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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槽腹第三 他很有數

  第28章 槽腹第三 他很有數 

  「執念?」蘭雪聲喃喃,陳應生聞言略一點頭:「對,一點小小的執念。」 

  「蘭助理,你年紀小,又自幼長在淮揚那等向來不缺水缺糧的地方,許是只在書本上瞅見過所謂的『天災』。」陳應生抬手撫著頜下白須,舉目望了眼漸掛西山的晴日。 

  「那應該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晉省地處西北,又在大河中游,氣候稍有不對,便極易生出旱澇災害,加上當初神州境內多戰亂,大家的家底子都薄,抵抗天災的能力就更差了——」 

  「教授您說的是——」蘭雪聲形容微肅。 

  「蘭助理,聽說過『丁戊奇荒』嗎?」陳應生眉眼一松,緩緩放輕了聲調,「那是清末的事,發生在1877-1878。」 

  「那場奇荒自晉省起,向東蔓延至陝、冀、豫,魯等地,甚至波及了蘇北皖北,隴東川北。」 

  「那場奇荒餓死了最少一千萬人。」 

  「一千萬,這是個什麼概念呢?清末時神州約摸有四萬萬人口,一場夾著人禍的天災,就死了四十分之一。」 

  「教授……」蘭雪聲茫然無措地張了張嘴,一抬眼正撞見老道那雙滿是滄桑悵然的眸子。 

  「我年幼的時候,也經歷過類似的天災。」陳應生輕輕嘆息。 

  「時間太久,我都記不得那是幾年的事兒了……我只記得那時我才幾歲,那年天出離的旱,地里的麥苗都燒死了,我每天都得跟著師父他們外出給附近的村子義診、放糧,幫鄉親們摘些野果,挖些野菜。」 

  「但天實在太旱了,糧食減產得比我們預想得還要厲害,山中的野果野菜也不似往年那般多,哪怕師父他們放盡了觀中存糧、撿盡了山中能入口之物,也救不了多少人。」 

  「尋常人學不來靜功更不可能辟穀,在這種糧食比人命都貴的時候,於大部分人而言,能活著便已是幸運。」 

  「於是我眼看著他們迅速消瘦下去。」陳應生的語調頓了頓,「像是流星抑或是春來的融雪——這比喻聽著好像不太恰當——幾天就變得瘦骨嶙峋。」 

  「有些人過度飢餓後會生出水腫,瞧著好似比平常還胖些,實則內里早就虛成了一團爛棉——當然,被飢餓困囿的也不止是村民,道士們雖能短期辟穀,卻也終究是要吃飯的。」 

  「觀里很快便有人撐不下去了。」陳應生負在身後的指尖微蜷,他聲線平穩,蘭雪聲卻總覺著自己眼睛澀得像是要哭出來。 

  「我的師兄死在那年冬天。」 

  「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是被餓死的,我只知道他死前幾天,曾將自己分得的最後一點口糧,送給了逃難來一對母子,他說他道行還算深厚,還能多辟穀兩天……後來他便死了。」 

  「可以說,天災持續了多久,我們就在山中掙扎了多久,待到災害即將結束的那一個月,我以為一切終於迎來了曙光,卻不想那或許只是另一場痛苦的開始。」 

  「——天災是沒了,可人們身上因先前天災而落下的一身病痛卻並不會立馬痊癒。」 

  「治病需要花錢,買葯也需要花錢,但那時候的觀里窮啊,臨近的村子也窮。」 

  「山裡的草藥都挖空了,可還是有那麼多人病著。」 

  「那時候,幾乎每天都能看見不同人家在處理喪事。」陳應生目光平靜,「觀里也是。」 

  「我那時就想啊……如果你說觀里再有錢一些,如果我們當時能買來更多的糧食和草藥,是不是我師兄他就不用死了,是不是就能救下來更多人?」 

  「我知道我這想法多的是毛病,可我控制不住地總要去想,由是『錢財』二字便漸漸成為了我的執念——它甚至一度成了我的心魔。」 

  「心魔?」蘭雪聲懵懵懂懂,陳應生故作輕鬆地彎了眼:「對,心魔。」 

  「我的執念是『錢財』,但在當時我的觀念和你現在差不多,我也覺得出家人不該計較『錢財』。」 

  「所以我矛盾啊,那矛盾差點把我給折磨瘋了,我一遍遍回想著那些年眼見著的黎民慘狀,一遍遍回想著師兄死前的模樣……我一邊執於『錢財』一邊又看不起商人那一身的銅臭——當初風專員路過晉省借宿於觀中的那會,我離著走火入魔就只差么一線了。」 

  「此事說來慚愧,當年還是風專員一手點著我,把我從那狀態里拉出來的呢。」 

  「再後來我就想開啦。」陳應生輕巧笑笑,「愛財就愛財唄,世人皆有七情六慾,出家人也都還是肉體凡胎,我沒必要把自己看那麼清高。」 

  「當個奸商挺好。」陳應生笑吟吟背了兩手,「起碼自從我當了奸商之後,遙山觀方圓十里範圍之內,就再沒有村民整日還頂著那透風漏雨的舊房頂,蓋著那還比不過報紙厚的破棉被了。」 

  「這樣一想,當個奸商還真是挺不錯的。」蘭雪聲頷首以示認同,少頃遲疑著捏了捏袖口,「不過……陳教授,對你們修行人而言,生出執念,應當是件壞事吧。」 

  「你心中留著這道執念,真的沒問題嗎?」 

  「唔,心有執念確乎是件壞事沒錯,但這世間攏共又有多少人心中丁點執念也無?」陳應生出言反問,「恐怕十不存一吧。」 

  「那確實。」蘭雪聲應聲一默——至少她知道,她心中就有個磨不去的執念。 

  「所以啊,有執念是正常的,」陳應生說著朝蘭雪聲抖了下眉毛,「只要我正視著它,不讓它從『執念』轉化為『執妄』,不讓它變成我心頭的魔障,那就沒有什麼問題。」 

  「何況,我修行原也不求飛升、不念長生——」 

  他那麼大的心量,也沒那麼大的能耐。 

  那什麼希求盛世太平、海晏河清,那都是大人物的事。 

  他不是什麼大人物,他想護住的只有遙山觀的方圓十里,護得住的也只有這方圓十里。 

  ——他一直是個很有acdef數的人。 

  陳應生想著淺笑著調轉了目光,彼時何羅已然被人封進了水箱,風曦亦指揮著他小徒弟等人幫忙收好了那張漁網。 

  小村長瞅著那水箱中的怪魚差點激動得喜極而泣,開口跟風曦道謝之時,嗓音也抑制不住地帶上了點點的抖:「這……風專員,陳教授,這真是太感謝了你們了,要不是幾位出手相助,我們還真不知要怎麼辦才好!」 

  「村長客氣了,貴村肯讓我們將這怪魚撈走,本也是為我國的科學事業發展做貢獻。」風曦面不改色,信口說了句漂亮話。 

  「應該的,應該的!」小村長連連點著腦袋,少頃忽又好奇起來,「對了,風專員,我這會能不能冒昧問問,這怪魚和那魚塘里的狗叫,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丁戊奇荒行了吧丁戊奇荒,不寫具體年代了,清末的總可以吧!!他媽的黃河中游就是容易旱澇這是事實啊事實啊!!你媽的事實都不讓寫我又沒有錯誤引導課本都有的內容你天天屏蔽我,我冤不冤啊別人屏蔽因為小黃車我屏蔽因為人物背景!!陳應生活得久是我的錯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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