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第332章 進退

  從身旁這些乘務員的話語里不難聽出，艙門鎖住的變故才剛剛發生不久。


  也就是羅威是剛剛才闖進去的，很可能就是自己上車以後的事。


  難道他，不，寄生在他身上的那個生物也能反過來感應到我？


  不對，陳澤很快意識到，也許被察覺的不是他自己。


  而是他褲兜里的那隻「同胞」。


  可若是不帶上這玩意，陳澤還真沒辦法感應追蹤。


  看來這是把雙刃劍。


  而且三番四次的，陳澤基本確認了這玩意不僅難以察覺，甚至可以主動隱藏氣息，亦或是屏蔽自己的感知。


  真是難纏！


  陳澤頗有種被克制了的感覺，卻又難以捉摸透這種能力背後的實質。


  他靜靜地盯著眼前厚實的艙門，這上面沒有副窗，根本看不見裡面的情況。


  沒有任何動靜從裡面傳出，而陳澤也沒有出聲。


  就像是獵人和獵物，陳澤知道羅威在裡面，羅威也知道陳澤知道自己在裡面，陳澤更知道羅威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滴答，滴答.

  現場靜得連乘務員手上的老舊機械錶都讓人覺得嘈雜，所有人都不自覺地放低呼吸，彷彿失去了一切行動的力量。


  羅威特地闖到駕駛艙里，是想讓自己投鼠忌器，然後知難而退？


  陳澤快速思考著其中的種種利弊。


  雖然不大清楚這列車的安全性如何，可被寄生后的羅威能有什麼特殊的破壞能力還得兩說。


  他已經大概想通了羅威的意圖。


  身邊這些人，這些乘務員和駕駛艙里的駕駛員，既是盯著陳澤的眼線，又是威脅陳澤的人質。


  而人質的範圍甚至可以擴大到整趟列車內的乘客。


  不過如果我把人質提前消滅，那不就沒有人質了嗎？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便不可收拾。


  反正這些普通人活著也沒什麼用，倒不如讓我試試能不能直接抽取元炁煉入本源完善丹法。


  如果幹脆將所有人都殺掉然後毀屍滅跡清理乾淨，陳澤自信還是能夠.

  不行。


  陳澤忽然覺得自己的火氣有點大，好像變得有些陌生起來。


  而且哪怕不提這沿途都是監控重點區域，生活在現代都市中，自己留下過的種種痕迹，若是被有心人追查起來

  無論如何，直接掀桌子大開殺戒絕對是下下策。


  事情鬧得越大就越難收場，後續的麻煩恐怕無窮無盡。


  而且這般濫殺無辜，絕非陳澤所願。


  與此同時，一門之隔的駕駛艙內卻是另一幅相似又有所不同的景象。


  兩名駕駛員僵立一旁，悄悄用眼角餘光去打量這突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


  這是個十足的怪人，披一身髒兮兮的白大褂，腦袋上倒扣著一個大石臼，眼前還戴有一副大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


  咯，咯，咯.

  有規律的脆響不斷從這個怪人口中傳出，他似乎在嚼著什麼東西。


  而濃郁的怪味讓兩名駕駛員不敢細想。


  幸好列車平時都是自動駕駛，所以目前還在正常行駛當中，他們只好祈禱外面的同事趕緊喊來乘警控制場面。


  咯，咯.

  翹著二郎腿的羅威坐在摺疊椅上，像是被膠水粘住了腦袋定型，直勾勾地盯著艙門。


  藏在墨鏡后的純黑眼眸一動不動，彷彿在和什麼人對視一般。


  艙門之外。


  彷彿要把艙門看出個花來的陳澤緩緩放開了門把手，慢慢退後，露出了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拍了拍離得最近的乘務員，

  「啊哈哈哈哈哈.」


  「這裡不是廁所啊！廁所往哪走啊？」


  幾道扼喉元炁悄悄收回，所有工作人員如蒙大赦般地喘起氣來，卻又不知發生了什麼。


  「哦哦，你找廁所啊！」眾人紛紛鬆了口氣，

  「不好意思車箱上是沒有廁所的，您需要等到下一站到站后再.」


  最後陳澤面露尷尬地摸了摸頭，說了幾聲抱歉打擾后便默默退回了乘客車廂。


  羅威，羅威啊羅威這局就算你贏了。


  陳澤陰沉著臉默默找了個空位坐下，生人勿進的氣場讓他周圍空出了一大圈。


  他最終選擇退回來的因素有很多，主要還是因為對這未知生物的了解不夠。


  之前處理掉凌思楓身上那未完全寄生的小東西就夠困難了，這次又會如何？


  太多的未知數讓陳澤不得不選擇穩妥起見。


  叮咚～「XX站到了，請要下車的旅客.」


  跟隨人流下了車，陳澤沒有停留，而是邁開步子朝地鐵站外快速移動。


  他甚至已經見到了行色匆匆的乘警，卻無心在意。


  那羅威既然能做出這麼精妙的應對，想必也有辦法脫身。


  最重要的是，羅威既然冒這麼大風險都要留在地鐵上，肯定是對目的地有著強烈的執念。


  而陳澤的底牌就是信息差。


  他可沒有跟除了陸翎之外的任何人講過黑卵的來歷，以及仙岳山內部的特殊之處。


  哪怕是修真研討會的成員，大部分人基本都蒙在鼓裡，就連歐陽紹緒等少數幾人他也只是拖著表示以後會講。


  也就是說，羅威很可能不知道他的目的地其實早已暴露。


  仙岳山！

  陳澤這就要提前趕過去守株待兔！


  留在原地靜觀其變或是時刻跟隨都會被反向察覺到，反倒會激起更多變數。


  所以陳澤必須暫時從羅威的視野里消失，然後再殺他個措手不及！

  打定主意，陳澤飛奔出地鐵口，立馬撥通了歐陽紹緒的電話。


  「喂？」


  「歐陽啊，你在醫院嗎？」陳澤一邊講電話一邊尋找偏僻之處。


  「在啊，怎麼了？」歐陽紹緒如是答道。


  「無人機也在吧？你趕緊飛起來，就飛.等等啊，我想想。」


  陳澤又囑咐了句，

  「你先別掛。」


  「好的。」歐陽紹緒向來從善如流。


  於是接下來，陳澤簡短地向歐陽紹緒交代清楚，通過無人機監控仙岳山區域靠近某城區方向的一側。


  地鐵並不直達仙岳山附近。 雖然不知道羅威下了地鐵以後會如何前往，但大致的方向肯定不會錯。


  「好，好，好我知道了。」歐陽紹緒那邊已經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麻煩了。」陳澤最後掛斷電話，左右掃視一眼，見無人在意便咻地一聲飛到了高天之上。


  自從熟練掌握了飛行技巧后，陳澤的行動就不知方便了多少倍。


  半個小時后，動力全開的陳澤便趕到了仙岳山附近。


  高天之上，強風吹拂過臉頰，帶來冷冽的提神效果，也讓陳澤清醒了不少。


  翱翔於纖塵不染的天際，俯視大地萬物的同時也讓他的心境曠達了不少。


  為了穩妥起見，陳澤升到了萬米高空處懸停，置身於濃厚雲朵的包圍當中。


  眼前由幽藍元炁架構成鏡片結構輔助，陳澤朝下俯瞰一大片區域，靜靜等待。


  畢竟仙岳山自然保護區佔地極廣，四面八方無法全部兼顧，陳澤便選擇了靠近之前那班地鐵終點站的一側方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陳澤逐漸感到有些焦躁不安。


  怎麼這麼慢？

  看了眼被凍到掉電的手機，此時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


  也該來了吧.陳澤心頭倍感煩躁，卻又逐漸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我怎麼這麼急？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一發不可收拾。


  陳澤立刻回顧起自己一路過來的行動，不，就今天一整天來說，好像許多時候都過於急躁，甚至於胡亂髮泄怒火。


  最誇張的就是剛剛在地鐵上，居然真的在考慮起大屠殺的事情.

  自己的性情似乎受到了影響，並且效果越來越明顯。


  這熟悉的感覺立刻讓陳澤想起了初次進入仙岳山中秘地時，自己在半途中就受到過挑撥。


  難道當時就是山裡面的黑卵在發揮作用？

  霎那間，陳澤一下子想通了許多事情。


  被寄生時突然性情大變的凌思楓、自己的暴躁情緒，甚至前幾天在家裡時察覺到的不對勁。


  當時黑卵還被置於家中，陸翎就莫名其妙做噩夢，小白狐的脾性也變得惡劣起來。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這些黑卵的在場。


  這些東西居然能無聲無息地影響周圍人的心智？


  陳澤感到有些頭皮發麻，如此詭異的效果居然連自己都沒能及時察覺，只是好幾次感覺到不對勁。


  一念及此，陳澤不禁又加大力度壓制住褲兜里的未知生物，只想著趕緊把羅威抓到，看能不能從他嘴裡撬出些什麼。


  咚咕咕咚咚～

  此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別具一格的鈴聲代表著衛星通訊。


  「喂？」備註上顯示的是歐陽紹緒。


  「什麼！」


  「你沒看錯？是他好，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點，先撤吧。」


  從電話里陳澤得知了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一直在監控仙岳山其他方位的歐陽紹緒居然看見了羅威的身影！


  羅威居然憑空出現在了另一個方向，而且已經相當靠近仙岳山！

  陳澤當即收起手機，振翅一掠，認準方向沖了出去。


  不久之後，憑著歐陽紹緒的信號指示，陳澤很快鎖定了正在一片荒地上飛奔的羅威。


  雖然相隔極遠，看不太清羅威身上的細節，但他那怪異又離奇的跑姿還是讓人印象深刻。


  大部分時候是兩腳著地，可兩隻手卻又時常以違背關節的動作撐地翻越，重心不斷變化，簡直不像是人而像是被暴力用來前進的工具，或者說載體。


  再配上那身白大褂和發福的身形，倒真像是成了精的米其林輪胎。


  所幸在陳澤鎖定他以後，羅威並未作出反應，而是保持著原有的奇形跑姿，朝著仙岳山自然保護區不斷前進。


  陳澤前後左右地掃視一圈，並未見到其他人影，看來應該就他一個。


  考慮到羅威能夠察覺到自己的靠近，陳澤必須要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拉近距離。


  既然如此的話

  嗡～嗡！

  絲絲縷縷的幽藍元炁開始環繞著陳澤渾身上下構建出形形色色的部件。


  像是3D列印一般，陳澤逐漸被包上了一層特殊的「裝甲」，大大小小几十個噴氣孔並列架起，演繹著別有格調的設計美學。


  嗚嗚哄咯咯咯咯咯——


  什麼渦輪、噴扇、歧管、分層.

  經過之前的嘗試，這次陳澤直接將亂七八糟的一攬子技術通通用了上去，他將核心思想貫穿其中。


  能動就行！


  滋，滋滋滋滋

  被壓縮到極致的元炁被擠在狹小的炁缸內摩擦、碰撞，將空氣電離出耀眼的火花。


  三，二，一。


  喀嚓。


  天空中明明萬里無雲，卻有驚雷當空炸響！


  轟隆隆隆隆隆隆隆！


  晴天霹靂，響徹雲霄！

  而陳澤的身影早已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團烈火，一顆隕星，一道拖著長長尾焰，從天而落的大日流星！

  體表亮起刺眼的藍光，洶湧的空氣在身邊分層，劇烈的摩擦帶來極致高溫將空氣瞬間點燃。


  於是一整圈的火環，混雜著損耗的元炁和噼里啪啦的電光罩在了陳澤體表。


  強光越來越亮，粗大的光柱哪怕在白天也難掩蹤跡，像是把整個本就透亮的天空又給過曝了一遍！

  如此動靜自然也驚動了正在荒地上狂奔的奇行種羅威。


  噗嚕嚕～

  荒誕的跑姿卻有著難以想象的流暢，羅威用腦袋剎在土堆上一個急停，單手粗暴地把脖子擰過一百八十度，貓頭鷹似的轉頭望向了天空。


  然後他就呆住了。


  陡然亮起的強光刺得他眯起了眼，原本蔓延眼周的凸起血管一陣收縮，像是被燙到一般扭曲起來。


  沒有一絲異色的純黑眼眸里此刻卻映出了最熾亮的光輝。


  那是來自天上的光。


  一簇烈焰，一顆熊熊燃燒的火核，猶如被后羿射下的大日般正在急劇墜落。


  爆竹似的炸響接連不斷，像是天上的人朝地上放出了一朵煙花，只不過大了那麼億點點。


  下一秒，羅威一記朝天腿把自己的腦袋再抽得擰過一百八十度，脖子跟麻花似的，有硬物暴突頂起一大片。


  但他卻不受影響，腦袋重新轉回前方后又開始亡命狂奔。


  羅威的速度不慢，可在空中那顆墜地流星的襯托下卻顯得尤為可笑。


  這顆流星的墜地速度快得出人意料，像是被快進的特效視頻，眨眼間便劃過白日晴空，只餘一條長長的白痕像是楚河漢界將天際劃分成兩半。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這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殘暴地撞進了大地的懷抱當中。


  數十米長的虹芒即刻崩碎，先是天崩地陷般的巨響暴起，而後火光盡熄，取而代之的是極端耀眼的白光自地平線升起。


  大地顫慄、扭動、龜裂、翻湧，如同碎瓷般輻射出數里長的裂痕，像是從泥地里開出了一朵精妙的雪花。


  煙塵迷茫，一朵胖乎乎圓潤又可愛的蘑菇雲緩緩升起，拉開了毀滅的序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