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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賜常家好田三萬畝

  第354章 賜常家好田三萬畝

  朝廷局勢向來是此消彼長。


  作為帝王,搞平衡術是必要的。


  劉瑾被凌遲,黨羽樹倒猢猻散。李東陽為首的文官們立即聯名上奏疏,諫言正德帝恢復祖制。


  所謂恢復祖制,指的是裁撤各省鎮守太監、監管太監;限制司禮監權力;御馬監交出兵權,由兵部專管京營、邊軍、地方衛所軍兵馬。


  太祖爺以前在應天皇宮立過鐵牌牌,太監不能干政。太祖爺的話就是不容動搖的祖制。


  劉瑾一死,天下文官頗有翻身農奴當家作主的氣勢。各地要求恢復祖制的奏疏雪片一般飛遞進京。在豹房堆成了一座小小的雪山。


  正德帝對這些奏疏就一個態度:你們這幫文官想屁吃呢?太監不得干政?門兒也沒有啊!

  這日,正德帝在豹房宴請常風、仇鉞二人。


  仇鉞再過幾日就要返回西北,統領寧、陝、甘三地邊軍。這頓飯算是送行宴。


  正德帝道:「仇卿,你即將返回西北。在京的這段日子,朕跟你研習軍事,受益頗多。伱雖是武將,卻算朕的太傅。」


  「這杯酒,祝朕的太傅此次西行路途平安。在西北為朝廷再建功勛!」


  仇鉞連忙道:「多謝皇上賜酒。」


  三人一飲而盡。


  正德帝轉頭望向常風:「文官們上奏疏,讓朕削內宦之權,你怎麼看?」


  這是一道送命題。


  常風若說不該削,會得罪普天下的文官。


  文官們可不管劉瑾是不是你常風殺的。你以前對我們有過恩不重要,只要你影響我們的利益,就是我們的仇敵!


  常風若說該削,又會得罪正德帝。你常風是朕的家奴,你替文官說話豈不是胳膊肘往外拐?難道你忘了本嘛?


  常風自己的想法是:文官一手遮天,對朝廷來說不是好事。劉健、謝遷擅權才過去四年而已。教訓歷歷在目。


  先皇孝宗爺哪兒都好,惟一的缺點就是過於依賴文官。導致文官勢力尾大不掉,無法無天,吏治腐化。正德帝好容易將大明從錯誤的道路上矯正了過來,怎麼能犯跟先皇同樣的錯誤?


  說句題外話。大明亡於一百三十多年後。亡國原因有很多。


  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貪賄成性的文官把持各級官衙。崇禎帝的政令別說出京師,連皇宮都出不去。


  崇禎帝發出去的聖旨像擦屁股紙一般。他頒布的聖旨再有利於國家、百姓,下面的文官也有一百種方法把經念歪。聖旨經層層文官執行下去,最終變成盤剝百姓的惡政。


  有一年,崇禎帝為了執行剿匪方略,需要一百萬兩銀子當軍餉。國庫沒錢,只能下旨從民間徵收這筆軍餉。


  崇禎帝發出的征餉聖旨大意如下:朕知道讓各級文官徵收一百萬兩銀子,文官們會從百姓手中盤剝上千萬兩。可是軍情如火,朕為了大明國祚,也只能暫苦百姓一兩年

  怪不得崇禎帝曾發出「文官皆可殺」的悲鳴。


  若正德帝是個循規蹈矩的好好皇帝,把權力都交給劉健、謝遷那伙兒文官。恐怕大明會早亡百年。


  言歸正傳。常風要答題了。


  常風的回答很是隱晦:「稟皇上。海河灌溉了北直隸的千里沃土。臣聽成化、弘治兩朝治水第一能手白昂說過,天下江河,溫順時滋養土地,養育黎民。泛濫時沖毀家園,危害黎民。」


  「故而,天地之間缺不得江河。江河泛濫便要治。」


  正德帝道:「狡猾。常卿啊,你說的哪裡是江河。分明說的是文官。你是讓朕治一治文官呢。」


  常風卻道:「回皇上,臣說的的確是江河。至於您問臣的,關於是否恢復祖制,削弱內宦權力的問題臣粗陋,就是一個只知殺人、整人、栽贓、綁票、打悶棍的武夫惡漢。」


  「這幾年臣上了年紀,愈發糊塗。腦袋裡像是裝了一團漿糊。這種事關朝廷社稷的大問題,臣如何答得清楚?」


  正德帝道:「呵,你可不糊塗。你聰明著呢,跟朕想到了一處去。」


  「張永。」


  一旁侍立的張永拱手:「皇上。」


  正德帝道:「告訴楊廷和,擬一道旨意。恢復各省巡撫、三司職權。鎮守太監、監管太監不得干預地方巡撫、三司政務。」


  「但各地鎮守、監管太監衙門不得撤銷。仍辦舊差。」


  「另擬旨。司禮監、御馬監差事如舊。內閣管票擬,司禮監管批紅,御馬監管京營。」


  「再擬旨。北直隸劉六、劉七叛亂。地方衛所軍清剿不利。命司禮監秉筆谷大用為平叛欽差。調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四鎮邊軍各萬人,入直隸平叛,統歸谷大用統帥。」


  正德帝的旨意既有妥協和讓步,也有恪守原則之處。


  文官想要兵權?不可能!兵權是朕最重要的東西,朕只能交給身邊最親近的人——太監!這是大原則,不能變。


  常風放下酒杯,剛要高呼「皇上,聖明啊!」


  正德帝精準預判,朝他一揮手:「別喊聖明了!你可知,最近文官給你起了個綽號,叫『聖明都督』。在他們嘴裡,你都快成成化朝的萬歲閣老萬安了。」


  常風笑道:「啊,文官如此誇讚臣,臣不勝榮幸。」


  「臣年輕時,也曾對什麼萬歲閣老、泥塑尚書、洗鳥御史深惡痛絕。臣那時天天抱怨,一群無能庸官將朝廷弄得烏煙瘴氣。」


  「可是現在臣四十五歲了,有些事反而想明白了。君主若是大有為之聖君,臣子自然顯得無能。」


  「挽狂瀾於既倒,青史留名的名臣、能臣,通常出現在君主昏聵的朝代。」


  常風變著法的誇正德帝是「大有為之聖君」,誇得正德帝心裡美滋滋。


  正德帝笑道:「你能相明白這一層,說明你如今當得上『老成持重』四個字。」


  「錦衣衛交給你管,朕放心得很。」


  常風最近一兩個月,替正德帝查抄了海量的財富。正德帝並不吝嗇,自然要報之以李。


  正德帝道:「此番查辦劉瑾謀反案,常卿你著實有功。內承運庫剛接收了閹黨五十三萬畝土地,改為皇莊。朕看,零頭就歸常卿你把。朕賜你三萬畝地。」


  成化年間,大明一畝土地約值銀一兩。


  經歷時十八年的弘治中興,縣域之間的商品經濟發展迅速。承平日久,人口不斷增加。每畝土地的價格也漲到了五到十兩銀子。


  五到十兩之間的差價,看得是土地的肥沃、貧瘠程度。


  貪官們佔據的土地,自然都是肥沃的上好良田。


  三萬畝上好土地,可值銀三十萬兩!


  大明的皇帝在賞賜方面有著兩面性。賞賜朱明皇族的宗親、嬪妃家的外戚一貫豐厚。賞賜文臣武將卻摳門的很。


  像前朝王恕那樣的功勛老臣致仕,先皇不過賜內帑金花銀五百兩而已。


  正德帝這一賜,就是三十萬兩的手筆。這讓常風大感意外。


  說難聽點,正德帝這是在分贓。 正德帝以前聽劉瑾說過,朱明皇族老家鳳陽的農人臘月里找屠夫幫忙殺年豬。殺完之後像豬鬃、豬毛、豬下水,都要給屠夫帶走當作酬勞。


  常風這回幫他斂了這麼大一注財,他自然要表示表示。


  畢竟,等過個十年二十年內庫再缺銀子了,正德帝要聚財時,還得指望常風。


  正德帝不是算命先生,絕對算不到.再活二十年?奢望而已!


  常風跪地叩首:「皇上如此重賞,臣惶恐不已。多謝皇上。皇上,英明啊!」


  常風並沒有拒絕這筆賞賜。皇帝給臣子臉,臣子得接著。


  拒絕賞賜,難道是在說:以後有殺年豬的活兒,老子不接了?

  正德帝道:「魏彬。」


  劉瑾倒了,魏彬不但沒受牽連,反而升了官兒,躋身司禮監秉筆兼管內承運庫。他這人本性並不壞,平和善良。當然,他也有宦官貪財、記仇的通病。


  魏彬拱手:「皇上。」


  正德帝道:「你下晌去一趟常府。把三萬畝土地的清冊給朕的皇姨送去。」


  「朕給常家的賞,還是由皇姨來管比較妥當。」


  魏彬道:「是,皇上。」


  常風在豹房用完了賜宴,回了錦衣衛辦公差。傍晚時分回了家。


  常破奴自請降職,去了京郊大興縣當知縣。妻子李萍兒攜幼子常青雲跟著去了大興。常府冷清了不少。


  常風一進家門,劉笑嫣便迎了上來:「皇上這是抽什麼風啊?一下賞了咱家三萬畝地。」


  「打太祖爺開國,只見過皇帝賞藩王、外戚幾千幾萬畝地的。何曾有過一次賞臣子三萬畝地的先例?」


  常風道:「三萬畝地是個大數目。去了給僱農的雇糧,咱家一年至少能得糧兩萬石以上。這是一注大財。」


  「這樣吧,每年所得拿出六成,在北直隸資助義學,開辦鰥寡院。」


  「剩下的四成存起來。留給咱們的大孫。將來咱大孫若願走仕途,就讓他讀書做官。若不願進官場,就讓他踏踏實實在京城當個富家翁。」


  「記住,資助義學、開辦鰥寡院的事一定要秘密進行。不要讓旁人曉得咱家拿錢做善事。」


  劉笑嫣道:「看不出,你還有古聖賢遺風,做好事不留名。」


  常風苦笑一聲:「我可不是王守仁。你想啊,咱們拿著皇上的賜田做善事。傳到皇上耳朵里算怎麼回事?」


  「啊,你常風拿著朕的賜田收買人心?收買人心換種說法就是圖謀不軌!」


  劉笑嫣頓悟:「是這麼回事。得了,你放心吧,行善之事我絕不會漏出去半個字。」


  常風又道:「對了,過幾日是夏皇后的生父慶陽伯夏儒的生辰。別吝惜銀子,給他送一份厚禮。」


  劉笑嫣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橫豎是花皇上的錢做咱們自家的人情。我不會吝嗇顯得小家子氣。」


  常風點點頭:「嗯。巴結當朝國丈,對咱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要論起來,當初在他家小院里,我還跟他拜過干兄弟呢。」


  就在此時,興王府的陸松來到了常府。


  陸松是來辭行的。他在客廳中對常風說:「常帥爺,進貢的差事屬下已經辦完。明日便回湖廣去。特來辭行。」


  常風驚訝:「這麼快就走?」


  陸松答:「屬下臨行前興王殿下交待過,京城是個是非窩,不讓屬下久留,讓屬下辦完差立即返回。」


  常風笑道:「興王殿下真是個明白人啊。笑嫣,去西北平叛時仇鉞送了我十幾張上等狼皮。」


  「狼皮在西北雖不稀奇,湖廣那邊倒是罕見。你去取來,讓陸指揮帶回去。」


  陸松還以為常風要送他東西呢。陸松拱手道:「屬下無功不受祿,怎麼敢收常帥爺這麼重的禮?」


  常風尷尬萬分:「你誤會了。這十幾張狼皮我讓你帶回去獻給蔣妃.」


  陸松亦尷尬到恨不能腳摳四合院:「啊,是這樣。那屬下就代王妃多謝您的美意。」


  常風道:「笑嫣,你去府里庫房取了狼皮,再到賬房取一千兩銀票,二十兩掖縣焦家礦的赤金。」


  這回陸松不敢貿然謝禮。因為不確定常風是送給誰的。


  常風笑道:「銀子是給你的。都曉得興王府規矩嚴,興王殿下嚴禁你們這些護軍將領收地方官的禮。」


  「你剛生了孩子,這一千兩銀子就當我這個上司給你補貼家用的。」


  「另外那二十兩掖縣赤金成色不錯。五兩算我給你兒子陸炳的。你帶回去給他打個長命鎖吧。另外十五兩給你夫人。打套金手鐲、金溜子、金耳環。」


  常風如今已是朝廷的武官正一品都督。官兒當到這個份兒上,自然早把籠絡人心那一套玩明白了。


  陸松連忙道:「啊,屬下無功不受祿」


  常風卻道:「在湖廣伺候好興王殿下就是你最大的功勞。」


  陸松又道:「賤內粗陋之人,怎麼配拿您的金子打什麼首飾?」


  常風卻道:「胡說。堂堂興王府護軍指揮的夫人,朝廷的四品恭人,怎麼不配帶點像樣的金首飾?」


  錦衣衛在各藩王府都有耳目。


  常風早就曉得,陸松的夫人鎚子頗大,錘形頗正。生了陸炳以後女乃香濃郁,量大管飽。


  蔣妃極寵興王世子,三歲還沒給他斷奶,便讓陸松的夫人當了世子的奶娘。


  正德帝大婚五年,天天寵這個、幸那個,也不見有子嗣。正如百姓家所言「曰得多,絕子孫」。


  若大宗真絕嗣了。正德帝百年之後,朝廷不得從先皇的堂哥、堂弟中間挑個新皇帝?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籠絡興王府那邊的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陸松得了銀子、黃金,千恩萬謝,告辭離去。


  陸松走了之後,劉笑嫣感慨:「不愧是得了三萬畝賜田的人啊。你的手腳越來越大了。」


  常風笑道:「我是錦衣衛的抄家總旗出身。這些年抄了多少金銀?」


  「貪官們總以為世上最靠得住的是金銀。其實他們大錯特錯,最靠得住的是人心。」


  「金銀換成人心,才能保平安,換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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