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第140章 2歧路
第140章 2.歧路
主卧室在別墅二樓，是整棟別墅最大的房間。古典的蒸汽時代裝修，比下田老師的辦公室還正宗。
藤永家的魔女歷來都有去英國留學的傳統，深受那邊文化的影響，導致飲食習慣，居住習慣和其他方面都帶了點英國魔女的風氣，還每天下午必定喝下午茶。
她家裡最常見的飲料是紅茶，晚餐也按照英國貴族魔女的規格置辦。別墅里幾乎看不到日式風格的物品，有一瞬間瑞季還以為自己來到了英國，在倫敦的富人區做客。
日本魔女西化程度在亞洲算是喜歡程度較高的，韓國魔女排第一，另外還有新加坡和越南。像藤永家這樣大程度西化的家族還是很少見，其他魔女至少保留一半本國傳統，讓設計師魔女設計一座日式庭院。
藤永曾經悄悄透露過想學傳統園林設計，喜歡日式空島，對西式興趣尚可，但不狂熱。家裡的裝修她做不了主，父系母親也沒有發言權，因為是入贅的。
踏上大理石螺旋階梯，經過一個主色調為黃銅色的長走廊，藤永指著其中一扇門。
「到了。」
她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前，用術式開啟門鎖。
門鎖沒有固定鎖芯，解鎖面板會根據術式更換而改變，性能強大，其他魔女想進門只有用強大法術破壞門鎖，或者破解術式。
大小姐對家裡人很防備，從門鎖就看得出來。
房間內飾也和外面沒有差別，清一色西式風。瑞季的適應性很強大，房子住得舒服就行，不在乎裝修成什麼樣。
會挑剔風格的只有富人魔女，她們錢多得能容許思考更多細枝末節的事。普通魔女每天疲於奔命，回到家倒頭就睡，壓根不會仔仔細細欣賞自己家到底漂不漂亮。
把藤永扶著走到沙發，瑞季拿起茶几上的白瓷茶壺倒杯涼水，在她的指示下找到放成品魔葯的柜子，在幾百瓶魔葯里找到很不起眼的醒酒魔葯。
醒酒魔葯顏色透明，不貼標籤完全看不出到底是水還是魔葯。打開瓶塞，瓶口溢出一陣薄荷油和洋甘菊的淡香，其中還夾著一縷柑橘皮帶苦澀的清香味。
「加多少？」
「一口水的分量。」
「稍等。」
瑞季按照劑量把魔葯跟涼開水混合，用金屬勺攪拌均勻，小心拿起茶杯遞過去。
「來，慢點喝。」
「謝謝……」
藤永拿起茶杯隨便啜一小口，放到一邊，往沙發右邊挪動。灼熱的溫度穿透布料直達表皮，瑞季被燙得身體一僵。
她沒忘記今晚來的目的，把裝滿東西的手提袋放在兩人中間，分出一條安全界限。過分的身體接觸不適合，氣氛已經夠危險了。
再遲鈍的人也不可能沒危機意識，想當年她的出生有五成原因是酒。酒精讓兩位魔女撕掉以禮相待的面具，直面最純粹的衝動，徹夜暢談，間接導致瑞季出生。
高中生魔女亂炮其他魔女的案例聽過很多，早稻田高中每年都有魔女因此退學，早早結婚，出社會打工養家，給生下來的小魔女賺奶粉錢。
反面教材看得多了，魔女們都會引以為戒。誰想年紀輕輕就帶個小魔女？當然是不想。自己的魔女生還沒享受夠，怎麼能讓小屁孩佔據寶貴的時間？
瑞季的思維從反面教材的事發散到將來養孩子的事，陷入沉思。
孩子絕對不想養，也不需要她們養老，以後的財產就留給靜流的女兒，也就是外甥女，讓外甥女好好孝敬自己。
亂七八糟的想法沖淡了危機感，她打開餐盒，用餐叉戳起一小塊送到藤永嘴邊。
「靜流給你做的蘋果派，請笑納。」
「不能喂我嗎？」
藤永用食指輕點唇瓣，動作越來越有挑逗的意願。只喝一小口醒酒魔葯遠不足以化解15瓶烈酒對身體造成的影響，效果等同於無。
「我現在沒力氣，手臂在上午訓練的時候受了傷，你看……」
魔女撩起外套衣袖，右手手臂纏著繃帶。瑞季看見她皮膚上有法術灼燒的痕迹，敷藥的氣味掩蓋不住傷口散發的淡淡血腥味。
她臉上沒有表現得很痛苦，實際上傷得挺重。
越高等級的法術造成的傷害越不容易治癒，推測跟藤永對練的魔女實力很強，具備踏進大魔女行列的實力。
「怎麼受的傷？」
「我想先嘗一口你帶來的點心。從中午到現在，還一口飯都沒吃，你忍心讓我空腹聊天嗎？」
「不好意思，請用。」
瑞季不敢總是盯著藤永的胸口。雖然那裡有圓弧狀的起伏，又白嫩又豐滿，形狀優美。弔帶裙的領口特別低，設計得非常下流。
把喝得半醉的校友當成嗷嗷待哺的動物投喂，內心將平靜無波。
蘋果派中間有會流動的果醬夾心，藤永用舌頭舔嘴角的畫面莫名有點低俗，這一幕讓她覺得該歸類到未成年魔女不能看的雜誌里。
打扮輕浮，言行舉止不見半分矜持，到底是故意為之還是本性使然？
先用手指猜一猜，是為了對抗束縛她的家規，無聲反抗家族施加的壓力。大小姐的方法過於幼稚，家族長輩看到她不成體統的模樣又是一頓訓斥和責罰。
所以才在家裡沒人的時候穿啊……瑞季心想。
吃了幾口蘋果派，瑞季發現自己被擠到沙發邊緣，和藤永差點貼到一起。她是來送東西的，不想把自己打包送來。
高中生魔女不該思考學習和賺錢以外的雜事，女人只會影響拔刀速度。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回去看點書。煉金大賽還有兩個星期，最近要下點功夫補習。」
「又要去找姓封的傢伙嗎……」
「她不在家，下午有事出去了，我自己學。」
「鍊金術……我也學得不錯，鍊金術的書看得不少，有二十多本，你哪裡不懂我都能教……」
「要不咱們先喝點醒酒魔葯？」
瑞季百分之百確定大小姐喝醉了，酒品很怪。別人喝醉就要做手磨豆腐，她喝醉要教人學習，這就是學霸的自信。
「喝了你就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藤永靠得太近，呼吸灑落在脖子周圍，又癢又麻。她在瑞季耳邊說了一段話，一段不可名狀，不可深入思考的話。
「大小姐，你不應該這樣。」
她搖了搖頭，逃離沙發縮到一邊，模樣狼狽。
「趁人之危是很卑劣的行為。你現在頭腦不夠清醒，對你做那種事會遭天譴。首先我不能原諒自己，其次，靜流會把我掃地出門，你們藤永家族也會殺了我……大概。」
喝掉一整杯混有醒酒魔葯的水，藤永似乎清醒了很多。清醒，但情緒徹底上頭，一時半會兒剎不住車，想趁兩位母親不在嘗試一點狠活。
「不會有人知道。你不說，我不說，世界上沒人會知道……女僕都被我支開了，今晚整座空島不會有第三個人。」
每前進一步，藤永的「裝備」就掉落一件。裝備本來就少，隨便幾下就掉沒了。邊走邊爆裝備，掉落率比貪玩藍月還高。
「不是……你認真的？」
「我從來沒開過玩笑。」
藤永踢開腳邊的「裝備」，步步緊逼。她穿著妄想系新概念衣裝，帶著自我放逐的念頭走向崩毀。瑞季終於理解封不閱說的「關注精神狀態」的含義，再不關注藤永可能會瘋掉。
冷靜，先冷靜，還有辦法。
瑞季抓住床上的薄被披在藤永身上，然後抱住她。隔著被子的擁抱不算失禮，她們沒有直接產生身體接觸，一切行為都文明且純潔。
短暫的擁抱對情緒有安撫效果，藤永默認她的行為，沒有掙扎，擠出一絲難看的苦笑。她嘗試過努力，嘗試過跨出舒適圈追求想要的東西，結果都不怎麼好。
「為什麼？」
「你是有婚約的人，要懂得珍惜名聲和榮譽。一些東西很難累積起來，想破壞掉只需要輕輕一推。學校里有不少人在背後議論你，說難聽的話。我對名聲無所謂，你不行。最珍貴的事物要交給最值得的魔女，我不是那位魔女。」
「……」
這些話成為擊碎藤永希冀的最後一棍。從字面意思理解，她被甩了。失敗的告白，緊接著被拒絕，還拒絕得很徹底。
喜歡的人選了另一位天降的魔女而不是她，很符合日漫設定。一盆冷水澆下來，不切實際的妄想於此刻破滅。
她或許要換條其他的路走。藤永看向桌上的《魔女旅行札記》，若有所思。
醒酒魔葯慢慢地開始發揮功效，藤永越來越清醒，沒有繼續做出更加放蕩的舉動，恢復成往日優雅得體的大家閨秀形象。
「今晚是我不對，給你添麻煩了。我先去洗個澡，換一身得體的衣服，再讓女僕準備一桌晚餐。希望你給我個改正的機會，為剛才的行為致歉。術式編寫和世界史兩門課前半學期的筆記都整理好了，我等下拿給你。」
「沒關係，你快去吧。」
瑞季還不知道方向錯了，正為自己勸誡一位瀕臨失足的魔女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