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2.第462章 辟界

  於是便有了陳澤所見的那一幕。


  一團五彩斑斕的晚霞晃晃悠悠，似乎隨風而動，飄到哪兒都有可能。


  可在陳澤看來，自己卻避無可避，註定會成為那團晚霞的終點。


  此時他的身體看似平靜，實則內里卻如沸騰一般，精、炁、神皆如無頭蒼蠅一般渾濁亂撞。


  而周圍看似空無一物，實則有無數稀薄飄渺卻渾然一體的力量朝自己聚攏而來。


  博士知道這是被吸引過來的「清氣」。


  而陳澤雖然不知具體名堂，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準備。


  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

  陳澤算是明白，對方先前悄悄混雜在凶物之間的細微氣息究竟是何用意。


  說時遲，那時快。


  僅是幾個念頭過去，晚霞一般的濁氣便飄至近前，而四面八方團團逼來的清氣也終於累積到了足夠的量。


  一清，一濁。


  二者相合之時，便是一界始辟之刻，裡頭蘊含著不可想象的大恐怖。


  然而這般令人不敢細究的驚世之變，在真正發生時卻沒有滔天之威，也無兇險詭奇之景。


  在躺平半天的許貴鋒看來，便是空中那道淵渟岳峙的身影眨眼間就變得霧蒙蒙，隨後所在的那一片區域皆是渾濁難辨。


  辟界之力，雖然本意並非殺敵，卻已經是類似降維打擊的層次。


  就好比遊戲機里的兩個小人在大戰，結果被連屏幕帶電路板一起回爐重塑，裡頭的小人又焉有倖存之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團朦朧的霧靄依舊混沌難辨，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信息，似乎就此固定下來，成為天地間的一個「壞點」。


  但至少許貴鋒能夠確定的事實便是，那道身影沒有再現身。


  而且大概率.是永遠也不會再現。


  「終」


  許貴鋒耳邊忽然響起聲音，他轉頭望去，


  「.於」


  地上許多塵土般的沙礫自行拂動，聚攏起來，變成類似史萊姆怪一樣的材質，


  「結束了。」


  話音落定，博士的身影不知第幾次重現。


  片刻后，博士那身簡潔的起居服也跟著被擬態出來。


  「博士。」許貴鋒疲憊地閉上了眼，

  「後面該怎麼辦，您應該清楚吧。」


  然而等了一會兒，許貴鋒卻沒能等到博士回復。


  「博士？」許貴鋒依舊不願睜開眼，而是又問了一句。


  「.」


  依舊無人應答。


  「博士？」


  「你去哪了？」


  這下許貴鋒才算是疑惑地睜開眼，正想去尋找博士，卻發現後者哪兒也沒去，仍在他身旁。


  只不過.此時的博士抬首望天，面上的震驚之態是許貴鋒認識他四十五年以來從未見過的表情。


  咔噠。


  博士因表情用力過度，尚未擬態完成的下巴好似融化的冰淇淋，掉落在地。


  許貴鋒茫然地跟著朝天上望去，卻見先前被清濁二氣相合所籠罩的那片混沌所在居然.不見了！

  「博士？」許貴鋒慌了。


  博士沒能給出答案，因為就連他自己都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


  所幸沒讓他們等上太久，片刻后，一道自遠處貫穿出來的光華便將答案擺在他們面前。


  沒有一絲聲響，就是一道簡簡單單的白光，自那片空處中穿出，好似源自異界，將一道充斥著無光之黯的口子撕開。


  而那道口子甫一成型，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便令地上二者打了個寒戰。


  冥界！


  他們做夢也忘不掉這股氣息的特質。


  於是一個極端不祥的猜想逐漸在二者心中呈現，且下一刻也便成真。


  只見一個人影從那道口子里邁出，非但毫髮無傷，甚至威勢遠比先前更盛。


  那個怪物！


  許貴鋒心中大駭，想不明白為什麼連辟界之力都奈何不了那個怪物。


  莫非還真有傳說中那什麼開天闢地之初，先於萬物長成的先天生靈不成？

  不然如何解釋，居然連混沌初生之力都奈何不了對方！


  而在許貴鋒身邊，博士的心情則更加形象地表現出來。


  他化了。


  博士剛剛是怎麼成型的，現在就是怎麼融化的。


  博士比許貴鋒知道得更多，看到的也更多。


  陳澤現身的第一時間，他就注意到對方手上拿著的那把劍。


  那把平平無奇，既不嶄新也不斑駁，好似路邊地攤上擺放的流水線產物，看不出一點特異。


  可博士知道，那是「黃」，天地玄黃的黃。


  據傳為上一片天地失落後，遺留下來的四件稀世至寶。


  因為就在那把長劍現身之時，和博士相伴數十年，此刻仍在掌控中的玄之玉印便傳來反饋。


  如果是這把「黃」之劍的話.一切便都能說得通。


  為何對方能夠掌控冥界，為何對方能夠不懼混沌初開之力


  「黃」之劍，作為一方真正世界所遺留下來的具象化法則，且不提其本身就是變化及開拓的象徵，哪怕換作「天地玄黃」中的其他至寶，要想應付這點清濁二氣也根本不在話下。


  此時博士心中苦澀難言。


  他知道，黃之劍就在襲擊者手中，就在這附近，可怎麼也想不到，對方會將這般重要的至寶放到這個怪物身上。


  他甚至一直在懷疑對方是酆都大帝借屍還魂

  再怎麼著也得跟自己一樣，躲在幕後，躲在暗中操控一切。


  除非這個怪物本身就是首腦，或者.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龐大勢力？ 至少有一件事是能夠確定，對方的來頭遠超自己想象，甚至已經取代酆都大帝，成為那角冥界的主人。


  博士不敢再細想下去，但也不知該想些什麼該想的事情。


  這已經是他最後的壓軸手段。


  換言之，博士這回是真的黔驢技窮了。


  然而就在他身化無形，準備遁走之時.卻有一道煌煌之音自高天之上傳來，


  「弄這麼大陣仗歡迎我也不等我回禮？」


  許貴鋒絕望地看著地上的沙礫不斷顫動，在無可奈何中被強行聚攏，化形成博士的模樣。


  「博士.」許貴鋒看向博士，希望後者能給他一個眼神，告訴他一切仍在掌握，告訴他還有底牌未出。


  然而沒有。


  博士顫動不斷，已經陷入了徹底的絕望當中。


  「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怎麼可能！」.

  這團史萊姆時而變作人形，時而如同糍粑般扭曲不停，若不是源自陳澤的力量維持，恐怕連形體都維持不住。


  此時的博士連「死」都死不了，只能任由擺布。


  他怎麼也想不通，數百年的經營，無數準備，無數後手，底牌盡出.

  為何最終還是落到這般田地？


  於是他憤而抬首，想要和對方當面對質，結果視野所見，對方卻根本沒往自己這裡看。


  一時間，博士有力無處使，不知該作何感想

  而高天之上，從冥界中回到現世的陳澤卻沒有那麼多心理活動。


  自從凝出神性，以一種更高層次的視角去體察世間，他就發現自己對很多事情都已經不再看重。


  譬如此時此刻，他最在乎的是自己這角冥界的新變化。


  想到這裡，他不禁握緊了手中的古劍，暗自感慨著

  好寶貝！

  和清濁二氣一樣，陳澤不知道此寶的具體來歷，但凝出神性后又坐擁一角冥界，他自然和以往不同，已經能察覺到這劍的非凡之處。


  因而在清濁二氣朝自己襲來時，他才能感受到此劍的躍躍欲試，所以不閃不避，憑藉清濁二氣來磨礪鋒芒，徹底激發此劍威能。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肯定，自己能夠在冥界中倖存，抵達王靈官和八仙身處的那處所在，喚醒八仙的本來面目，以及後來煉化入主冥界其實都和此寶密不可分。


  這把劍給他的感覺就像不存在於現世一般，只是借了個長劍殼子的作弊器。


  其效用應該跟演化一方世界，以及在不同世界間穿梭有關。


  當然，這裡的世界不是指平行時空，而是冥界之類的特殊領域。


  很簡單的道理，既然酆都大帝能夠衍化一界，那其他仙神也能。


  其他仙神能，他陳澤自然也能。


  探究的事情暫且擱置一邊，此時此刻，陳澤的神性在吸收掉諸多饋贈之後終於穩定下來。


  不只如此，那清濁二氣也是真正的意外之喜，猶如天降大禮。


  這真正源自天地初開時的混沌氣息，為他這角後天所辟的殘缺冥界益根補源，填充法則上的空缺，潛力大漲，愈發趨向一方真實世界。


  具體的表現便是.能夠毫不避讓的展露在現世天地中！

  剎那間，在心中這個念頭落定的同時，陳澤手持長劍，朝空處遙遙揮動。


  「呃嗚嗚嗚嗚嗚嗚嗚——」.

  他身後的純黑口子剎那間如拉開拉鏈般擴到極致，從中湧現出冥風冥雨，哀嚎陣陣，無數幽影幢幢飄忽，轉瞬間便充斥四周。


  而隨之擴出的無光之黯猶如染料般侵蝕一切，將所至之處的「背景」通通替換，如漆如墨的黑色比浪潮還要迅疾，將方圓數十里所在盡數覆蓋，化作幽冥之界！


  陰雲垂地，黑霧迷空，地面裂開碧落黃泉，倒灌澆天，順著河瀑沖刷出無數半虛幻半靈體般的陰影，又轉瞬即逝。


  而無數原屬於山野之間的飛禽走獸居然沒有絲毫驚慌，自然而然地接受這一切，在黃泉間嬉戲飲水，於無盡深淵的裂隙上空疾速掠過。


  好似冥界的原住民一般。


  只不過在它們身上都顯現出諸多死靈般的特徵，縈繞著若有似無的黑氣。


  冥界現於此世天地之間，竟然將兩界的景與物拼合相接，沒有絲毫的不和諧之處。


  畢竟冥界外放現世，便等同於將所屬領域展開，替換掉這片區域內的既定規則，即直接替換掉原先的天地環境。


  所以自此刻起，其中的生物已經算是身處冥界之中。


  事實上，這還是陳澤克制施展，將範圍控制在無人區之內，以防波及人群聚居地。


  「嗚嗚嗚嗚嗚嗚——」.

  冥界的衍化仍在持續，諸多細節被不斷完善。


  而身為主君的陳澤高居冥界中心，其身軀亦在衍化。


  只聽得噗嚕一聲，他的凡軀如雲化霧般消散開來，只餘一團朦朦朧朧的人形虛影。


  「嘻嘻嘻嘻嘻嘻嘻——」.

  陣陣嬉笑聲響徹此界，正是先前被收入冥界的血娃娃們，此時一個個竟生得膘肥體壯，雖是嬰兒之軀，但肌肉疙瘩滿身，光是肥嘟嘟的拳頭便有河馬那麼大，顯然在冥界中得到了不小的強化。


  「嘻嘻嘻嘻.」


  卻見成百上千頭血嬰迅捷得不可思議，猶如鬼兵般遍尋冥界，從中搜羅出諸多隱藏其中的法器凶物。


  這些器物要麼是隱仙會分散放置於周邊的保險措施，要麼是隨援兵一同到來。


  「嘻嘻嘻，嘻嘻嘻」


  血娃娃們三五成群，各自裹挾著一團冥界死氣，將這些凶物團團圍住。


  只見那些往日里威勢駭人的凶物們這會兒倒都跟被調戲的良家婦女一般，或瑟瑟發抖，或被血嬰們團團圍住，你來我往強塞死氣，灌滿至溢出還不罷休，誓要將之化作冥界一員。


  「吼吼吼吼吼吼吼！」


  又是一聲驚天獸吼，只見那朵定住凶邪蠱王的荷花略微擺動，終於從蠱王身上拔起，連帶整片汪洋一同沉入地底，化為冥界又一奇景。


  而這頭獲建木點化，吞噬百千凶物而成的蠱王，此時再得幽冥死氣相助，一身凶威滔天，宛如遠古殺神現世。


  「吼吼吼吼吼！」.

  一吼之威，竟是讓冥界大地開裂，蠱王的強勢和霸道盡顯無疑。


  就是這樣一尊凶神，此時竟向那株荷花遙遙叩拜，俯首稱臣。


  而那株荷花也作出回應，其下根莖延伸變粗，節節化作藕臂，再是身子，一個由根莖化形而成的陳澤就此誕出。


  這個陳澤如天生地養一般，生出來便具有不朽生命力，揮出一道浮光，如同冊封一般為蠱王戴上荷冠。


  得此恩賜的蠱王平添一份聖潔氣息，不再凶狂吼叫，而是平和地侍立一旁。


  錚！

  又是一聲劍鳴響起，但見高天之上，一尊猶如黃金澆鑄而成，通體金燦燦，亮堂堂的陳澤手持純陽劍，一劍開天，揮灑億萬鈞金光，為冥界增添至陽至純之力。


  於是大地下沉，天空高闊，整個冥界的地理概念都在不斷完善。


  這還只是個開始，接下來各色各樣的陳澤，容貌相同，氣質卻迥異，猶如一尊尊創世神祇般，為冥界開闢天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