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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107歸還之門

  第108章 107.歸還之門 

  回到家,瑞季發現靜流坐在水池邊發獃。腳邊的魚食一顆也沒動,池塘里的鯉魚都聚集在邊緣,張開魚嘴等待投喂,吹出一連串透明的氣泡。 

  她心情相對糟糕,精神狀態一般,正處於搖搖欲墜的狀態,搞不好會摔進池子里和鯉魚一起戲水。 

  瑞季把買回來的東西暫時放到廚房,盤腿坐在妹妹身旁,抓起一把魚食灑進池塘。分散在角落的鯉魚一擁而上,激烈爭搶。 

  「還在因為早上的事情生氣?」 

  「當然會生氣啊,神社是媽媽們留下的寶物,珍貴的遺產,怎麼能讓那些混蛋染指?把神明棲息之地拆除,建造人來人往的飛艇站,神明大人一定會感到憤怒,再也不會保佑佐久間家萬事順遂。這裡留著很多美好的回憶,如果拆掉了神社,即使買到更新更大的房子,我也不會感到快樂。」 

  穩重的少女一口氣將強烈的情緒宣洩出,發育中的女性優勢隨著呼吸劇烈起伏。 

  其實她還挺有料的,不比自己的小。 

  青春期的魔女絕不會讓人失望,瑞季已經能想象到靜流進入壯年期的模樣了。肯定會是一位前凸后翹,樣貌出眾的俏佳人。 

  視線從妹妹身上移開,瑞季繼續盯著水池裡搶食的鯉魚,醞釀很久才開口。 

  「其實,我覺得神社……它是一種負擔。」 

  「什麼意思?」 

  「就是……神社的存在對你的生活和學業帶來很多不好的影響,驅邪的工作很辛苦,也很危險,我一直覺得,你可以卸下這些不屬於自己的重擔,考慮一種更恰當的生活方式。」 

  「姐姐,現在的生活方式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除了這家神社還有你,我什麼都不需要。一定是那些空域開發部的魔女和你說了什麼,才讓你產生這麼離譜的想法。」 

  「也不完全是。我真覺得,神社和你的安全之間沒有可比性。獵殺怪談的工作,也可以換成更安全的……」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我累了,先回房間。」 

  神社的話題總是讓靜流很應激,不論主動提起的人是誰。瑞季擔心繼續討論會鬧得更不愉快,只好噤聲,把剩下的魚食投喂到水池裡,獨自一人呆在空曠的庭院里。 

  離午飯時間還有三小時,家務也都做完了,瑞季暫時無事可做,只好先回房間找點事情做消遣一下。首先是回復見色忘友二人組的信息,鑒於她們昨天在弗洛汀的表現,晾著到現在才回復,心裡不會有半點罪惡感。 

  她們三個人創的群組裡每隔一段時間就彈出兩三條消息,瑞季隨便翻了翻,基本都在問她今天為什麼沒來上課。 

  瑞季:我不來上課有什麼稀奇嗎?反正你倆也有自己的樂子,我就是多餘的。 

  宿吏:昨天的事……抱歉啦,那種衝動來了沒辦法忍得住,我和拉法塔利小姐已經很長時間沒炮在一起了,一時間有些難捨難分。下次我請你到弗洛汀的飛艇觀光餐廳吃飯,隨便點菜。 

  吾妻:我送你幾瓶保健的魔葯補償,鏖戰一夜不腎虧,第二天繼續活蹦亂跳到學校上課。 

  瑞季:魔葯就免了。今天發生了一件事,我現在人還沒反應過來,你們給我出出主意。 

  通過群聊的方式,她把早上空域開發部造訪的經過和兩位好友闡述一遍,著重表達被妹妹嚴厲訓斥的委屈之情。 

  穿越到魔女世界線也有一個多星期時間了,姐妹倆還沒因為別的事情紅過臉。剛才的靜流就像剛進入生理期第二天,被痛經折磨得脾氣暴躁的女人。 

  最穩重的宿吏經過一通分析,先給出自己的看法。 

  宿吏:佐久間,你的認知有一個盲區。首先,你太傲慢了,沒有站在妹妹大人的角度考慮。你認為的安穩生活終究是你認為,她只會把這份沉重的關心當成來自對立面的阻礙。 

  瑞季:連你也這麼認為? 

  宿吏:拉法塔利小姐也在弗洛汀守著一家小酒吧,我問她,為什麼不把酒吧轉讓給其他魔女,搬到東京或其他地方,遠離那片污濁嘈雜之地。她說「這家酒吧是兩位母親留下的,我不想把她們僅剩的一點美好摧毀」。 

  瑞季:那不是很我家情況很像嗎? 

  宿吏:所以,我很理解你妹妹的想法。佐久間,我只恨你是塊木頭。 

  吾妻:是啊,連藤永大小姐暗送秋波都get不到,到底是真的不懂還是裝的? 

  瑞季:屁大點事都能拐上藤永。 

  宿吏:準備上課了,你先好好思考一下我剛才說的。不然,我真的怕你這樣下去會單身一輩子。像你這麼不懂女人的魔女,我還是第一次見。 

  吾妻:回見。今天藤永大小姐的臉色很不好,你可以稍微噓寒問暖一下。姐妹只能幫你這麼多。 

  熱鬧的群聊一下子變得安靜,瑞季暫時失去目標,只好先翻開桌上看了一半的二級魔法書。 

  和妹妹發生分歧的事一定程度上擾亂她的心神,才讀半小時就沒辦法繼續往下,精力難以集中在密集的文字里,只好暫時作罷。 

  學習魔法需要高度專註,用模稜兩可的態度構建術式只會吃苦頭。 

  「竟然連那兩個笨蛋都吐槽我木頭。真有那麼誇張?我怎麼覺得自己還挺善解人意的?」 

  瑞季呈大字型躺在榻榻米上,手裡拿著那枚從弗洛汀帶回的雪鴞幣,整個人陷入清醒又混沌的狀態。她不認為讓靜流放棄神社的想法是錯誤的,但這份唯心主義十足的「正確」是產生嫌隙的根源。 

  神社的存在會讓死循環繼續下去,靜流會不斷重複打工,受傷和休整的過程,遲早把自己累垮。 

  如果說維持佐久間神社運轉的鏈條有兩根,一根是靜流,一根是她,代表靜流的鏈條位置固定不變,想改變現狀只有她這邊親自拿出行動,讓行進軌跡偏差值變小。 

  「錢……我需要錢。」 

  她和上輩子一樣,對金錢產生迫切並強烈的渴望。手心裡銀光流轉的雪鴞幣,讓混亂的心情產生幾分波動。 

  「只要有錢,靜流應該就不會再強迫自己去瘋狂打工,生活至少能過得愉快些。」 

  雖然這麼快就對妹妹產生親情很奇怪,怎麼看都覺得突兀,這份心情很難解釋,瑞季只能理解為本能——本能地渴求親情和溫暖,想珍惜和保護現在唯一的家人。 

  來錢最快的方法,除了寫在《日本民法典》上的條目,還剩下一條別的路。 

  「成為雪鴞的翎羽,情況會不會變得更好?」 

  問題的答案只有弗洛汀知道。 

  瑞季收好雪鴞幣,發現那隻莫名其妙的白狐面具又一次出現在視線範圍里。這次她記得很清楚,睡前特地把面具鎖在柜子里,還在旁邊放了帶提醒作用的符文。 

  打開柜子,符文完好無損,沒有觸發,面具顯然不受到普通魔法道具的影響,能脫離空間限制到處移動,並且總是出現在她身邊,就像有願望未了的冤魂。 

  雪鴞曾提過這隻白狐面具是封印物。封印物是破解地域性怪談的衍生物,能夠被魔女凈化並使用。在沒有進行無害化處理之前,封印物會造成負面影響。 

  面具的眼睛帶有奇特的吸引力,宛如一塊強力磁鐵,瑞季的手突然不受控制,把它拿起戴在臉上。面具和臉完美貼合,沒有任何不適,似乎它就應該被這麼使用。 

  透過面具眼睛的位置,瑞季又看到了位於崇山峻岭之間的密林,一望無際的荒野,半人高的雜草和枯黃色的田埂,昏暗夜色中矗立在鐵軌旁邊的如月車站。 

  變成怪談的弱魔女與那嶺千代站在月台邊緣,手裡拎著和她臉上一模一樣的白狐面具。 

  「我們又見面了。」 

  與那嶺如此說到。 

  「為什麼?為什麼我還能看到你?」 

  瑞季發現自己不在房間,腳下竟然踩著如月車站月台下的鐵軌,正好和月台上的與那嶺四目相對。一些雜亂的回憶被強制記起,時間才將它們沖淡一點點,與那嶺的出現讓一切努力前功盡棄。 

  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到那個鬼地方,一秒鐘都不想。 

  自我保護機制開始生效,雙手抓住面具邊緣想要把它拽下來,結果是徒勞的。面具像是焊死在臉上,怎麼用力都無法挪動哪怕一厘米。 

  後悔還來得及嗎? 

  「如果不用這樣的方法吸引你的注意力,你又怎麼會從現實中的諸多瑣事里抽身,給予我一點微不足道的關注?」 

  與那嶺在如月車站的候車長椅上坐下,兩條修長的腿輕輕擺動,水手服裙擺下的絕對領域隱藏在一片深邃的黑暗裡,不可窺見。 

  「所以……我現在沒有被困在如月車站?上次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回去的。」 

  「並沒有要困住你的意思喔,佐久間小姐。我把你叫來這裡,是想儘快確定這塊面具——這件封印物的歸屬。我現在已經和這件封印物融為一體,不希望它落入其他魔女的手裡,不得不想方設法出現在你眼前強調存在感。畢竟你不戴上它,我們就沒辦法交流。」 

  「還有這種說法,我第一次聽。」 

  「這件封印物的作用,如你所見,戴在臉上能進行空間移動,雖然每次移動之間有冷卻時間,只要是去過的地方,魔力量足夠移動時,你就是自由的,沒有什麼能困住你。你現在應該還沒有學習過稀有的【歸還之門魔法】,這塊面具相當於讓你提前享受『歸還之門』的便利。」 

  「什麼是『歸還之門』?」 

  瑞季聽到一個全新的陌生辭彙,頓時就來了興趣。刻在魔女骨血里的求知慾蠢蠢欲動。 

  「歸還之門是傳統的說法,20世紀90年代的魔女們常用的,現在是21世紀,魔女們都喜歡用『傳送魔法』來形容空間移動魔法,歸還之門的說法幾乎遭到遺忘。」 

  「原來是傳送魔法。如果你一開始就說傳送魔法,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幹嘛用那麼高大上的辭彙?」 

  「時代的代溝。」 

  與那嶺用魔法在地上畫了一條分界線,正好把她和瑞季分隔在兩側。 

  「昭和年代和平成年代的教材在用詞方面多有差異,現在已經是令和年代了,小姐,我比你大幾十歲,1977年出生,你2005年出生,我算是你阿姨輩的魔女。」 

  「問題不大。既然這塊面具有如此妙用,我要怎麼把它佔為己有……不對,把它變成我的所有物?還要再把你揍一頓嗎?」 

  「和封印物契約的方式很多,具體怎樣我也不懂。這塊面具登記所有權的方式很簡單——」 

  連片的山巒盡頭,灰色和綠色外殼的金屬巨龍呼嘯著從群山的間隙穿過,一如那個破解怪談固定規則的不美好夜晚。 

  「和我一起再搭乘一次山手線,就能回到你原本的世界,我的靈體狀態也會跟你離開。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請多指教。」 

  接著,與那嶺向瑞季伸手示意。 

  「什麼古怪的宣言……」 

  瑞季握住她伸來的左手,溫暖的魔力在指縫間流動,和最初在地域性怪談里遇到她時觸感已經完全不同。 

  沒有怨念,沒有不甘,情緒平靜得像伊豆半島的淺海。 

  懷著將信將疑的心情跟與那嶺一起等來山手線列車,雙腳踏進車廂,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她們坐的地方和上次一模一樣,窗外是無邊夜色,幾顆稀疏的星斗零散分佈,藍色的月光溫柔地撫摸著這片土地。 

  怪談和衝天火光,崩毀重構,悲傷與怨恨,全都隨著那一夜的結束徹底翻篇。 

  眼前的世界和上次的地域性怪談不是同一個,它們雖然擁有相同的風景和事物,擺在一起比較,就像真實場景和影視城裡拿來拍電影的人造場景。 

  列車車門關閉,這次沒有報站的聲音。 

  山手線穿過上次的強光,瑞季閉上眼睛,等強光逐漸減弱並消失,她才像夢醒一般慢慢睜眼。人還家裡,臉上的面具也能順利摘下。 

  白狐面具表面的紅色線條,悄然變成了代表魔力的淡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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