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集 縹緲機緣
俊秀青年一行人不疾不徐,沿著古城廢墟遺迹特定石道,最終來到此次目的地『碑台』所在,這條遍布翠綠苔蘚,曲折道路兩旁雜草叢生的荒涼石道,他們以往已往返過無數次,早已熟記於心,即便是在夜間黑燈瞎火摸黑行走的情形下,也能憑藉熟記於腦海中的地形記憶來去自如,完全不會迷路碰壁。
再言之,他們一行人個個修為精深,耳聰目明,修鍊至他們這等境界,區區黑夜已完全無法阻擋他們前進步伐,他們自打邁入修行那刻起,便徹底超脫凡俗。
天底下芸芸眾生,凡俗生靈何其之多,與動輒搬山倒海的強大修行者相比,二者之間猶如天塹鴻溝不可逾越。
凡俗生靈乃肉體凡胎,修行者略施手段,便可如同殺雞屠狗般易如反掌大肆屠戮之,修行者實力之強大,可與皓月爭輝,可以上天入地,翻江倒海,這片世界遵循弱肉強食,唯有強者才配主宰天地,凡夫俗子在他們眼裡與螻蟻渣滓無異,稍有不痛快、不高興,便可隨意蹂躪宰殺,從古至今皆這般,從未有誰真正打破過此等堪稱殘酷血腥的至高規則,興許日後某一天會出現希望,即使再渺茫無期,也總歸勝過生生世世深陷泥沼中苦苦掙扎求存。
『碑台』位於古城廢墟東北角,偏古城中央處,整體結構呈圓環狀,表面光滑平坦,其內均勻包含數十個精美圓形圖案,大小規格一致,這塊『碑台』比鄰廖子殤冥想石室所在,一行人一眼便可清楚眺望到,雙方距離再近不過了。
夕舯虞仰頭遙望頭頂高空那片一望無際的朦朧石壁,每回來此參悟修行皆能給他們帶來視覺衝擊力,這種感覺虛無縹緲,又頗為震撼人心,僅僅憑藉他們這點微末道行,根本無法觸碰到那層壁障,堪破其中包羅萬象的玄妙天機,往往驚喜以為近在眼前,實則遙遙無望,無論如何賣力抓取,只差那點毫毛,卻永遠觸之不及,捶胸頓足、苦惱抓狂亦無法形容那刻的糟糕境地。
他仰頭遙望頭頂那片廣袤石壁小半晌,隨後又收回目光平淡眺望小師弟冥想石室所在,他莫名粲然一笑,那張俊美臉龐是如此明媚迷人,可他這笑容卻僅僅短暫維持了片刻便逐漸消失,恢復成他以往那番待人溫文儒雅的熟悉面孔,他轉而平和詢問身旁一干同門,「諸位師弟師妹,你們是要即刻登『碑台』參悟?還是要等上一段時辰?」
一行人彼此對視,也不約而同齊齊凝望向小師弟冥想石室所在之處。
「再等等看。」奚夢瑤時刻維持著大家閨秀禮儀,談吐舉止高貴典雅,明艷動人,她身為大院士膝下親生閨女,自小錦衣玉食,含著金鑰匙長大,自然深諳婦孺禮節,為人處世循規蹈矩,生怕有瑕疵,給人留下壞印象。
「嗯。」
「我等附議。」
其餘一行人也是如她這般想法,都願意再耐心等上那麼一段時辰,之後再另行參悟修行也不算太遲。
「那好。」夕舯虞一掃眾人微笑頷首,「既然諸位有這份耐心,那便再等上一等亦無妨。」
「各自先找處乾淨地方坐下來,安靜等候吧!」夕舯虞言畢便轉身走開,他已挑選好了一處乾淨空地。
奚夢瑤也趕忙緊隨而去,兩人時常形影不離,他性格沉默寡言,更是塊榆木疙瘩,對男歡女愛此等浪漫之事一竅不通,絕對不會主動上門與異性親近,反倒是她更為大膽主動,有事無事都會上門與之談天說地,一來二去之下,兩人反而無法默契無間,對彼此日常點滴極為熟悉,大院士也看在眼裡,他有意撮合,而俊秀青年卻次次以『修行為重』作由刻意避開,她雖心生委屈,但都堅強咽下,從不惜敗,反而越挫越勇,她堅信終有一日,大師兄會對自己心生愛慕之情,從此攜手浪跡天涯,永結同心,白頭偕老一生。
一行人中也有幾名各具姿色的年輕女子對大師兄傾心愛慕已久,也想拔腿跟上,可一看到奚夢瑤搶先她們一步,便打消了心中念頭,各自雖心有不甘,卻不敢心生怨恨,一位乃人人愛戴敬仰的大師兄,另一位乃師尊膝下親生女兒,二人無論是身份地位,亦或是容貌修為,都堪稱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她們即便再心生不甘,也自知希望渺茫,結果可想而知,定會碰了一鼻子灰,既然已註定,她們也不想再從中橫插一腳,橫生枝節對誰都不好,她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一行人或是三三兩兩結伴同行,或是獨來獨往,在俊秀青年吩咐下各自散開,均尋找到一處可供休憩之地暫作靜心等候。
夕舯虞兩人則來到一處破敗石亭,中央擺放石凳石桌四五張,他略微一拂袖,便將灰塵污垢吹盡,轉眼潔凈如新,他倆大馬金刀坐下,舉止文雅,極有素養,並從乾坤袋中拿出一套嶄新茶具,不緊不慢地在烹茶煮水,凡塵俗世中閑雲野鶴的生活亦不過如此,他倆不過是地位高貴,比那些黎民百姓多了幾分雅趣罷了!
「也不知小師弟如今冥想進展得如何了。」夕舯虞一邊輕呡幾口茶水,一邊又憂心忡忡,一直凝望著不遠處那間石室,目光從未移開過,他深知剝離復刻之苦,那次他差點便挨不住,回首往事,已過去二十載,他那時初入道院,懵懵懂懂,不經世事,個子也如小師弟那般等高,尚處於天真爛漫無邪的年紀,若非襁褓之時被親生爹娘拋棄荒野,似他如今年紀,也該是娶妻生子,碌碌無為過此一生,過著安居樂業的平淡生活了。
「大師兄,你也不必太擔心。」奚夢瑤動作優雅的端起茶壺為他斟茶倒水,也隨他一道望去,「小師弟吉人自有天相,他定會安然無恙度過的。」
「希望如此吧!」夕舯虞心中憂慮雖消除了不少,但仍免不了坐立難安,從他這幾句簡短言辭都能聽得出來,他對小師弟是真的頗為愛護疼惜,當成至親之人對待,倘若哪一天因不可抗力而徹底失去了對方,鬼知道他會做出哪些瘋狂之事來,屆時又會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時間在點滴流逝,修行之人本就耐得住那份枯燥倦乏,等上一兩個時辰,甚至是耐著性子等它個好幾天亦無傷大雅,他們為了那份大機緣,苦苦熬等也在所不惜,過程不重要,只要結果能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那便再苦等一輩子又有何妨。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一行人緊閉雙眸耐心等候之際,不遠處那座石室內驟然傳來了些微異樣動靜。
一行人被異動驚醒,齊刷刷睜眼眺望過去,神態各異,或是議論紛紛,或是呢喃低語,或是大聲驚呼,此間頓時引起了不小騷動。
『嗖』
與此同時,那座石室陡然金光暴綻,其光芒璀璨奪目,突兀一幕令眾人忙伸手遮擋,一團金光緊隨其後,輕易穿透石室頂端岩壁阻礙,速度快如閃電,穿梭虛空飛快逼近上空那片遼闊石壁圖案,一晃眼的功夫便徹底沒入消失無蹤。
緊接著一幅栩栩如生的金色祥雲圖案逐漸清晰凝實,與不計其數的各類神異圖案閃爍輝映,不斷散發柔和光輝相互共鳴。
「哈哈哈。」一位相貌平平的青年男子獨坐骯髒石階上,他此刻狀若癲狂,仰頭遙望頭頂上空那團金色祥雲圖案,內心充滿了無盡渴望,這是來自生命本源的呼喚,虛無縹緲,又捉摸不透,「大機緣,大機緣吶!」
「諸位,我先行一步。」他內心控制不住的蠢蠢欲動,正欲起身朝『碑台』趕去。
「七師弟,且慢。」夕舯虞抬手制止,「說不定接下來還會有更大機緣呢!先耐心等下去。」
「我快等不及了。」他當下即使再急不可耐也不會失了禮數,「大師兄,我在冥冥之中總感覺這份大機緣在對我拚命呼喚,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師弟去也!
他說完便興沖沖竄向『碑台』,幾個起跳間平穩飛落在其中一幅精美圓形圖案上,當即盤腿坐下,幾乎同時,他身下整個圓形圖案邊緣處徒然『轟隆隆』裂開,隨即分離上升,以極快速度憑空沿著飄忽軌跡,幾個呼吸間便飛升至巨大祥雲圖案下方,他嘿嘿怪笑幾聲,單腳一蹬地借力上沖,金色祥雲圖案不斷泛起漣漪波紋,他身影飛快沒入其中消失不見。
「機緣來了擋也擋不住。」
「七師兄運氣太好了。」
「誰說不是呢!」
……
底下一行人立即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均對他羨慕不已,一份大機緣來之不易,有些人運氣洪福逆天,一朝得之,有些人則渾渾噩噩苦等了一輩子都未必能碰到,修行之路並非一帆風順,不歷經艱難險阻,又怎能見彩虹,唯有迎難而上,方可披荊斬棘得償所願。
「七師弟這性子向來如此,莽莽撞撞義無反顧,既然他首先斬獲了一份得來不易的大機緣,我等應該替他高興才是。」奚夢瑤口才了得,說得頭頭是道,不得不令人佩服不已。
「嗯。」夕舯虞瞧了她一眼,腦子裡思索片刻方才點頭贊同。
又過了一盞茶功夫,石室內再次傳來不小動靜,這次是七彩霞光熠熠,絢爛迷人,有幾人都不免看痴看傻了,一頭七彩仙鶴冒出頭來,雄赳赳,氣昂昂,抬頭挺胸高亢鳴啼,隨後展翅高飛,也直奔頭頂上空石壁而去。
接下來又連續不斷爆發各種神秘異象,精彩紛呈,看得眾人眼花繚亂,迷了心智,紛紛沒入高空石壁凝聚成各式奇異圖案,閃閃發光,光輝燦爛,永不熄滅。
在此期間,又有幾人持續感應到莫大機緣,或是興高采烈,或是歡欣喜悅,相繼起身飛躍至『碑台』,朝各自機緣奔去。
最後僅剩四人在場,其中就包括夕舯虞兩人,他倆從頭到尾倒不慌不忙,只是另外兩人快按耐不住,也焦躁急切不已,眼看著一個個同門均尋到了各自機緣,他們兩個不著急才怪。
「你倆若等不到,便各自擇一機緣參悟,不必浪費時間再苦等下去。」夕舯虞笑著勸說。
兩人面面相覷,當即搖搖頭唉聲嘆氣起來,當下不再猶豫,連忙起身一併趕忙『碑台』處,『呼呼』兩聲迅速升空也隨之沒入兩幅神異圖案之中。
正待兩人談笑風生之際,石室內又再激波瀾,這次是一團黑色液體憑空滾滾流動,化作一道黑芒飈射向上空石壁,可卻未凝聚出圖案來。
「嗯?」兩人微微詫異。
他內心深處沒由來萌生一股渴望衝動,他仰望高空怔怔入神,那股渴望愈發強烈,一直撓得他心痒痒,他連忙向她交代一聲,「師妹,我感覺我的機緣也來了,那團黑芒甚是與眾不同,如若錯過,我恐將懊惱後悔一生。」
「去吧!大師兄。」奚夢瑤展顏一笑,既然他機緣已到,她也不好妄加阻攔。
「嗯。」夕舯虞溫柔輕語,「妳也別等太久。」
「放心。」她笑容越發燦爛。
夕舯虞即刻動身來到『碑台』之上,隨之逐漸逼近高空石壁,他呼吸便愈加急促,最後在滿懷期待中也跟著沒入石壁內消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