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集 意圖不明
山門外一眾女弟子鬧出的動靜頗大,此事十萬火急,那位童子不得不加緊步伐急匆匆往山上狂奔趕去。
他對沿途疑惑詢問之人充耳不聞,以最快腳程往半山腰上趕,不顧累得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以極短時間最終趕到觀覽築台。
「主人,不好了,大事不好。」童子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口乾舌燥,整張臉更是煞白,他急匆匆大喊大叫跑來,全然忘記了尊卑禮數。
「何事如此慌張?」佝僂老者眼眸微冷,面露些許不悅,他冷冰冰緊盯來人,眼神彷彿欲吃人似的,煞是冷若冰霜,「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師兄妹倆人也微微皺眉,轉頭平淡望去,徒然被打斷恬靜雅緻氛圍,換作任何人都會心生不快,他倆亦如此,只不過不似佝僂老者那般厲聲呵斥,來者是客,自然要保持儒雅隨和,不至於給旁人留下壞印象。
童子被自家主人這一番疾言暴斥,宛如當頭棒喝,渾身澆了一盆冷水般瞬間清醒,適才由於事態緊急而失了分寸,完全忽略了主人正在此議事,而今卻心驚膽顫惶恐跪伏叩首,「主人,山門外此刻正聚集了數百名女弟子,而且陸續仍有眾多女弟子相繼趕來,都吵著鬧著要見大師兄一面,眼下都快鬧翻天了,山門外僅有一名童子在控制局面,恐怕也快頂不住了。」
「見我?」夕舯虞一頭霧水,與身旁倆人彼此對視,盡皆面面相覷。
「正是。」童子頭也不抬,紋絲不動保持跪伏姿勢,趕緊恭敬應答。
夕舯虞轉過頭去不疾不徐落下一子,慢條斯理道:「見我所為何事?」
那童子正欲開口,卻被奚夢瑤搶先一步,只見她眉宇皺得愈深,一張俊俏臉蛋兒冷若冰霜,宛似都能將方圓萬里凍結,她摟緊身旁青年胳膊,詳細告知來龍去脈,「大師兄,你往昔一心撲在修行上,對其餘閑散瑣碎小事不理不睬,有所不知,有許多女弟子假借答疑解惑,意圖與你親近,似此等對你心懷不軌之事,我都事先統統替你扼殺在搖籃里,好讓你專心修行。」
「萬萬沒想到,她們至今依舊死性不改,看你身為道院大師兄,身份尊崇,修為高超,且容貌上佳,便仍然對你死纏爛打到底。」奚夢瑤眼底頻頻閃過寒芒,表面上看似冷艷,實則內心怒火衝天,肺都快氣炸了,「看來,這些賤胚子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平日里給她們的教訓還不夠,還敢鬧到這裡來,真是氣死人了。」
話音剛落,她便正欲氣呼呼起身朝山下趕去。
「好了,師妹,莫讓你二師兄看笑話。」夕舯虞及時伸手將她拉住,目光直往佝僂老者瞟去,對方臉色憋紅,正憋著不笑出聲來。
「真是一對才子佳人,實乃絕配。」佝僂老者暗自嘀嘀咕咕嘟囔了幾句,人一旦上了年紀,便變得愈發老不正經,看熱鬧不嫌事大,他也熱衷於看絕偶良人打情罵俏,平日閑來無事,便最喜在一旁調侃起鬨,成了他如今一大樂趣。
奚夢瑤雙頰紅暈,低著頭一聲不吭,心裡羞澀極了。
夕舯虞眼見氣氛尷尬,便只好出來打圓場調解氛圍,他義正言辭道:「山門外讓那些女弟子這般喧鬧也不是辦法,不如這樣,我現在便修書一封,寥寥寫上數句將她們一併打發了,也好叫她們死了這條心。」
「一來,妳也不必日日為此等瑣碎小事煩憂操心,二來,二師弟這處洞府也能清凈不少。」夕舯虞思索片刻便給出解決方案,他來回瞧了倆人一眼詢問意見,言談平易近人,「不知你倆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佝僂老者一口答應下來。
「嗯。」奚夢瑤也跟著微微嘆氣,點頭認同,「就隨大師兄意思去辦。」
「那好。」夕舯虞隨手一揮,身前條案上憑空擺好筆墨紙硯,他執筆龍飛鳳舞書寫幾行字句,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待寫畢,他當即捻起紙張朝童子甩去,「執我親筆書信,將山下一乾女弟子統統打發了。」
「是。」童子精準接住,利索摺疊收好,連忙起身直往山下趕去。
「來來來,二師弟,咱們繼續,莫讓外人掃了雅興。」夕舯虞捏起一枚白子不假思索落入棋盤,令佝僂老者頓時眉頭微蹙,一番思來想去,也遲遲不見其落子。
不消多時,那名童子便去而復返,膽量也大了些許,他一掃而過抬頭挺胸謙遜笑道:「諸位姐姐,大師兄修書一封命我傳話,他……」
「趕緊的,別啰里吧嗦的,講了一大堆廢話,」
「快拿出來念給大傢伙兒聽聽。」
「對對對,大師兄最是善解人意了,他定會對我等傾囊相助。」
「別藏著掖著了,快些拿出來。」
就這麼一來一回沒多久,山門外便陸續聚集了近千人,聲勢愈發浩大,一眼望去,人頭涌動,清一色的女弟子,個個裝扮得花枝招展,都快將山門擠破了,只為極盡賣弄風騷,企圖獲得大師兄青睞。
那名童子顫顫巍巍從袖袍內取出書信,一眾女弟子兩眼放光,紛紛前撲后擁擠過來,將童子圍得水泄不通,一個個如狼似虎,眼神饑渴極了,他哪裡見過如此大場面,當即嚇得不敢動彈,連翻開書信念給大家聽的勇氣都喪失乾淨了。
「且慢。」就在此時,一道不合時宜的動聽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來。
「誰呀!」
「哪個不開眼的膽敢來礙事?」
「給老娘出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
近千女弟子猶如潑婦罵街,一下子點燃了她們滿腔怒火,齊刷刷凶神惡煞扭頭死死緊盯來人,入眼可見,兩名裝扮靚麗的婢女邁動蓮步優雅走來,她倆笑靨如花,俊俏臉蛋兒始終帶著親切迷人微笑,談吐舉止極有教養,無需猜測便知曉主人家平日里定**得好,才會令她倆待人處事這般親切隨和。
「妳倆又是從哪個旮旯地兒冒出來的?」
「也是來尋大師兄為妳倆答疑解惑?問過我等意見沒有?」
幾名女弟子插著腰惡狠狠上前來,盡皆來勢洶洶,正待與她倆好好理論一番,卻不承想被身邊姐妹及時制止。
「好好瞧清楚,外門天驕伊芙苓的婢女妳也敢攔?」
「那伊芙苓雖為外門天驕之一,放眼整個道院上下,身份地位算不得多麼尊貴顯赫,可據說她背靠木長老這座大山,對她寵溺疼愛有加,在道院里幾乎是橫著走的風雲人物。」
「妳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小心這兩婢女去告御狀,屆時有妳苦頭吃的。」
隨行幾位姐妹在她們耳畔竊竊私語小聲嘀咕幾句,言語間透露著忌憚恐懼,僅僅就這麼幾句話,便將她們徹底震懾住,心驚膽顫嚇了一大跳,近千人連忙誠惶誠恐恭敬低頭退讓開一條道路來,大氣都不敢喘,再也不敢肆無忌憚撒潑放狂。
只因倆婢女姍姍走來,在場近千人便再也不敢放肆狂言,她倆有仗勢欺人的資本,可這近千人卻無一人具備,她倆身份特殊,身為伊芙苓府中婢女,自然也受盡各方諂媚逢迎,極盡討好。
她倆臉色傲慢,在近千人謙卑擁護下緩緩行至兩名童子跟前來,並隨手遞上一封書信,言行舉止趾高氣昂道:「速將這封書信呈給大師兄,他一看便知。」
「二位稍候。」其中一名童子恭敬接過,與同伴輕輕點頭,彼此眼神示意了下,隨後才轉身奔回山上去。
不多時,童子又風塵僕僕趕回半山腰築台,來回往返跑了幾趟,可委實將他累得夠嗆。
「你怎麼又回來了?」奚夢瑤頗為不耐煩,「不是命你將她們打發走嗎?」
「五師妹,脾氣收斂些。」佝僂老者端正姿態,他瞧向童子言簡意賅道:「說吧!莫非是事情進展不順?」
童子連忙遞了封書信上來,「請您過目。」
三人彼此相視,夕舯虞伸手接過,順手拆開仔細閱讀,她也忍不住好奇心靠近過去。
「嗯?」奚夢瑤眼神立馬冷了下來,「這騷貨還真是不知好歹,才打發走了一大撥賤胚子,她又急不可耐地貼上來,前幾日攔住我倆去路,大師兄寬宏大量,並未與她多加計較,這次倒好,直接命下人光明正大送請柬上門來,看來她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散發著一股子騷氣,真是騷到骨子裡去了,非要逼我出手好好教訓她不可。」
「死纏爛打也得有個限度,更何況她出身名門望族,一點都沒有大家閨秀那種端莊矜持,反倒是到處拈花惹草,這種女子最是下賤浪蕩,令人不恥。」奚夢瑤氣極,喪失了理智,各種粗鄙之語盡數從她口中說出,令身旁倆人頻頻側目。
佝僂老者微微搖頭哭笑不得,「我說師妹吶!妳口中所謾罵的『她』不知是何人?能令妳如此大動肝火,想必妳平日里對她也是恨入骨髓吧!」
「還能是誰,不就是那位仗著有木長老撐腰的外門天驕伊芙苓麽!」一提及她名諱,奚夢瑤便滿腔怒火無處發泄,氣惱得咬牙切齒,「前幾日攔住我倆去路,今日又命人送請柬過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她肯定對大師兄意圖不軌,這請柬中還委婉講到,欲請大師兄上門一敘,僅此而已!」
「這話……擱誰誰會信?」奚夢瑤雙手抱胸,氣呼呼冷嘲熱諷,將對方貶低唾罵得一文不值。
「哦?原來是她。」佝僂老者仔細回憶了幾息,便立馬恍然大悟起來。
「怎麼?你認識她?」奚夢瑤稍感訝異。
佝僂老者輕笑幾聲,「呵呵,也算不上認識,只是來往過幾回,略微對她了解一二罷了!」
「那你可得小心些,平日里少跟她打交道,這女子總感覺不簡單。」奚夢瑤好心提醒。
「好好好,五師妹既然都這麼說了,那還是極有道理的,師兄我定銘記於心。」佝僂老者咧嘴點頭。
「大師兄,你確定要去赴宴?這個女人說不定會對你心生歪念。」奚夢瑤憂心忡忡道:「需不需要我一道陪同前往?」
「不必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修為比她高出許多,量她也不敢胡來。」夕舯虞扭頭撫摸她柔順秀髮,一臉溫柔,「而且,這也是小師弟的意思,小師弟的面子我還是要給的,我晚些時候便過去會會她,看她到底要耍些什麼花樣。」
「這小師弟莫不是看她生得如花似玉,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將他魂都給勾去了?」奚夢瑤說出心中最大猜疑。
「她要能將小師弟迷惑得團團轉,那證明她魅力可挺大的,待他長大成人,也正好將她娶過門。」夕舯虞半開玩笑道。
「待小師弟長大成人,她豈不是到了人老珠黃的年紀了。」奚夢瑤接過話茬,「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一個老太婆,小師弟到時可未必看得上咯!」
師兄妹倆人一唱一和,玩笑歸玩笑,可此番前來也有正事要干,先命童子下山口述傳話,晚些時候必定登門拜訪,而後才解決眼下正事。
夕舯虞略微一揮手,一個木盒便憑空出現在條案上,「二師弟,打開瞧瞧。」
「一件禮物罷了!非要搞得如此神秘。」佝僂老者隨手打開木盒,入眼便稍稍驚詫,「這是……」
「這兩條手臂乃混合數十種珍貴寶物煉製而成,今日特意贈送於你,等你裝上,行事也可方便許多。」夕舯虞滿臉真誠。
「大恩不言謝,你有心了。」佝僂老者毫不客氣收下。
「同門師兄弟一場,不必見外。」夕舯虞笑了笑,「待這盤棋下完,我再施法替你裝上。」
「好。」佝僂老者眼神真摯,同門情誼親如手足,客套話不必多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