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方書懷出了瀾音院后,並沒有去門房方向,而是去了徐府家主徐任年位於主院明輝堂的書房。 

  門外的小廝見是他過來了,恭敬地行了禮,將門打開,卻見他只是駐足了片刻,卻不進去,反而轉身又出了明輝堂。 

  方書懷來到了後院。 

  徐府的花園並不大,卻建的精緻,布局巧妙,盡顯雅緻,此時他站在荷塘邊的亭子里,便能將這滿院子的景緻盡收眼底。 

  同時這裡也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只見一黑衣蒙面打扮的人來到他身後,單膝跪地,也不多言,恭敬得等著眼前的人下命令。 

  方書懷並不意外此人的到來,看著夜色中還未長成的荷枝,淡淡開口道:「舅舅那邊的情況如何?」 

  黑衣人回道:「國公爺似是有所察覺,最近變得很謹慎,我們的人很難再安插進去。」 

  「你們都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有什麼手段他最清楚不過,找個新面孔,換個路數。」 

  黑衣人應了聲是,有些遲疑地道:「主子,季為良傳信來,國公爺已經開始懷疑他,恐怕……」 

  方書懷冷笑一聲,道:「傳信過去,讓他該做什麼便做什麼,舅舅一開始就知道是他。」 

  他不露個破綻給舅舅,怎麼能讓他安心的以為他就是一個色令智昏的人。 

  「之後每三日子時到這裡來見我,退下吧,讓影子進來。」 

  黑衣人應聲,像來時一般,走的悄無聲息。 

  不過片刻,又有一黑衣人前來,只是這人並未蒙面,卻是一張再平凡不過的面容。 

  隱在方書懷的影子里,面無表情地恭敬站著。 

  「明日一早,我要看到徐任年出現,影隊隨時待命,去吧!」 

  方書懷的話音剛落,隱在他影子里的人,也隨之消失在亭子里。 

  而隨著影子的消失,方書懷也轉身出了亭子,回了瀾音院。 

  玉秋和玉春還是如他離開時那般恭敬地站在門外,神情冷漠卻又多了些警戒。 

  他並沒有馬上推門進去,而是看了兩人一眼,方才抬步進了屋。 

  進了內室,便聞到熟悉的沁人香氣,讓他有些緊繃的神情,慢慢放鬆了下來。 

  走到床邊,撩開床幔,見她捲縮著身體面朝里而睡,睡得正沉。 

  他脫下身上的衣服,與她的衣物放在一處,輕手輕腳地躺在了床的外側。 

  他側躺過身,面朝她的背影,閉上了眼。 

  不過須臾,旁邊睡得正沉的人兒便翻了個身,滾進了他懷裡,他便順勢摟著她,讓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只見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便一動不動地任他抱著,似是這樣的耳鬢廝磨已是習以為常。 

  他微微揚了嘴角,與她頭靠著頭,也沉沉睡了過去。 

  清晨,徐妙音睡得正香時,感覺半邊身子有些密密麻麻地痛,便想著動一動換個姿勢,卻不想自己像是被束縛住怎麼都動不了,但那半邊身子的麻痛越來越密集,便想掙扎著脫離這種感覺,誰知越是掙扎越被束縛地更緊。 

  模模糊糊間便感覺自己身上驀地一沉,嘴也被堵上了,她感覺喘不上氣時,正想張口呼氣,卻被什麼濕濡的東西闖進了牙關,勾著她的舌,讓她突的一驚,牙關一咬,只聽悶哼一聲,那濕濡的東西離自己而去,她也被驚醒了過來。 

  一睜眼便看見一雙暗流涌動的眼。 

  他喘著粗氣,直直地看著她,與他緊密相貼,她都能感受到他此時的緊繃。 

  似是被他那要將她吞出入腹的眼神給惑住,讓她一動也不敢動,只能與他四目相望,卻突然被他用手遮住了眼。 

  只聽他帶著暗啞地聲音說道:「別這樣看我!」 

  說完便深吸口氣,翻身下了床,去了凈室。 

  徐妙音微紅著臉,被子一拉變成了一個鵪鶉。 

  她又沒故意招惹他,是他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也沒聽到動靜,她便悄悄拉下悶著頭的被子,撩開透著點點光亮的床幔,便見他已穿戴好,從凈室里出來。 

  這是準備要出門了? 

  想到他要出門,便回想起臨睡前他答應自己要叫醒她,說運糧的事。 

  他既然沒叫她,現在居然就要走了? 

  「夫君,等等」她穿鞋下地,急走幾步攔住了他,又道:「昨兒晚上可是跟爹爹商量好了,爹爹怎麼說?」 

  看她走的急,順勢摟著她的腰,道:「父親昨晚被灌多了酒,醉得不輕,便想著今早一早再過去找他商量……」看她略有些失望,便又打趣般地用力摟了一下她,「這不被你給攔下了嘛!」 

  她眼神一亮,正好,她也一起去。 

  「夫君稍等片刻,我和你一起去!」說完便扭身去了妝台前,喚了玉春玉秋進屋幫她梳洗。 

  他寵溺一笑,應了聲是,便也坐在了軟榻上,喝著茶等她梳洗。 

  片刻后,梳洗畢,玉春為她簡單梳了個髻,夫婦倆便攜手去了明輝堂。 

  明輝堂外,徐明正拿著一疊賬冊從院中出來,便遇上了徐妙音夫婦倆,垂首行禮之後便退到了一旁。 

  本是含首后就要進院的徐妙音卻突然停了腳步,回身看著遠去徐明的背影,一臉的疑惑。 

  方書懷沒見人跟上,回頭便看見她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遠去的徐明。 

  眼神閃過一絲冷,便上前問道:「怎麼停下了?」 

  她收回目光搖了搖頭,笑著道:「走吧!」 

  說完便邁步進了明輝堂。 

  方書懷悠悠地看了一眼徐明已消失的方向,也跟了上去。 

  進了明輝堂之後,她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越走越快,到了書房外,倒是輕輕地扣響了門,沒有方才那麼急迫。 

  「進來。」 

  直到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她霎時就紅了眼。 

  她推開門走了進去,還是熟悉的書案,書案后,坐著她的爹爹。 

  一時想到那天爹爹被官差鎖拿帶走,她到大獄里看見爹爹滿身是傷她卻無能為力,收到爹爹死於獄中的噩耗,還有那場熊熊大火,一幕幕都出現在自己腦海里,就像剛發生在昨天,令她現在想起來都還是即悲且痛。 

  她突然有些不敢靠近,怕恍如夢中,一切都是假象,便輕聲喚道:「爹爹。」 

  徐任年抬起頭來見是寶貝女兒,便放下了手中的筆,笑著問道:「看你身體無礙,我也就放心多了,喲,這誰欺負你了,怎麼就哭了。」 

  說完便起身走向徐妙音,還沒到她跟前,便見她猛地撲到懷裡,傷心地哭了起來。 

  他輕拍著寶貝女兒的背,輕哄著安撫,「是不是方書懷那小子欺負你了,你跟爹爹說說,爹爹幫你出氣!」 

  剛說完,便抬眼見方書懷邁步走了進來。 

  方書懷行了禮,很是無奈般地道:「父親見諒介個,書懷可不敢欺負妙音。」 

  「那她怎麼哭得如此傷心?」語氣帶著慍怒,眼裡滿是不贊同地看著方書懷。 

  他正要開口解釋,徐妙音便開了口,聲音帶著哭過後的軟糯,「爹爹,不關他的事,你別怪他。」 

  見爹爹一臉的關切,她卻有絲尷尬。 

  因從小失去母親,她便要管家和照顧幼妹,很少會像現在這樣撲在父親懷裡撒嬌,無論在爹爹面前還是外人面前她都是守禮端莊的徐大姑娘。 

  擦了擦眼淚,向父親行了禮道:「爹爹,女兒失禮了。」 

  徐任年也知道自己女兒脾性,要不是受了莫大委屈,也不會撲到他懷裡哭的那麼傷心。 

  「不是他,那是誰?你告訴爹爹,爹爹一定替你出了這口惡氣。」說到最後都有咬牙切齒的意味。 

  哭了一場,她也平靜了下來,理了理思緒。 

  還是正事要緊,最重要的是搞清楚爹爹的安排,是哪個環節出現了紕漏,斟酌著問道:「爹爹,今年運糧北上可有給金水寨的人打點?」 

  徐任年一驚,看了一眼方書懷,又轉眼看著徐妙音,反問道:「你如何得知金水寨的事?」 

  「爹爹,我如何得知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次運糧如果有任何差池,我們徐家就會毀於一旦。」 

  能給到她的時間不多,那就要將最重要的環節來弄清楚。 

  那時,按照官府的說法,是金水寨的人,劫了那一批糧食,可一幫水寇,不為財,卻劫糧食,這讓她很想不通? 

  思緒萬千,卻也不過一瞬,只聽她爹爹語帶輕鬆地道:「妙妙,不用擔心,這是慣例,已經讓宋叔提前送過了,而且是雙份。」 

  說完后,突地明白過來,又道:「你就是為這個哭?不用擔心,沿岸我都打點好了,不會有事的。」 

  這時一直坐在一旁,一直未言語的方書懷,側頭對她說道:「這下放心了吧,為了以防萬一,我再多帶些人手就是。」 

  無論是不是金水寨的人劫的糧,多帶些人手去,有了防備,應是不會再被劫! 

  可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方書懷側頭看她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垂眼思量了一番,道:「不知父親和金水寨的當家交情如何?」 

  說完,便抬眼意味深長地看著徐任年。 

  徐任年坐在方書懷的上首,聞言覷了他一眼,抬起茶碗喝了一口,才回道。 

  「每年徐家給他們的好處都是十成十,交情自是有些。」 

  聽完,方書懷卻站起了身,躬身一偮,道:「父親,我們徐家做的都是正經生意,怎能與水寇為伍,還請父親以後莫要與之為伍,也對我徐家聲譽有損。」 

  徐任年一拍桌子,氣紅了眼,正想教訓這無知豎子,卻被徐妙音攔了下來。 

  看爹爹真的氣的狠了,軟聲勸道:「爹爹,書懷只是書生意氣,做生意的門道還不清楚,還得您多擔待些,等以後接觸多了,自是不會這樣想,您莫要生氣了。」 

  被女兒溫聲安慰了一番,徐任年心裡好受了些,但冷眼看著這小子好像還很有理的樣子,這火氣還是下不去,又不能不給女兒面子。 

  「你不是不想與水寇為伍嗎,行,這次你別去了,我自個兒去,哼!」 

  說完,便甩袖出了書房。 

  徐妙音見這好好商量著事的,怎麼說到後面竟吵了起來,見方書懷一副我沒錯的模樣,只能先去追爹爹,把今天這運糧的事定下來才行,他們倆誰去,她都是不放心的! 

  誰知還沒邁出門口,就被方書懷攔了下來。 

  無奈道:「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犯傻,事情還沒有說清楚,就把爹爹氣跑了!」 

  方書懷卻笑看著她說道:「父親心胸寬廣自是不會與我一般見識,我去和他道個歉就是!你也莫要為難。」 

  「那你好好和父親說,別跟他犟!」 

  兩人出了書房去尋人才知,徐任年已經叫上宋叔去了運河碼頭。 

  這可把徐妙音驚到了,怎麼就出發了呢?萬一真出事怎麼辦? 

  「不行,我得把父親追回來,這情況不明朗怎麼就出發了?」回頭又見方書懷一副平靜無波的模樣更是來氣,又道;「都怪你,怎麼能在這個緊要關頭氣他了?哎,平時爹爹氣性沒那麼大呀?這今天是怎麼了?」 

  看她像沒頭蒼蠅一般焦躁,便拉住她道:「這樣吧,我騎馬去追,你也別想著跟我去了,我一人一騎會快些,你在家裡等我消息便是。」 

  說完便吩咐一直待在書房外的玉秋送徐妙音回瀾音院,他則轉身去了馬廄。 

  看著人消失在迴廊盡頭,她心裡升起了疑惑。 

  秦戰人了? 

  從來都是夫君在哪兒,他人就在哪兒,怎麼這兩天都沒見著人呢? 

  帶著困惑,徐妙音回了瀾音院。 

  方書懷騎馬追到了運河碼頭,碼頭上人頭涌動,卸貨上貨的吆喝聲不絕於耳,而碼頭上只停了一艘商船,船上插著的旗卻寫著一個陳字。 

  方書懷下馬,人便上了船。 

  船上,只見一人低著頭,恭敬地等在踏板另一頭,等方書懷踏上船,隨即跟在他身後進了船艙。 

  方書懷坐下,喝了一口茶,開口命令道:「把你臉上那塊皮給我揭了!」 

  身後那人抬頭,竟是徐任年。 

  只見「徐任年」臉上儘是諂媚的笑,抬手從後腦勺拔出一支銀針,又從耳後拔出一支,隨後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來。 

  那人一張娃娃臉,笑的見牙不見眼,諂媚地說道:「主子,你看我們配合多默契,您肚子里轉什麼壞水兒我一聽就知道!」 

  方書懷手裡拿著茶杯,聞言涼涼地覷了他一眼,說道:「喬止,你這次不能在她身邊久待,容易漏出破綻,你先消失一陣子,傳我的話,讓他們都注意些,別漏出馬腳。」 

  他垂下眼,看著手裡的茶杯,又接著道:「正好這次北上的事你跟著去辦,邊防軍有人接應,但務必要小心!」 

  喬止收起臉上的戲謔,躬身領命,再抬頭時,方書懷已經離開了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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