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第445章 神祇

  此時怪蟲打了個旋再回，猙獰口刃齊齊吐出，而已經燒成個火人的陳澤連最後一縷護體元炁都已被衝散，空門大開。


  轟——


  沒有任何花狸狐哨，冒牌貨直接催動元炁聚作一團，爆出強光朝前砸出。


  「用我的力量？」陳澤發出冷笑，體表的明火突然收斂，不見光亮。


  不是熄滅，而是收斂，好似在一瞬間通通縮進了體內。


  鏘——


  神禽明明已經消散，卻有不知何處傳來的清吟響徹四周。


  「你」陳澤垂眸俯首。


  須臾之間，幾綹微光從陳澤體表漏了出來。


  這些光芒的亮度不高，甚至還比不上行將燃盡的煤油燈，但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就會立刻被其中蘊含的威能所震撼。


  就好比時時掛在天上，因而常被人下意識忽略的太陽。


  也許比起近在眼前的明火，它所揮灑的光輝既不稀罕，也不奪目。


  但人們頭頂的每一縷陽光，卻都是穿越無垠太空，跨過一億四千九百六十萬公里遠的距離來到此地的微末餘光。


  對它而言僅存的，微不足道的，不值一提的未耗盡殘餘，卻是這顆星球上萬物生靈的最終源頭。


  雖然這麼形容有些誇張，但此時此刻，自陳澤身上喚起的光線，便給人一種如此觀感。


  柔和中壓抑著極致的爆發。


  「也」陳澤重新睜開雙目，體表的微光點成線，線成面，勾勒出不可以凡目窺得全貌的玄奧紋理。


  周遭的時間流速彷彿受到影響，襲來的怪蟲虛影和元炁衝擊皆被無限放慢，成了慢動作。


  雖然這種變化僅僅局限於陳澤身邊，但冒牌貨為了搶攻欺身而進，此時自然也受到了影響。


  「這是.什麼.」冒牌貨滯澀地吐出話語，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一潭強力膠水中，舉手投足間都受到莫大阻力。


  於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陳澤體表的紋理以極快速度完成演化，趨於穩定。


  此時陳澤的身軀已然轉變為暗金之色，沒有分毫血肉質感，眉目鬚髮皆是如此，好似一團擬態成型的能量生命，時時溢出波瀾般的縹緲光華，體表紋身般的大面積道痕則成亮金之色，熠熠生輝。


  【技能推演已啟用】


  【技能融合已啟用】


  【人體熔爐已啟用】


  【檢索中】


  【升級完畢】.

  一連串的系統提示如同跑馬燈自陳澤眼前溜過。


  哪怕他根本沒有主動呼喚過系統。


  因為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去考慮其他事情。


  以五火七禽扇的玄妙神火為引，借險境強敵之手淬鍊，陳澤將畢生所學，丹法、道術、元炁特性、煉神、行功脈絡等等等等，通通在體內融作一爐。


  腦中停滯久矣的那尊金絲神胎竟在瞬間編織完成，而後便不知所蹤。


  不是消失，而是以一種更高層次的形式存在。


  無處不在。


  陳澤能夠感受到，在這一瞬間，有某種東西凝結而成，微弱若火苗，稚嫩如新芽。


  那感覺就好像是.另一個極為特殊的「他自己」，於此刻誕生，呱呱落地。


  顯然，陳澤這次謀划許久，最終藉助神禽羽扇所完成的熔煉，效果已經遠超他的想象。


  這是質變。


  而他身邊的凝滯效果，不過是受到熔煉的餘波所至。


  這一刻，陳澤終於如他自開一派的願，如果他樂意，隨時可以停下來，在獸皮卷上大書特書，作出專屬於自己的典籍。


  但比起著書立傳，此時的陳澤卻看到了更令他在意的東西。


  他的雙眼已如身體一般，化作純粹的金輝，視野所見，已不再是當下這個現實世界，而是一處不可言說，不可定義，不可比喻的所在。


  那片所在當中，有無數強大到極點的氣息，人影幢幢，齊齊望向自己。


  那是神？仙？聖？佛？

  與此同時，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卻又衰敗零落，分毫不存。


  那片所在似乎沒有「時間」的概念，每個身影都同時擁有無數種狀態，毫不衝突。


  忽地陳澤認出了其中一道身影。


  只要陳澤集中注意力，那道身影的形貌便清晰起來。


  赤面髯須，金睛朱發，天心處生有第三目，此時朝陳澤對望過來。


  王靈官！

  王靈官似乎處在很低很低的位置，他額頭第三目猛地睜圓，朝陳澤射來一道亮光。


  亮光打在身上，消弭無形。


  這份動靜也讓陳澤找回了距離感。


  哦.他回過神來，發覺自己離這處所在很近很近，好像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和漫天仙神般的身影待在同一個地方。


  呲呲呲呲呲呲呲——


  現實世界當中，那被定住的怪蟲喀嚓喀嚓傳出碎裂聲，肥滾滾的圓胖體表竟掉落一塊硬質碎片，露出其中毫無光亮的空洞。


  但明明身軀碎裂，卻令它的氣息暴漲，身上潰爛觸手般的口器夾作弧度，不計後果地鼓動聲波。


  呲呲呲呲呲————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麼容器被打破一般，陳澤的身邊瞬間恢復了正常。


  「去死！！！」憋了許久的冒牌貨竭盡全身上下每一分元炁，化作摧枯拉朽般的衝擊朝著陳澤傾瀉碾軋。


  而就在怪蟲打破禁錮的同一個時刻，陳澤動了。


  他的視野恢復正常，從那片奇異的所在脫身而出。


  那裡沒有「時間」的概念，因此陳澤永遠不會遲到。


  所以他也適時說出了最後一個字，


  「.配。」


  話音落，金芒現。


  他身上的玄奧紋理最終定型，而後從渾身上下每一處同時迸發出熾盛焰光。


  好似一顆墜落許久，終於落地引爆的核彈。


  轟！！！

  一大團焮天鑠地的爆炎猛地炸開！

  首當其衝的怪蟲當即被吞沒，本就裂紋遍身的蟲軀當場爆碎，從中灑出點點黑芒，很快便不見蹤影。


  「你也配？」金焰覆身的陳澤徑直朝前伸手，沿途元炁盡數融滅，無物可擋。


  冒牌貨終於無暇製造垃圾話，一邊朝身後急退一邊向身前打出種種玄奇道術。


  可單單一隻手，卻將冒牌貨的拚死抵抗，諸般妙法通通撲滅。


  這隻手彷彿自虛無中生出，是世間唯一所在，其行進的目標便是一切意義所在。


  冒牌貨僵滯呆住，在他看來，是一方世界在朝自己襲來。 於是這隻手不費吹灰之力的，一把掐住了冒牌貨的脖頸，其後的陳澤本體也同時來到冒牌貨面前。


  「沒用.的.」冒牌貨被掐住脖頸，如同旱鴨子落水般死命撲騰，口中艱難地擠出字句，


  「你不可能.勝過你自己！」


  「你這樣的貨色。」陳澤面容模糊，神情卻狂放至極，明明手上已將冒牌貨舉至頭頂仰視，卻好像是自己在居高臨下，

  「也配用我的力量？」


  「你配嗎。」


  「你！」


  「配！！」


  「嗎！！！」


  一字一句，陳澤每吐出一個字，身上的力量便增強一分，彷彿沒有盡頭。


  暗金為體，光耀為紋，同時無時無刻不在噴薄的煌煌金焰，好似一副戰甲包裹著陳澤。


  而就在他口中「配」字落定的同時，覆體金焰順著手掌攀上了冒牌貨的脖頸，又迅速蔓延至全身，將其徹底點燃。


  轟！！！

  一大團濃郁的金焰霎時間炸開，徹底籠罩住冒牌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冒牌貨燒得好似一團薪火，焰光高高躍起，伴著撕心裂肺的慘嚎聲交錯舞動。


  此刻，冒牌貨徹底失去了抵抗能力。


  而陳澤卻沒有進一步動作，就這樣高舉著冒牌貨，身上金焰愈演愈烈，好似洪爐燎髮，又催生出了新的變化。


  體表的焰光分出稀薄濃淡，勾勒出線條，成型為甲胄。


  原本的陳澤好似一團能量生命體，類似服裝店裡赤裸的塑料模特，身軀沒有細節，邊緣處還有如水汽般溢散的金焰。


  但從現在開始，他的身體界限逐漸明朗，先是曲線健碩的身軀，再是覆蓋其上的金光甲胄。


  甲胄的樣式先是和王靈官神像雷同，而後不斷演化，直至布滿玄紋，不同於任何仙神的形象。


  陳澤的五官也逐漸重現，明明和原本一般無二，卻如刀削斧鑿，顯得深刻又霸道，睥睨自若，龍驤虎視。


  最後金焰化作一頭衝天亂髮，猶如畫龍點睛，再添幾分飛揚跋扈的桀驁氣質。


  至此，演化終於完成。


  好一尊雄姿英發，威風凜凜的金焰神祇！

  這是不同於任何仙神天君，專屬於陳澤一人的形象！


  這一刻，陳澤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領域，超脫世間，以一種神格化的視角俯察這個世界，這片天地。


  與此同時，萬壽八仙宮內，靈官殿。


  「手執金鞭巡世界。身披金甲顯威靈。綠靴鳳帶護身形。」


  「三目火睛耀天地。頃刻三天朝上帝。須臾九地救生民」


  住持胡林成正帶著道眾誦念《靈官啟請咒》，為面前這加急修建的嶄新塑像舉行落成儀式。


  底下觀禮者皆是有頭有臉之人，此時齊聚一堂，瞻仰護法山神的新尊容。


  先前陳澤在此取得傳承后頗有所悟，便下了步閑棋，在道士們面前露了回臉，特別在住持胡林成腦中留下深刻印象。


  而當下這尊五官容貌和陳澤一模一樣的新塑像便是成果。


  喀嚓～

  忽然有一縷不那麼和諧的動靜自塑像身上傳了出來。


  離得最近的胡林成聽得分明，皺了皺眉頭，在心裡暗罵一聲工匠坑人，面上卻維持端莊肅穆，接著誦念咒文，


  「虎首貔貅兵百萬。走火行風前後衛。穿山破石捉妖精。祈晴禱雨濟世間」


  喀嚓，喀嚓喀嚓嚓嚓嚓——


  不料開裂聲變本加厲，逐漸響個不停。


  「.」背對神像的胡林成略作停頓，額頭青筋直跳，心道這回丟人丟大了。


  「咳咳.」正當他用咳嗽來遮掩並拖延時間，想要說點什麼場面話時，卻聽身旁弟子驚叫起來，


  「啊——」


  「啊！啊啊啊！」


  胡林成倍感不悅，當即瞪了過去，可那名弟子不但不收斂，反倒跳腳驚呼，儀態全無。


  見狀胡林成正待發作，其他弟子卻也接二連三驚叫起來，就連台下眾賓客也都是瞠目結舌，大驚失色，好似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景，齊齊盯著胡林成。


  被這麼多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哪怕是素來沉穩的胡林成心裡都有些發毛。


  但他很快意識到，眾人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的身後。


  「住住持！」.

  有弟子跟見了鬼似的碰了碰胡林成。


  然而無須旁人提醒，胡林成自己就轉過身來，臉上的表情比其他人加起來都要精彩。


  「這，這這這這這！」


  眼前所見，這尊新落成的塑像竟通體裂出金光，旋即渾身燃起了虛影般的焰光！


  胡林成用力揉了揉眼，又看了看周圍目瞪口呆的眾人，確認這不是幻覺。


  真君又顯靈了！


  胡林成心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對了一定是我的誠心感動了真君！

  胡林成此時無比慶幸，之前得見天君真容沒有敷衍了事，而是加急修正，重立神像，讓真君尊容重現世間！


  是了！


  不枉我虔修半生.

  我，胡林成.正是神選之人啊！

  真君！


  胡林成熱淚盈眶，他這輩子從未像現在這樣虔誠過。


  他心道一定是自己誦念的《靈官啟請咒》用心至誠，才得以感召真君當場顯靈。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不知為何，胡林成忽然覺得渾身難受，哪哪都不順暢。


  是了！


  胡林成眼睛一亮，心道一定是要自己繼續念咒！

  他當即大聲接著誦念道，


  「銀牙鳳嘴將三千。虎首貔貅兵啊！」


  不料才念了一半，胡林成便如遭雷劈，慘叫一聲原地跌倒。


  「住持！」


  「住持你沒事吧！」.

  才回過神來的眾弟子連忙過來攙扶。


  「沒事沒事.」胡林成一臉迷惘地扶住弟子站起，腦中還殘留著一幅圖像。


  那是一尊氣吞山河的神祇，至剛至勇，威猛霸道，身軀呈暗金之色，金光甲胄覆身，通體布滿玄紋，最外圈還有衝天焰光籠罩。


  這尊仙神的面容尤其清晰，是一個.異常眼熟的年輕男子，一頭長發隨著焰光衝天飛揚。


  祂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光是簡簡單單站在那裡，就有一股磅礴大氣撲面而來，彷彿拔地倚天，一身威能可鑄山煮海，夷滅萬物。


  僅僅一眼，胡林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但就是打心眼底認定，這絕不是王靈官！

  而祂，對自己誦念《靈官啟請咒》.很不滿！(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