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第432章 天地玄黃

  那隻蟲子。


  光是看見，都令許貴鋒肌肉緊繃，隨時準備奔逃。


  是的，他下意識的第一想法，居然不是正面迎敵，而是戰略性撤退。


  這隻蟲子巴掌大，蟲身主體為肥碩的蛆蟲模樣，卻又從體表延伸出無數好似蜈蚣蛐蜒的節肢尖腿，頭尾兩端還有噁心密集的銳利口器，幾乎將好幾種噁心蟲豸的令人不適之處集合於一身。


  好似生來就是為了噁心人。


  食腦蟲，毫無疑問的「大凶」級別留存物，收容過程造成337名員工死亡，卻沒有一名傷者。


  因為被它襲擊過的人，必死無疑。


  更別提在隱仙會發現之前，被它一人啃食殆盡的整座小縣城，幾乎化作鬼鎮。


  這怪物吞魂食魄，遇襲者徒留空殼一具，故名「食腦蟲」。


  那次行動時許貴鋒還是菜鳥，只在外圍負責封鎖警戒工作，但是那抓捕成功後轉運時的那驚鴻一瞥，還是讓他此生難忘。


  當然，類似的惡性事件極少極少，屈指可數。


  根據不完全統計，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超凡事件不會造成任何人員傷亡，剩下百分之十也是以傷為主。


  而且隨著一年年過去，這種安穩平息的大趨勢也在逐漸加劇。


  所以許貴鋒估計，屋內的這五件物品，應該就是所有的「大凶」之物。


  這已經算多的，畢竟既要滿足「大凶」，又無法銷毀只能留存，那樣的物品肯定是少之又少。


  雖然許貴鋒身為隱仙會最高層決策者之一，但他並不知道「大凶」留存物的具體資料。


  事實上，只要他提出申請，博士肯定不會拒絕。


  但由於某些原因，許貴鋒一直對這些具備超凡之力的留存物不怎麼待見，身上也很少會佩戴高層必備的「半吉」護身法器。


  「對。」博士聽完后也肯定了許貴鋒的說法，


  「大凶之物，就是這五個東西。」


  「能先聽我說句話嗎？」骷髏又在插嘴。


  「博士？」許貴鋒意有所指。


  「不用理它。」博士看都不看那具骷髏，

  「這房間里的所有東西，都只是物品，並非生命，也沒有靈智。」


  「那具骷髏，你可以當成自動發條玩具，或者會報時的時鐘，很吵的那種。」


  「別這麼沒禮貌，博士。」骷髏即刻作出回應，

  「我有名字。」


  不知怎的，雖然博士一再強調不必理會，但許貴鋒還是鬼使神差般向骷髏投去目光。


  而後者也立刻自我介紹道，

  「你好，孩子。我是耶穌。」


  「耶穌？！」許貴鋒只覺自己的腦筋打了一架，

  「那你為什麼講普通話？？？」


  許貴鋒不能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他今天早上還用過都靈裹屍布擦手，那是基地內僅次於青牛皮毛，第二受歡迎的擦手巾，自帶清潔功效，吸水性尤其突出，雖然看上去有點埋汰，但其實跟印花圖案一個性質，並不臟。


  「有些時候，價值的本質只取決於詞語，孩子。相信我，這一點也不希奇。」骷髏的插嘴就跟喜劇里的罐頭笑聲一樣，時而突兀，時而毫無違和感。


  「說來話長。」博士輕輕搖頭，

  「但我們今天的重點不是它」


  「啰啰啰！我聽著呢！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把他給我！」骷髏再度聒噪插嘴。


  此時博士似乎被耗盡耐心，從身上掏出一個攜帶型小音箱，放到骷髏面前啟動。


  「你們要進窄門，因為引到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進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找著的人也少。」


  音箱喇叭處居然傳來《聖經》的段落，這讓許貴鋒更摸不著頭腦。


  「不過是次失敗的實驗。」博士看出了許貴鋒的疑惑，搖搖頭簡單解釋道，同時在音箱上略作調試，換成另一檔時下流行的談話類電台節目。


  而後那骷髏便和節目主持人對話起來，言談得體，甚至還接上了對方的網路流行梗。


  雖然這根本就是一段錄音。


  許貴鋒逐漸明白過來，這骷髏似乎有某種持續說話的需求，至於別人在不在聽，則根本不重要。


  不愧是「大凶」級別的留存物.許貴鋒心中感慨，他從來沒有見識過這種奇物。


  「好了。」博士聽起來似乎鬆了口氣，


  「它不會再煩我們了。」


  「我帶你過來要看的東西.」


  「.是它。」博士終於接上了那半句話，伸手指向擺在木屋正中地板上的那方玉印。


  「它」許貴鋒打量著這方玉印，神色忽地微變。


  因為他這才認出來，這玉印正是用來造就那神異浴池的寶物！


  「它就是基地里唯一一件『大吉』留存物。」博士淡淡解釋道。


  「它就是？！」許貴鋒大為震驚，但又立刻想起了什麼，

  「它是大吉，可博士您剛剛說大凶之物有五件」


  除開這方玉印，屋內的物什便只剩下四件。


  博士沒有說話，只是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木屋橫樑。


  「那就是不。」許貴鋒心中一凜，

  「難道這一整間木屋，也是一件『大凶』留存物？」


  「哈哈，反應還挺快。」博士笑著默認下來，

  「小許。」


  許貴鋒豎耳傾聽。


  「多少年了？」博士慢慢收斂笑容，轉而問道。


  「四十五年。」許貴鋒略作沉吟，給出這麼一個答案。


  他知道，博士是在問自己加入隱仙會，有多少年。


  「嗯。」博士點點頭，


  「如果我告訴你，現在很可能已經到了我們.生死存亡的時候，你會怎麼做？」


  「.」


  「你的犧牲，並非沒有意義，遵循你自己內心的抉擇，孩子。」許貴鋒沉默期間，那具骷髏又在開口。


  它的頭顱依舊保持著面朝門口，已經對不上進到屋內的兩人，或許它真的只是在自言自語。


  光是一台音箱似乎滿足不了它，電台主持人說話總有間隙，但骷髏的嘴卻閑不住。


  「呼～～」許貴鋒最終長出一口氣，


  「我該怎麼做？告訴我吧，博士。」


  「首先你必須先知道一些事情。」博士對許貴鋒的回答並不意外，


  「這方玉印，在它的底部刻著一個字。」


  「玄。」


  「玄？」許貴鋒喃喃重複了一遍。 「玄。」博士走近玉印，卻在某個距離外停下，


  「天地玄黃的玄。」


  「這方玉印的玄奇難以想象，就是它在壓制周圍這些大凶之物。」


  「這些厲害的暫且不談，若是普通凶物被長期放置在它周圍的話」


  「隨著時間流逝，那些凶物便會逐漸褪去非凡，跌作凡物。此後再繼續放置，就會被慢慢同化成這玉印的形狀。」


  「這種改變過程不可逆。」


  「你在浴池底下見到的，不過就是這樣一件被同化出來的『仿品』。」


  「仿品的威能，功效，連正品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


  那能延年益壽且近乎百病皆消的神妙浴池，居然只是出自一枚仿品？！


  許貴鋒有些震驚，在心裡默默消化著驟然灌進腦中的海量信息。


  可博士卻沒有給他這個閑工夫，接著道，


  「時間有限，我就長話短說。」


  「這玉印是我們隱仙會最重要的寶物，幾十年前，一個叫嚴新的人把它賣給我。」


  「嚴新？」許貴鋒矢口反問道，

  「他是誰？這玉印不是一直都有的嗎？」


  「不過是個自以為是的井底之蛙罷了。」博士搖搖頭，沒有過多解釋這件事，

  「這件玉印，是一整套寶物中的一部分。」


  「天，地，玄，黃。」


  「這一套寶物極其特殊，每一件都有不可替代的價值。」


  「天地玄黃.」許貴鋒投去目光打量著這方玉印，雖然能看出其不凡和強大，卻沒有覺得這東西和其他寶物有什麼本質區別。


  「你知道，以前的天地是何種模樣？」博士又開口了，且語速逐漸加快。


  「以前？」許貴鋒愈加不解博士的用意，

  「天地衰變以前，不就那樣嗎？人人皆可修行，萬族繁榮昌盛.」


  「不。」博士生硬地打斷了許貴鋒的敘述，

  「我是說，更久以前。」


  「久到現在這片天地還未衰落，甚至還未誕生之時的.」


  「上一片天地。」


  「上，上一片天地？」許貴鋒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不要著急，不要害怕，我的孩子，死亡不是終點。」那具骷髏有沒有靈智不知道，見縫插針的本事倒是真的不小。


  「快了，孩子，你，終將.」骷髏的嘮叨聲戛然而止。


  博士實在忍無可忍，直接從身上掏出塊帕子把骷髏的嘴給塞上了。


  其實那骷髏在說話時上下顎幾乎沒有動彈，根本不知是如何發聲。


  可一塞上它的嘴，它倒真的安靜下來。


  「上一片天地，上上片天地，這也許.是一個輪迴，是無限的循環往複。」博士接著說了下去，

  「當然，這只是一種假說，我不能肯定，真相是否如此。」


  「但至少，『天地玄黃』這一套寶物，確實有著難以想象的威能。」


  「我知道你一時可能很難接受.」


  「博士。」許貴鋒眼中焦距重現，堅定道，


  「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好。」博士也不磨嘰，

  「就暫且把我剛剛的這套說法當真。」


  「那樣的話，天、地、玄、黃，它們是上一片天地隕落後的遺留物。」


  「我無法確切地形容，但非要說，我當它們是上片天地，所具象化出來的法則碎片，再經過後天加工，以寶物的形式存在。」


  「據我所知。」


  「『玄』，這方玉印，象徵穩定和不變，是舊有秩序的集合和運轉。」


  「『黃』的外觀應該是一把劍，是變化和發展的體現。」


  「『玄』和『黃』，是對應的關係。」


  「你可以將『玄』理解為砌好的牆，篩選過後的數據，生物演化所積攢的優勢形狀。『黃』則有著開拓的含義，既是試錯，也是尋求正解，天然就具備不可控的性質。」


  「常言道劍走偏鋒，玉璽也有鎮定的寓意，雖然不一定有必然聯繫但你從它們各自所化寶物的外觀上，應該也能看出點什麼。」


  「就像一方世界中，既要有穩定的基礎，還要有類似基因突變那樣的異數來不斷演化，進步。這二者的平衡維繫不可或缺。」


  「另外的『天』是一口鼎，對應了一方世界中，包容和覆蓋的規則，是統領和調節所有內容元素的關鍵。」


  「就如海納百川，像是天穹一樣，籠罩萬物。」


  「最後的『地』，按理說應該是一方世界的根基，基礎，承載所有的一切。」


  「這一套寶物中，『地』是最重要，最基本的根柢，下落不明，我不知道太多情況。」


  「『玄』之印在你面前，『天』之鼎在美國，在那個嚴新手裡面。」


  「而就在幾個月前.那把『黃』之劍，出世了。」


  「還記得第306號行動計劃嗎？」


  「記得。」許貴鋒立刻接道，


  「四人武裝小隊，前往任務區域后失蹤未歸，好像還引來了幾條尾巴。」


  因為陳澤的追查行動免不了打草驚蛇，所以隱仙會總部早就在跟進這件事情，只是重視程度尚且欠缺。


  況且陳澤在王林王府將那四人小隊一網打盡后，也做了後續的偽裝和誤導布置。


  「他們去執行的任務目標，就是這把『黃』之劍。」博士沉聲接道。


  「怎麼會這麼草率！」許貴鋒不禁提高了聲線，

  「才派了四個人過去？而且後續的.」


  「嚴新騙了我。」博士似乎缺乏惡意表情和語氣的表現能力，儘管言辭激烈，但臉上依舊慈藹，

  「這個目光狹隘，坐井觀天的老狐狸，一開始沒告訴我是那把劍出世。」


  「我懷疑他一直清楚那把劍被封印在哪裡，只是不想讓我知道。」


  「他找了個別的借口，讓我幫他一件小忙。」


  「一直到今天，剛剛，他才打電話告訴我，說他搞不定，他搞砸了。」


  許貴鋒無言以對。


  「按嚴新的說法，那把劍原本應該是處在封印狀態。」博士補充道，


  「每件寶物的具體功效、處境都不盡相同。」


  「目前只知道，那把劍應該被人破除封印，帶走了。」


  「而且那群人料理掉四人任務小隊，一路追查到了我們的跟腳。」


  「現在.不知道那群人已經查到哪裡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