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第506章 龍虎山
離開青城山,陳澤卻沒有急著離開蜀地,而是到三星堆遺址去轉了轉。
只可惜正如博士所言,這裡並沒有什麼殘留痕迹。
或者說殘留痕迹都已被隱仙會收走,畢竟這個考古項目當年就是博士一手指揮的。
所收穫的超凡遺物也早已被充入倉庫,甚至還和陳澤交過手。
所謂的幾號幾號祭坑都是給外界看的,實則內里早已被挖個乾淨。
三星堆,本為上古先民遺址,也正是墨家在天地衰退後的藏身之所。
墨家,根據蛛絲馬跡,其真正出身和古蜀地有著千絲萬縷聯繫,遺址出土的諸多器物都可左證。
只可惜隱仙會發現此地時.這裡已經被掠奪過不止一遍。
等到這會兒陳澤再來探查連根毛都沒撈到,更是找不到任何涉及「外墟邪物」的痕迹。
要知道陳澤手上的所有外墟邪物便是得自仙岳山,源頭正是被太平道從蜀地帶過來。
那麼頭號嫌疑人是誰?
肯定是那個參與剿滅墨家的赤松子。
赤松子就是為了追尋外墟才進的秦嶺深處,說不準剿滅墨家也是因為類似理由。
無論如何,陳澤在尋遍蜀地之後並未發現值得留意的線索,只好順便幫博士捏死些懸壺宮的小卒子便就此離開。
只不過聽博士說,這個三星堆.也許是假的,被調包過或是替身。
對此陳澤不置可否,如果有一個「真三星堆」,那他遲早會碰見。
時間有時很快,有時很慢,全在於感受者的心情如何。
而對隱仙會的上上下下來說,最近的日子過得飛快。
自從投入真君麾下,以往那些難啃的骨頭,繞路的禁區,畏懼的根源,讓人頭大顧忌一提就煩的「存在」,現在一個個巴不得主動來投,前後一對比,連檔案室里的記錄員都與有榮焉,爽到不行。
皖南,齊雲山。
火在燒!
大火瀰漫天際,燒得天上地下混濁一片,分不清是天邊赤霞還是地上薪炎。
源自中生代晚白堊紀的陸相紅色岩系在燒灼中愈發透亮,傾角逐漸拉大,紋理趨向垂直。
就好像.被燒掉了什麼遮掩一般。
而就在這無窮火光,飄搖赤焰當中,卻有一道身影如神如魔,屹立不倒。
陳澤法眼如炬,掃視齊雲山上下,從中揪出懸壺宮潛伏在此的「改造人」,燒骨煉魂,納入冥界。
俄而,火光盡熄,煅燒過後的齊雲山非但未損一草一木,反倒由內至外透出一股悠然道韻。
山巔之上,和尚道士們竟站在一起,各行各禮,恭送真君。
道教四大名山中,齊雲山顯得尤為特殊。
山上不僅道觀林立,還有著不少佛寺庵堂,佛道兩家平日里相處雖然還算和諧,但總歸是有條看不見的界限在心中,涇渭分明。
不過自今天起,他們註定會親如一家,一同在冥君座下效力。
只可惜道士和尚們在陳澤跟前這麼好說話,當年在上門來求道的張至順面前可就沒有多好的臉色。
道士們說,張至順當年上門求訪交流時道行已經不淺。
當然,都是相對普通人而言。
道士們欣然接待,還一起觀摩了張至順遍覽古籍,半改半創出來的功法,對絕大多數人都有強身健體的奇效,圍觀者讚不絕口。
可接下來,張至順直言想要借閱齊雲山自古以來的傳承功法。
這下道士們當然不樂意了。
連隱仙會要我們配合我們都不配合,你一開口我們就要把祖師秘籍給你看?
雖說張至順極力解釋,自己想開創一套適合普羅大眾的入門功法,以及編纂一本方便求道者的道藏選輯,但理念不合,終究是不歡而散。
對齊雲山上的道士而言,雖門牆破落,但總歸曾是名門高觀,祖師傳下來的可不只是規矩,還有隱秘。
而在這末法時代,沒人想要觸碰那些可能的禁忌,連提都不願意提。
無奈,也許是來都來了,也可能是早有打算,張至順走出道觀,還順便去拜訪了寺廟裡的和尚。
只可惜,和尚們的說法和顧忌也和道士們差不多。
甚至因為佛家的避世理念,他們更加保守,整個就是一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
不過據和尚們說,張至順似乎對佛家也多有研究,曾在言語中提及要去西域某處,找到「金剛」。
金剛?
雖說自古以來儒釋道合流,各家雜糅交錯,早已密不可分,但「金剛」一詞究其根本依舊是出自佛家,在正統道教中鮮有提及。
記下地點之後,陳澤依舊沒有急著去探尋,而是先順路前往隔壁的蘇地,重走了一遍季連緣老家。
按分魂的說法,赤松子在身入秦嶺之前,將玄、黃、天三件寶物分別埋在三個徒弟的老家。
顯然,赤松子的這三個徒弟並非亂收,而是大有深意。
其中嚴新出身蜀地,在地圖上便是左側一個支點;季連緣在蘇地長大,是右側的一個支點;張寶勝來自東北,放到地圖上正是三角形的頂點。
三個地方連線所成的三角形中,秦嶺區域正好靠著最長邊的內側。
只是可惜,依舊如分魂所言,這大陣多半是出了什麼變故。
陳澤接連在蜀地和蘇地都沒能找到可疑痕迹。
無奈,出了蘇地,陳澤轉而南下,前往贛地。
順便看望過回歸正常生活的張厚德后,陳澤便將目光鎖定在龍虎山!
道教四大名山,武當山本就是隱仙會退路,青城山和齊雲山皆已臣服,只余這最後的張天師法脈,正一宗壇!
龍虎山。
明明才到下午,天色卻隱隱發黑,就像這會兒正站在窗邊,滿面愁容的當代天師額上印堂一般。
「師父。」身後弟子小心問道,
「您已經在這看了兩個小時了,難道不累嗎?」
當代天師聽見這話,下巴微不可察地輕移,目光閃爍不定。
「師父.」弟子心中一凜,急忙求證道,
「您的意思是不可說?」
「不是。」當代天師的嗓音有些僵硬,
「我脖子僵了,快過來幫我揉揉。」
「.」弟子連忙上前幫忙拉伸筋骨,按摩活血,疏通清淤。
「重霄。」揉了一會兒后,當代天師的臉色稍稍緩和,輕聲喊道。
「師父?」重霄連忙應道。
「你說.」當代天師的語氣忽地沉下,好似千斤墜壓在重霄的雙手上,讓他使不出力氣,
「祖師留下來的這份基業,我們能守住嗎?」
「當然能!」重霄斬釘截鐵道,
「祖師可是四大天師之首!我們龍虎山乃道門正統,誰敢來觸我們的霉頭?!」
「呵呵.」當代天師搖搖頭,無奈苦笑。
他沒有糾正弟子這過於狂妄的說法,也沒有點明祖師是祖師,後輩是後輩的事實。
但重霄卻沒有就此住口,
「師父。」
他也是個心思活絡的主兒,前些天察言觀色,早就看出自家天師在擔心什麼,
「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隱仙會又不是第一次給咱們下這種通牒,他們說的狠話哪次做到了?」
「再說了,哪怕不靠祖師遺物,咱們也還有那」
話說一半,當代天師忽然銳利起來的眼神讓重霄心頭一悸,連忙夾斷了沒說完的話。
「.」當代天師沒有再計較,而是閉目養神。 而重霄也急於彌補自己的失言,接著安慰自家師父道,
「弟子失言,但師父您肯定比我更清楚。」
「咱龍虎山在您老人家的治下那是欣欣向榮,以後怎麼樣說不著。」
「但至少現在啊,咱龍虎山就是杵在這裡,給人家晾著。」
「有人敢上來嗎?」
室內空曠,重霄說話又大聲,引得迴音不斷。
「.敢上來嗎?」
「.上來嗎?」
「嗎?」
隆咚!!!
忽的一聲巨響,整座龍虎山都震了兩震!
重霄驚得一縮身子,小雞崽似的左右環顧,而當代天師更是神色大變,猛地往窗外探頭。
完事還嫌玻璃礙事,當的老大一聲響將窗戶拉開,跟大鵝一樣伸長脖子往外瞅。
片刻后,當代天師揉了揉眼睛。
隆咚!
巨響又至,山上開始亂作一團。
當代天師又揉了揉眼睛。
「師師父?」身後傳來顫抖的聲音。
當代天師沒應答,只顧著快步跑來將徒弟攙起,然後架到窗邊,指著外面道,
「你看。」
「看什麼?」
「看天。」
「啊看天上哪裡?」
「看天上那朵雲。」
少頃,見徒弟的臉色愈發茫然,當代天師忙道,
「怎麼樣,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重霄遲疑答道。
「那朵雲,是什麼顏色。」當代天師用一種垂死掙扎的眼神看向他。
「是黑色的啊。」
重霄這話一出,當代天師立馬就軟軟朝一側傾倒。
「師父!」重霄連忙上前扶住,更是一頭霧水,
「您這是什麼意思?」
「那朵烏雲有什麼問題嗎?」
「有大問題!」這回換成當代天師語氣顫抖,強撐著站起一甩膀子,結果才推開徒弟自己卻腳軟站不穩。
「師父!」重霄很有眼力見地扶了上來。
然而還未站穩,當代天師便厲聲道,
「扶我去祖師衣冠冢!」
嗣漢天師府最深處,靜室內。
這裡是禁止任何人踏足的禁地,唯有每代天師有資格進出。
而今天,破例沾光來到這裡的重霄卻沒有多少激動的心情,因為小小一段路,他卻如履薄冰。
「哎喲!」
大地的劇顫帶出一聲驚呼,重霄眼疾手快,一手饞師父,另一手撈住邊上一根粗大樑柱,等這陣波動暫歇後才問道,
「師父,然後呢?」
自從那聲巨響開始,龍虎山上下便震顫不斷,真跟地震一般。
靜室內同樣是一片狼藉,花盆擺設栽倒碎落一地,桌椅傾斜,漆牆上綻出裂痕。
「進去!」當代天師指向前方已經被震歪的書櫃。
重霄放眼望去,眼尖地瞧見書櫃側方顯露出來的門框。
暗門?
密室!
嘀!
巨響震動的間隙,兩人身上手機都跟成精了一般亂叫。
嘀嘀嘀嘀嘀
重霄估計外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但沒空理會,在師父催促下開鎖,推開暗門。
進門是一間不大的密室,正中央一張貢桌,桌上方的牆壁掛著張道陵畫像,前頭擺著牌位。
周遭擺著的「雜物」更是微微發光,小小一間密室,居然能從震顫中倖免,擺設分毫未亂。
「這就是」重霄目眩神迷盯著這些自行激發的物件,
「祖師遺物?」
身為這一代天師親傳弟子,重霄早就有所耳聞,祖師留下的鎮山法器,甚至能在這末法時代保有神異。
只是老規矩,只有繼任天師才有資格接觸。
「拿上它!」當代天師則沒有半分驚異,臉上更多的是焦急與后怕。
我應該早來的!
他在心中悔恨著,就聽見這笨徒弟還在問,
「啊?什麼?」
「拿上劍啊!」當代天師恨不得跳腳大罵。
「哦哦哦!」重霄這下搶身上去,抓起牌位面前最顯眼的那把玉劍。
好沉!
重霄吃不住力,猝不及防下差點跌倒在地。
「靜心!」當代天師急聲提醒道,
「不要去想!」
重霄畢竟也是玄門正宗修鍊多年的大弟子,比普通人還是強到不知道哪裡去,聽見提醒立馬明白過來,心中默誦道經,逐漸平靜下來。
「常應常靜。常清靜矣。」.
心一靜,手上玉劍立馬輕了不少。
「斬開祖師畫像!」當代天師大聲吼道。
「啊?」重霄心一慌,差點又被玉劍帶倒。
「快砍啊!」當代天師又催促著。
可重霄面朝祖師畫像,卻是唯唯諾諾,腳步磨蹭得不行。
外頭又震起來,只是密室中受諸多祖師遺寶庇護,分毫未動。
當代天師氣得想死,深吸一口氣從徒弟手中奪過玉劍。
本來這事肯定由年輕力壯的徒弟來干合適,奈何這小子遇事優柔寡斷,當代天師只得拖著一把老骨頭親自上陣。
沒空多解釋,甚至沒空多想,當代天師提著玉劍,讓徒弟幫忙攙扶著,爬到供桌上舉起玉劍就捅。
玉劍一觸及畫像,畫像上的祖師就像活過來了一樣,眼珠子竟轉動著瞪向二者。
一道茫然氣韻就要自畫卷中傳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