣糟蹋自己的人生,他們心如刀割,他們心痛啊!」


  孫月香聽至此,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剛被孫月玲哄好的小慧也跟著哭了起來……


  等孫月香跪倒在地,對著趙葉紅、孫達磕下頭去自責不孝時,孫月玲也跟著哭了起來。


  趙葉紅和孫達居然也在抹淚……


  趙老爺子目光古怪的看了看李源,咳嗽了聲后瞪眼,讓他差不多就行了,趕快辦完。


  李源扯了扯嘴角,將孫月香拉起來道:「那邊的情況我也聽說過一些,一個患病在床的婆婆,一個讀書的小叔子和一個小姑子,再加上小慧……其實並不算什麼大問題,沒你想的那麼絕望。


  那邊的小子、姑娘都大了,都上中學了,就差些學費和生活費。您實在過意不去,每月支援些生活費就好,他們自己都有糧票定額。


  您呢,回到這邊來,小慧肯定也有人帶,而且保准比在那邊過的更好。


  這樣一來,方方面面都周全了,您也可以開始新的人生,還沒辜負任何人,對不對?

  很簡單的,只要您別再鑽牛角尖……」


  孫月香聞言,有些心動,可似乎還有難言之隱……


  趙葉紅見之怒哼一聲,火氣明顯又上來了。


  李源呵呵笑道:「是擔心那位患病在床的婆婆吧?月香姐,您只是兒媳婦啊,她還有親兒子、親女兒在,也都十幾歲了,難道不能照顧他們自己的母親?


  我勸您可別大包大攬的,別再貧家養出嬌兒來,那反倒害了他們。


  道理您肯定都明白。


  您幫助他家是應該的,可以按月送些錢糧,直到那兩個小的長大工作,但您現在更應該關心的是師父和孫叔,關心這些愛您的人。


  尤其是,要關心您的女兒,您看看她瘦成什麼了?


  他們才是您真正的血緣至親啊!」


  孫月香終於被說動了,她怔怔的坐了片刻后,看向對面抹盡眼淚的趙葉紅,聲音沙啞道:「媽,我還能回來嗎?」


  不為了她自己,也為了她的女兒。


  趙葉紅剛擦盡的眼淚,一下又涌了出來,嘴唇顫抖的說不出話來。


  倒是孫達,大聲道:「好女兒,回來吧,回家來。爸爸等你回頭,等的頭髮都白了。」


  才被李源攙扶起來的孫月香,又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凄聲喊了句:「爸!媽!是我不孝!」然後伏地痛哭,哭聲斷人肝腸。


  李源看著都眼淚花花的,趙葉紅上前,將孫月香扶起抱住,正好看到李源紅著眼站在那掉眼淚,看的有些好笑,她拍了拍孫月香的後背,道:「行了,有什麼好哭的?你才吃了幾年苦,看看你師弟,打小在農村,家裡那麼多兄弟,就沒吃過幾頓飽飯。一個人熬到今天,年紀比你還小,吃的苦是你的十倍,這才比你懂事的多。


  所以,你也不必覺得自己有多苦。不過走了幾年彎路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還別說,氣氛一下沒那麼悲傷了。


  李源乾笑著擦了擦眼睛,道:「師父,月香姐不是為了她自己,是為了小慧。」


  趙葉紅哼了聲道:「要是為了她自己,她還不肯回來了是不是?」


  李源忙道:「喲!您可別這麼說,光為她自己,她早就回家了。不說這些了,要不咱們包餃子吧?正好有二斤鮮羊肉,讓我好好吃一頓飽飯吧!您也知道,打小沒吃過幾頓……」


  趙葉紅白他一眼,目光中卻難掩滿意。


  眾人笑了起來,孫達上前拍了拍李源的肩膀,對妻子這個當兒子一樣關心的弟子,又一次刷新了好感的高度,他大氣道:「也別包餃子了,這會兒怕是來不及了,咱們去新僑飯店,今兒吃西餐。」


  李源嘿嘿笑道:「師公,我可不愛吃那玩意兒。真不是拍馬屁,魚子醬吃起來還沒我師父腌的酸黃瓜對胃口。嘖,說著都流口水了。」


  孫達無語的看著李源,這還叫不是拍馬屁?


  孫月玲都無語了,在一旁忍笑刮臉蛋羞他!


  李源正色一些,道:「師公您甭不信,洋人懂什麼叫美食?他們也就那麼幾樣玩意兒,生牛排跟茹毛飲血沒區別……我們院兒有一個譚家菜傳人,又得了川菜真傳……不像我,師爺那幾樣絕學硬摟在手裡不肯教,非說什麼傳兒不傳女,傳內不傳外,可憐我連一招半式真傳都沒學到,我那鄰居叫傻柱,反倒得了兩門真傳。


  怪不得廚藝越傳越興旺,中醫越傳越式微,敢情在這……


  算了,不提也罷,總之下月師父過生兒,我請那位朋友來掌廚,孫叔您也見識見識,咱中華美味絕不比西餐差!」


  孫達面色古怪的看著李源,一旁趙葉紅居然附和道:「就是,你師爺就是小氣,寧肯絕了那點本事,也不肯傳給自家人,好似誰樂得非要跟他學一樣。李源,晚上我帶你去找李業強李老,他是攻邪派的國手大醫,咱們找他拜師去。」


  李源驚喜道:「嘿,真是巧了,我最近也一直在學習《儒門事親》,正在研究攻邪派呢!師父,乾脆咱師徒二人改投攻邪派得了!」


  趙老爺子不能忍了,哪怕知道這師徒倆在唱雙簧,卻還是拍案而起,氣的鬍子都飄起來了,怒道:「胡說八道!你們竟還想著去學攻邪派那種離經叛道的經派?我趙家乃正宗傷寒派傳人,從張仲景、孫思邈到王好古、許叔微,哪個不是當世第一名醫?你們居然敢反叛師門?!」


  李源笑眯眯道:「瞧您說的,您老人家的《甲乙針經》捨不得拿出來教我,我們還不能另投名師?也是沒法子啊!」


  趙老爺子聞言一滯,隨後仰頭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建國那小子連湯頭歌訣都背不下來,這麼大了就只認得一味三七,指望他是沒戲了。原指望你師父能多生個兒子,也好分趙家一個,誰知道……」


  「爸!!」


  趙葉紅差點沒氣死,怒視老頭兒。


  老爺子自知失言,乾笑了聲,對李源道:「我在這裡多住半年,你每天下班了過來,一天兩個小時,多了我精神頭遭不住。半年內你能學多少是多少,能不能學到真本事,全看你自己。也就看你小子對你師父是真有孝心的,不然……哼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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