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第376章 博弈
「現在。」釋明心滿頭大汗,臉上被亢奮和后怕兩種矛盾情緒擠作一團,
「立刻,馬上,出現在我的視線內。」
釋明心強撐著笑道,
「我一個文弱研究員可沒那麼大力氣,說不定等下就握不住.」
啪,啪啪啪啪啪啪
話音未落,伴隨著一陣鼓掌聲,釋明心發現自己眼前突然多了一個人。
這個熟悉又可惡的傢伙出現得非常自然,好像他一直都在那裡,只是自己從未留意過。
「精采,相當精彩。」陳澤撫掌慶賀。
在信息限制和有限的時間內,釋明心的應對設伏堪稱精彩,倒也當得上他平時的不可一世。
只不過釋明心的陷阱中還是有一些小小的紕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確認陳澤真的跟了進來的那一瞬間,釋明心不禁仰天長笑。
他的猜測成真了,計謀奏效,而非自作多情。
「你最好配合一點。」釋明心陰惻惻道,
「練這一身好本事不容易吧?」
「賠著我一起死應該很不值吧?啊?啊!啊?!」
儘管手上就握著能掌握自己生死的自爆開關,可釋明心卻還是由衷地感到暢快不已。
先前的患得患失全都化作籌碼,讓此刻目的達成的快感加倍加倍再加倍。
釋明心無比著迷於這種成就感,甚至連自身的安危都不那麼關心。
「所以呢?」可陳澤卻沒有絲毫慌亂,甚至看著比他自個兒還要悠哉。
你再裝!
釋明心胸中一股無名怒火沖高竄起,昨天被拷打訊問嘲諷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不是讓我跪下嗎?」釋明心的嘴角大幅度勾起,
「你現在馬上給我跪下!」
他是個極度記仇的人,一想到自己遭受過的屈辱就恨得咬牙切齒。
「不跪。」陳澤斜倚靠住防爆門,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不跪?」釋明心手上的拉杆微微向上移動,距離那條觸目驚心的鮮紅警戒線只有幾公分遠,
「嘿嘿.你最好別惹我生氣」
釋明心用威逼的眼神盯向陳澤,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一秒,兩秒,三秒.
十秒鐘過去,兩人相視無言。
「哈——」陳澤打了個哈欠,
「炸了也是你先死。」
「別小心眼了,說吧,你費這麼大勁到底要我幹什麼。」
「.」
「媽的瘋子。」釋明心恨恨地罵了一聲,只好解釋道,
「好好在這裡待著,不要離開我的視線,不要亂動,不要」
與此同時,在後山深處,某個隱秘的角落。
「我根本不認識那個人啊!」
「我就是在河邊不小心碰見他的!」
「該說的我都說了!我兒子呢,我要見我兒子!」中年男人情緒激動地揮舞雙手,逼視面前身披袈裟的明性方丈。
若是陳澤在這裡一定會認出,這人正是他白天在樹林里從僧人手中救下的那個海瀾之家野生代言人。
「阿彌陀佛。」明性方丈臉上依舊是那副和緩的神色,說話不急不慢,
「施主,你身上可都檢查過了?」
「身上.」中年男人臉色微變,隨即從上衣兜里掏出一個用塑料袋簡陋包住的小玩意兒。
正是陳澤交給他的那枚定位符咒。
「這是他給我的,說是能知道我的位置。」中年男人解釋道。
明性方丈點點頭,出言喚來兩名健壯僧人將東西取走。
奇怪的是,這些僧人的眼前都蒙著黑布,走路還需要相互攙扶。
「好了,請隨我來吧,施主。」見東西收走,明性方丈口中低誦佛號,轉身便走。
中年男人見狀急忙跟上。
冷庫之中,防爆門旁。
「懂了吧?乖乖等著吧。」已經將計劃和盤托出的釋明心舒爽不已,終於體會到文藝作品中反派角色為何非要跟主角嘴炮。
當著別人面裝逼是真的爽。
「不錯,不錯。」陳澤依舊滿臉不以為然,充滿讚賞之色地點評著釋明心,
「你腦子還挺好使。」
釋明心的目的其實很簡單,此時外面實驗室里的人都已被疏散,而大批大批的人馬正在趕來。
全都是那種跟剝皮牛蛙似的猛男僧人。
按照釋明心跟某人的約定,只要他超過某個時間段沒有用手機發出消息,那麼以上安排就會被啟用。
顯然,現在時間已過。
而釋明心的任務就是脅迫陳澤留在冷庫內。
「你還挺能裝的。」釋明心認定了陳澤是在故作輕鬆,實則外強中乾,
「看你等下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陳澤看著趾高氣昂的釋明心,臉上的笑容一點點鬆懈下來。
他甚至在替釋明心的小小疏漏感到些許惋惜。
釋明心確實沒有說謊,二十公斤的TNT足夠將一整個足球場炸平。
若是在如此狹小的冷庫內爆炸,威力更是會翻上數倍不止,又遑論這裡身處地下,還會有塌方之憂。
而防爆門裡確實有著二十公斤炸藥,陳澤心知肚明。
因為他早已將元炁滲入了防爆門當中。
事實上,哪怕這二十公斤TNT真爆了陳澤也不認為自己會受傷。
「你別動!」釋明心警告出聲,可陳澤卻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
「我再認真說一遍,你別動!」
「不然我就.」釋明心的表情戛然而止,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如何用力也無法再將拉杆向上移動一絲距離。
難道故障了?!
偏偏這個時候.
「你就這樣?」
咔噠。
僅僅過了一瞬,明明上一秒還在數米開外的陳澤竟突兀出現在釋明心面前。
釋明心的眼角微微顫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餘光所見的一幕。
一隻大手搭在拉杆上,連同原先釋明心的手一同掰了上去。
完完全全地掰至起爆區域。
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唯有一股絕望感自釋明心心底油然而生。
他機械式轉過頭直面開關,動作像是沒上油的發條一樣僵滯。
只是預想中的爆炸卻並沒有如約到來。
咔噠,咔噠,咔噠。
「好玩嗎?」陳澤握著拉杆來回掰動,卻沒有引發任何後果。
唯一的隱患大概就是來回掰動拉杆擦出來的火星子。
咔噠咔噠咔噠
濃厚的元炁使防爆門微微透出肉眼可見的藍光,連釋明心都發覺了不對勁。
釋明心咽了口唾沫,終於明白自己唯一犯下卻致命的錯誤。
他太低估陳澤的實力了。
早在門外時,察覺到異常的陳澤就散出元炁將這裡徹底掌控。
再之後釋明心的那些小動作在陳澤眼中就跟舞台劇一個性質。
一切盡在掌控當中。 而陳澤願意配合演出也是為了從釋明心口中得到信息。
只是可惜釋明心確實理智,又喊話裝逼又沒有透露太多信息,無奈陳澤只能用回老方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不要不要」
伴隨著一陣掙扎與哀嚎,釋明心又被倒吊了起來連連抽打。
「怪物!」
「你這個怪物!你不得好死!」.
結果和之前的軟蛋形象不太一樣,釋明心這回卻是硬氣了不少。
陳澤注意到他的咒罵之語帶有明顯的指向性,眼神里也帶有不淺的惡意。
「為什麼這樣喊我?」陳澤操縱元炁捆索將釋明心稍微放下來一些。
眼前天旋地轉,釋明心要想說話必須強撐著不讓口水倒灌進鼻腔,
「你,不是.呃,不是怪物怎麼有這些本事!咳咳咳咳咳.」
「我天賦異稟不行嗎?」陳澤舉起一隻手靠近釋明心,濃郁的元炁聚合,壓縮,凝成一顆金光閃閃的丹丸。
「看。我就是修仙天才。」陳澤理直氣壯。
「放你娘的屁!」
啪!
一股大力猛地灌至釋明心臉側,讓他臉上五官跟橡皮泥似的皺作一團,半顆斷牙則從唇邊飛出,旋轉,直至劃過半圈弧線滾落在地。
這一巴掌好懸沒把他的脖子直接拗斷。
「嘴巴放乾淨點。」陳澤冷言冷語。
「咳,咳咳咳」口鼻鮮血倒灌,釋明心如同溺水一般嗆著氣。
啪。
陳澤打了個響指,將釋明心轉正過來,頭上腳下。
「如果.咳,咳咳!」釋明心貪婪地大口吸著氣,話語斷斷續續,
「如果,如果你是人的話,呵呵這,這年頭,怎麼可能」
「還,還還不如說你是,咳未來高科技呢。」
陳澤有些默然,在這個末法時代,如果不開掛確實不知該如何超凡入聖。
於是他也不想跟釋明心辯解,乾脆.
「難道.」釋明心卻突然眼前一亮,用異樣的眼光看向陳澤,
「你是他們的走.走狗?」
「呸,呸呸呸!」釋明心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又連忙更正道,
「不是!手下,手下!」
而陳澤倒是沒有跟他計較,隨手散出元炁幫釋明心順了順氣,
「他們是誰?」
「不太清楚。」釋明心搖了搖頭。
嗖——
陳澤伸手一招,角落裡的一把榔頭徑直飛來,握在手中。
「他們是誰?」陳澤將榔頭對準了釋明心的襠部。
「我真不太清楚!」釋明心急忙大聲辯解道,
「好像是個什麼地方吧別!都是和尚們告訴我的!我真不清楚啊!」
「您去問和尚,就那個那個穿袈裟的那個」
「明性!對!明性!南華寺的住持!」
陳澤這才將榔頭移開,轉而問道,
「你怎麼恢復記憶的。」
「和尚們打電話讓我去送葯,我到那裡被線一纏就都想起來了,然後就跟明性商量要怎麼把你找出來。」
釋明心已經變得相當配合,只是雙腿還在忍不住發顫。
「後山?」陳澤確認道。
釋明心點頭稱是。
看來陳澤的推斷沒錯,釋明心去了一趟後山便恢復記憶,所以才中途折返意圖引走陳澤踏入陷阱。
後山之中還藏著更大,且更加詭異的秘密。
「你的記憶到底是怎麼回事。」陳澤將榔頭隨手丟開,釋明心這才鬆了口氣。
「我的一部分記憶被分割出來。」釋明心老實道,
「只要到後山被和尚他們作法就能想起來。」
「等我幫和尚們辦完事,他們又會幫我把記憶封存起來。」
「你這樣」陳澤遲疑道,
「活著就不彆扭嗎?」
「不彆扭。」釋明心認真解釋起來,
「其實就跟兩個人格一樣,平時互不干擾。」
「你都幫他們辦什麼事,對了,你送的什麼葯。」此時陳澤忽然透過炁場感知察覺到了冷庫外的大隊人馬。
看來釋明心所言非虛,那群猛男僧人已經將此處團團包圍。
「胚胎幹細胞。」釋明心是徹底交了底,
「平時都從那些胎盤上提取。」
「哪來的胎盤?」
「那些來做試管嬰兒的孕婦,孕檢接生也在我們這。」
「你們這有什麼特殊的,他們非要偷偷摸摸來這裡?」
「我們這裡可以選性別,可以篩基因,可以一直培養胚胎直到滿意為止.還不用是合法夫妻。」
在陳澤的眼神催促下,釋明心的語速也快了不少,
「孕檢的時候我還可以實驗《易筋經》,就跟胎教一個理,直接在孕婦肚子旁邊播放。」
「胎盤就用來給和尚們做葯,不過那群禿驢最近瘋了,直接要我送了個嬰兒過去。」
「嬰兒?」陳澤想起了那個一身海瀾之家的尋子中年男,
「要嬰兒幹嘛?」
「可能.可能吃了吧.」釋明心開始支支吾吾。
嘭!
此時門外傳來一聲悶響。
有人在砸門。
「我要不要應一聲?」釋明心徵詢意見道。
「不用。」陳澤仰頭望著堅實的合金頂棚,身邊元炁流動驟然一變。
看來南華寺的最大秘密就藏在後山深處。
「悠悠地唱著,最炫的民族風.」
釋明心的手機又響了,卻不敢接。
嘭!當!當!當!
外頭的人似乎開始心急砸門,可釋明心卻無暇顧及,因為他的視線已經被完全遮蓋。
璀璨。
明凈如流水般的光華形似液態在陳澤身邊緩緩徜徉,最後猶如漩渦般匯聚於右拳,讓其變得晶瑩剔透,不似凡軀。
空氣突然變得很悶很悶,幾近停滯。
周遭的聲音迅速退縮,連帶一切顏色都化作烏有。
釋明心的感官被剝離了。
他覺得自己很小很小,小到失去了「質量」本身的定義。
而在這不知盡頭的永恆囚籠之中,卻有一點幽藍之色猶如出土春芽急劇生長,直至將整個世界徹底佔據。
陳澤仰天抬手,朝正上方轟出了一拳。
冷庫內幽藍澄澈,所有光芒都如奔吼的江河齊齊朝天上壓去。
這是一種溫柔又靜謐的景象。
光河,不,應該是光的海洋。
光洋不由分說地撫平沿途一切,筆直朝上吞噬,擴張,直至將前方都化作純粹的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